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工作關係，我在幾年前參加過名媛培訓班和男士PUA（英文pick up artist的縮寫，意為“搭訕藝術家”）課程。它們這兩天雙雙成了熱點：網傳上海“名媛”拼豪華酒店下午茶、拼絲襪；有男性蹲守交友網站，盜圖發朋友圈，這在PUA課程裏叫“基本面展示”。
我參加的PUA課程在北京東邊、一個以年輕人密集著稱的民宅裏，煙霧繚繞，掛着簾子，100多平方米的房間裏擠着十幾個學員，晚上就橫七豎八睡在地上。7天收費7000元。
名媛培訓班在北京二環邊，一處經過現代化改造的四合院裏。灰磚黑瓦，門口種着竹子和菊花，辦公室裏有巨大的落地窗，牆上掛着現代畫。幾位優雅的女性在裏面學習如何着裝、如何喝英式下午茶，下午茶的司康餅是先抹奶油還是草莓醬。兩天收費8800元。
兩處課堂天壤之別，但教學的內核一模一樣：如何在外人面前包裝自己。
怎樣發朋友圈是PUA課程重要的第一課，導師帶着學員去昂貴的理髮店做了頭髮，原本土氣的鍋蓋頭變了樣：兩側削薄，中間聳起，依賴大量髮膠保持直立。隨後，學生換上高仿的潮牌，在裝潢考究的咖啡店、文藝氣息刺鼻的藝術區和五星級酒店裏排着隊照相，一個接一個。我加了幾個學員的微信好友，晚上，相同背景、類似穿着、統一動作、複製文案的照片出現在我的時間軸上，像一場詭異的大型行為藝術。
“外形和朋友圈是留給女孩的第一印象。”“女人的社交直覺要比男人強很多倍，她對你的判斷全部來自這些細節。”導師説。
名媛培訓班的招生簡章則更加直白：“這是一個兩分鐘的世界，你只有一分鐘向人們展示你是誰，另一分鐘讓他們喜歡你！”一家高端到充滿隔絕感的名媛培訓公司打出的口號是：“從女人到女神，從平凡到超凡。”
我學到的第一條實用知識是，不要在第一次跟男生約會時吃意麪、龍蝦，要點那種切起來方便的食物，比如牛排和銀鱈魚。
我被帶去了一家人均消費500元的餐廳，前一天收到細心提醒：要穿正裝。脱下運動鞋，換上優衣庫長裙，我和名媛們在皇城邊上的餐廳留下一張做作的合影，其間學習了刀叉該怎麼擺放，如何不在紅酒杯上留下唇印。
學生有時還會被帶去與大使夫人喝下午茶。“扮家家”似地實景練習，讓人感受到福樓拜小説中的沙龍氣氛。西式點心在旁邊擺成一座塔。
“一個優雅的女性，全身露出的地方都要修飾過。”“在商務場合，禮儀是個很簡單好用的東西，是一種能讓別人來幫助你的免費方式。”老師循循善誘，總之就是讓人第一眼看到名媛，就願意為她的優雅埋單。
在“名媛”這個詞還沒像今天這般被玩壞的時候，我認真查過它的定義，海派作家程乃珊在《上海Lady》表示，本土名媛必須達到三個標準：一是名門之女；二是才貌雙全；三是對社會、對女界有貢獻。上海的“拼單名媛”對社會有沒有貢獻不知道，但起碼對環保有貢獻。
PUA男和“名媛”如此百般身段、拼盡全力展示自己，實在是值得那些不換格子襯衫、懶得化妝的人好好思考。我有個大膽的猜想，當PUA男遇到“拼單名媛”，到底是他的朋友圈更高大上，還是她的照片更貴氣優雅？
楊傑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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