信達生物的造血能力並不足
對於很多創新藥企業來説,研發驅動還是市場驅動,一直是無法言明的核心問題。
對外的話術上,研發能力絕對是需要強調的重點,可以天花亂墜。但回到公司內,如何養活上下幾百口員工,的確還是個很實際的問題。
曾有一家“創新藥企業”,在醫保準入談判時直接跟醫保局談判專家攤牌:
“如果談不成,公司2000多名員工將全部失業!”
把地方經濟發展和就業大局綁在了醫保談判上,這樣的鍋醫保局肯定不想背。果不其然,這家創新藥企的產品順利通過談判,獨家中選醫保藥物。
這家企業的名字叫做信達生物。8月27日,信達生物發佈PD-1入選醫保之後的第一份半年報,從數字上看,2000多名員工的飯碗應該是保住了。
信達的信迪利單抗2018年12月獲批,2019年上半年實現銷售收入3.32億元,而今年1月正式納入醫保後,信迪利單抗這半年賣出了9.21億元,是去年的3倍左右。業績向好,信達生物的股價也逐步走強。
按照信達的官方表述,信迪利單抗降價63.73%才進入醫保。這麼算來,信達PD-1這半年的實際銷量增幅大約是8倍!
信達生物的成功秘訣,就是價格戰,以一己之力讓國內所有生物醫藥企業苦不堪言。
至於“創新”麼,那是另外一回事。
1
信達生物成立於2011年8月,當年11月拿到了富達投資A輪1000萬美元,算是正式啓動。
2013年,信達啓動了PD-1的研究工作。在所有的對外宣傳中,信達生物都稱,“抗PD-1單克隆抗體信迪利單抗”是公司“自主研發”的,偶爾會説是“與美國禮來製藥合作開發”的。
“與禮來合作開發”並不是謙辭,背後有更深程度的傲傲成分。
有一篇報道曾説,禮來當時調研發現:信達的PD-1即使用1%的劑量,效果也比市場上同類產品要好得多。
禮來怎麼説也是江湖上響噹噹有一號的企業,在這篇報道中被説成是一見到信達,就像是在圍攻光明頂時遇到了張無忌,自覺幾十年功夫白練了,竟選擇自廢武功。禮來宣佈自家PD-1研究終止,轉而投資信達,雙方合作開發。
企查查信息顯示,禮來與富達一起參與信達生物B輪是在2012年6月,此時距離信達成立不過一年時間。10個月開發出史無前例的PD-1,難道信達生物真的在密道里學會了乾坤大挪移?
中國很多創新藥企業被描繪得“多智而近妖”,信達生物就是其中之一。
信達生物編號IB1308的PD-1產品,最初是由美國Adimab公司於2009年左右開發的,發明人為Hemanta Baruah。雙方在2013年8月還簽署了合作協議,由信達指出靶點,Adimab公司利用其技術平台進行開發,信達負責中國市場上的開發和商業化,Adimab公司則負責歐美、日本等地區。
Adimab公司乾的就是賣技術的活,不光與信達合作,還與GSK、賽諾菲、新基等公司達成合作,轉讓雙抗等技術。PD-1只是人家眾多研究成果中的一個,拿到中國來就能成了了不起的重磅單品。
中國的市場也足夠大,資本足夠有錢,花錢買就是了。
做科學研究不是寫武俠小説,沒有紮實的基礎是不可能做出重磅產品來的,這一點信達生物創始人俞德超應該最清楚。
俞德超2006年開始就在四川康弘藥業負責生物醫藥板塊。他給康弘帶過去兩個品種,代號分別為KH901和KH902。902就是現在康弘主打的康柏西普,針對VEGF的融合蛋白。但那個KH901,俞德超的“看家本領”溶瘤腺病毒,自打2008年進入II期臨牀後,就一直沒了消息。
2015年底康弘藥業在互動平台上回復投資者稱:KH901還在II期臨牀之中。
俞德超把專長的品種幾乎做失敗了,自己卻用10個月時間就“自主研發”了一款“震驚禮來”的PD-1,這樣的故事也虧得信達生物的公關團隊能編出來。
2
俞德超最初是研究溶瘤腺病毒的專家,他“發明的三個一類生物新藥”中,第一個就是溶瘤腺病毒。
官方宣傳中,俞博後在美國時,於1997年將自己開發的“重組人5型腺病毒”轉讓給了上藥集團。上藥經過多年的接續研究,於2005年成功上市世界上第一款溶瘤病毒:安柯瑞,治療轉移性鼻咽癌。
這款藥物療效並不好,上市之後很快沉寂,默默無聞。另外,每次提到2005年前後都必須強調一下:那是鄭筱萸掌管國家藥監局、一年批出10009個新藥的時代。
這個藥的來路也有點蹊蹺。俞德超1993年到美國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做博士後,博後期間似乎並沒有與溶瘤病毒相關的研究論文。倒是他1997年加盟的Calydon公司,主要從事重組人5型腺病毒,即Ad5的開發。
通過專利查詢可以發現,俞德超和Calydon公司的創始人Daniel Henderson一起,進行了大量Ad5方面的研究。Calydon後來賣給了Genesys公司,Daniel拿了錢後,去為窮人蓋房子做公益了。俞德超在Genesys繼續任職,輾轉回國加盟康弘。
在那以後,俞德超似乎只在康弘試過一個溶瘤腺病毒KH901,在自己辛苦創業的信達生物研發管線中,根本就看不到溶瘤腺病毒的影子。
給別人打工時,怎麼説都可以;給自己打工,則必須幹有把握的事情。
截至9月5日,信達生物共上市了三款新藥,除了PD-1,還有兩款分別是近期獲批的貝伐珠單抗類似物和阿達木單抗類似物,管線中進度較快的還有利妥昔單抗類似物。對標的分別是艾伯維和羅氏的成熟品種,有十足市場把握。
價格戰是信達的常規打法。羅氏的貝伐珠單抗2017年通過價格談判列入醫保,2019年再降價,現價是1500元。國內首仿的是齊魯製藥,售價是1198元。信達生物的貝伐珠單抗7月10日陝西掛網報價是1188元。
PD-1也是如此,2019年醫保價格談判中,信達以實際年治療費用96000元入圍醫保,貼着君實贈藥後93600元的年費用,並劃下了今後PD-1在醫保裏的定價上線。
信達在價格戰中獲得了什麼呢?
2020年上半年,信達實現收入9.84億元,虧損6.08億元。同很多創新藥企業一樣,信達將公司持續虧損的原因歸結於研發投入巨大。
但仔細查看財報就會發現,信達生物的造血能力並不足。
不考慮研發費用、金融資產價值變動以及政府補貼,僅按照正常的生產銷售流程,用產品銷售收入扣除生產成本、管理費用、銷售費用、財務費用以及收益分成之後,信達生物2020年上半年實際虧損為161.8萬人民幣。
雖然信迪利單抗毛利率目前依然高達81.2%,但看到這樣的結論,難怪有生物醫藥企業喊出:目前已經是微利時代!
信達要實現自身造血,必須在藥品低價格的前提下維持市場推廣力度,將價格戰打到PD-1或者其他生物類似物市場上有人倒下為止。然而,後面一個又一個躍躍欲試的潛在對手,每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誰先把誰熬死,還真不好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