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旅者之憩》,你會很自然地叫出那款遊戲的名字——“這不《星露穀物語》嘛”。但玩上五分鐘,你就會發現它與“星露谷”玩法的不同——你不再坐擁一片廣袤莊園,而是成了一家酒館的老闆,就像寫小説前的村上春樹。
村上春樹的酒吧關門以後,他能跑去寫小説,但你不能。一是,你並不瞭解要怎麼寫一個故事;二是,你就像一串已經設定好結果的程序,唯一目的只有把酒館做大做強。
為了達成目的,你想了許多路子。比如,先去僱上十二三個能幹活的員工,一主廚兩幫廚三配菜四服務員;比如,買套你看上很久的北歐風傢俱,把整個店面全部精裝修一遍;再比如,換個自帶流量的店名,“元宇宙大酒吧”好像就挺不錯的。
你已經設想出自己的未來——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在店裏看(此處為第一聲)着服務員東奔西跑,聽着魯特琴在詩人指尖傳來美妙音符,偶爾動手為熟客們調上幾杯酒,和某個遊歷到此的女性墜入愛河。
你甚至連男孩女孩的名字都分別想好了——但開張的第一天,現實就給你上了一課。
可能是上個老闆的生意全做到異次元了,你盤下這家店時,它就像剛從天上掉下來一樣——沒有任何人聽説過這家店,而且店裏也只有一套桌椅,很多房間也都還空着。
沒人願意揭下你的招工啓事——你知道的,沒有人想去一家沒前途的店工作。況且,你還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為了盤下這家店,你已經花光了所有積蓄。
你只能白手起家。
你開始購買更多餐桌,接待更多客人;買入各式食材,製作出種類更多的菜餚;以及最重要的,你得靈活使用廚房裏的麥芽機、釀造桶和發酵桶,把原始的穀物轉化成香醇的美酒,並且賺個大發。
這樣的生活,一天天的重複着。酒館的生意開始蒸蒸日上,你也通過試錯學會很多待客之道。像是牢記隨時清理餐桌和地板,在夜晚點燃壁爐給室內升温,及時給在吧枱等待的客人們上餐等等。
因為無法僱人,你只能身兼數職。你是老闆,是調酒師,是主廚也是幫廚,客人點單時你是收銀員,客人進餐時你是清潔工,當酒品差的客人撒酒瘋,你還得充當保安,舉起拖把將他趕出去。
你好像並不覺得累。於是,想到酒館外還有一片土地,只要清理掉那些亂石雜草,也許可以有點用?
你回想起刻在肌肉裏的記憶,開始砍樹,鑿石,揮舞鐮刀收割雜草。為了省去購置餐桌等傢俱的錢,你自己動手,將木料加工成木板,在板上釘釘,製作出樸實的傢俱。雖然未必美觀,但勝在便宜——如果不考慮時間成本的話。
為了進一步節流,你搞到一批農作工具,於是又省掉一筆進貨的錢。你以為農作會很繁重,但可能是看你工作得太過辛苦,酒館旁的土地得到了神明的眷顧。在這片土地上,作物不需要澆水和施肥,但生長就像經受過某種神奇力量的加持,從播種到收割只需短短3天。
而關於農作,除了最開始的耕地,你只需要做兩件事:播種,以及在成熟後收穫。
即使有神力幫助一部分勞作,你也已經“身兼太多職”了。除了酒館裏的工作,你現在還是木工、礦工、鐵匠以及農夫,你幾乎成了經濟全球化的某種縮影,是一整個自給自足的生態系統。
你當然會感到困惑,在凌晨3點到清晨6點間的睡眠時間,你會想些諸如此類的問題“為什麼我明明是來當老闆的,還每天有這麼多工作”以及“為什麼我每天做這麼多活,還一點都不累呢?”
記憶碎片解答了第二個問題。年幼時,你並不熟悉的年邁曾祖母,那個眼神永遠陰鷲的老婦,曾經説過這樣一個故事“相傳……自此,每代族人中都會出現一個異類,它雖然有用不完的精力,但永遠無法在凌晨3點前入夢,否則……”
你不記得後面的故事,當你按捺不住好奇心,熬夜到凌晨3點,都會不由自主地暈眩。而3小時後的6點,你將在牀上準時醒來,不記得如何回到牀上,但始終精力充沛。
至於第一個問題,你始終這樣想“再等等吧,等到能招工,也許就會不一樣”。
為了讓酒館的聲望,到達能夠招工的水平,你開始愈發勤懇地幹活,每天都往返於野外、酒館大堂和後廚。但“你”畢竟只有一個,無法同時出現在多個地點,所以一些糟心的事出現了。
當你去野外進行採集和製作,酒館裏的客人會把環境弄髒,並被自己弄髒的環境影響食慾,進而勃然大怒,以一份惡評,降低你本就增速緩慢的聲望;而當你在酒館裏照顧客人,野外的一些機器已經完成製作,你不過去拿走成品,機器就永遠停轉。
這種衝突有兩種解決辦法:一是有選擇地放棄,當你決定今天要出野外採集製作,索性直接關店,全心全意投入到單一目的,不被多線程分心;二是向神明祈願“給我一個合夥人”。
出於對提高效率的尊重,你不想放棄任何提高聲望的機會,於是做出了第二個選擇,得到了一個從天而降的合夥人。
有了幫手以後,一切就不同了。
你在酒館裏負責傳菜收銀,他就在林子裏負責砍樹挖礦。你們依舊從日出忙到日落,但那些穿插在生活裏的閒聊,卻總能緩解掉工作中的疲勞。
不管合夥多久,你們都產生不了摩擦。這主要因為你們確實沒什麼交集,更像是在一個生產隊裏,負責不同石磨的兩頭驢。雖然各幹各的,但不管怎麼幹,都是為了隊裏幹。
順其自然地,酒館聲望水漲船高,你們開始考慮如何精裝修一番,順帶擴大下營業範圍,也許很快就能夠僱上第一個員工。甚至,你現在可以在晚上10點前就入睡,雖然這並不影響你體內用不完的那股勁,但畢竟看上去要更加健康。
你當然很滿意現在的狀態,就是偶爾在腦內觸發Flashback時,總是有些後悔——後悔什麼呢,後悔為什麼沒更早地找個合夥人。
看着入座率越來越高的酒館,像那些爛俗故事的結尾一樣,你悟到了一個道理——獨自創業非常難,你可能每天累得像條狗,但也做不出一點名堂,至少在現在,在這間酒館,或者説是現在的這間酒館,肯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