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全球變暖相比,人類對大流行病的關注少之又少

最近,由於歐洲疫情有所緩和,歐洲多國準備結束防疫封鎖令。英國將在聖誕節之前逐步解封其封鎖措施。在聖誕節期間,英國的旅行限制將被解除。法國在11月28日開始實施三步解封。德國和奧地利的封鎖令將延續到12月中旬。但是,西方疫情仍處於第2次大暴發的階段。有許多人擔憂,聖誕節的解封很可能會讓歐洲國家迎來新冠肺炎疫情的第3波大暴發。

美國流行病學家邁克爾·T.奧斯特霍姆早在2017年,就以1918年的大流感為底本“沙盤推演”出了一場大流行病襲擊西方世界的災難性場面:航班停飛、醫院關閉、失業率激增、政府信任危機。如今,許多讀者再看他的預言,會發現書裏所寫的就和今年的許多新聞頭條一模一樣。奧斯特霍姆認為,與全球變暖相比,人們對大流行病所給予的關注少之又少。正是由於這種忽視,加重了新冠肺炎疫情這場災難的深重程度。以下經出版社授權摘選自《致命敵人》,略有刪改。

作者 | [美]邁克爾·T.奧斯特霍姆、[美]馬克·奧爾沙克

摘編 | 徐悦東

與全球變暖相比,人類對大流行病的關注少之又少

《致命敵人》,[美]邁克爾·T. 奧斯特霍姆、[美]馬克·奧爾沙克著,張彥希、張瑾、黃怡潔、王宸譯,新思文化 | 中信出版集團2020年11月版

我們面臨的所有問題當中,流行病是全球嚴峻程度與其得到的政策關注度最不成比例的

當我們嘗試評估另一場1918年那種流感大流行的風險時,要記住之前我們提出的觀點,我們生活在一個全球互相依存的世界裏,快捷旅行相當普遍,許多人、豬、鳥的生活密切接觸。因此世界已經變成了超級混合容器,其中人口大概是1918年的三倍。我們不知道我們觀察的所有流感毒株中哪種將導致大流行病,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某種前所未見的病毒肆虐全球。我們知道的是,一旦大流行病發生,它會在我們意識到問題發生之前擴散開來。除非我們有所準備,否則控制流行病就如試着抓住風一樣徒勞。世界著名宏觀經濟學家、前財政部長拉里·薩默斯在國家醫學院全球健康風險框架委員會發布的《被忽視的全球安全維度:抗擊傳染病危機的框架》報告的摘要演講中,就這一問題發表了入木三分的觀點:

我們面臨的所有問題當中,流行病和傳染病是全球嚴峻程度與其得到的政策關注度最不成比例的。也就是説,相對於它對人類的重要意義,它是最不受關注的問題。用一種直接的方式比較一下:如果你計算在我們當前的全球發展路徑上,傳染病和流行病在未來一個世紀裏給人類帶來的預期成本,會發現大致是全球氣候變化的預期成本的兩到三倍。與全球氣候變化問題相比,流行病和傳染病問題受到的關注之少,令我震驚。全球氣候變化問題應當獲得關注,而且值得更多關注,這一點清清楚楚。然而我相信,全球健康風險獲得的關注應當比目前多得多。

我們的民防結構是為一次性打擊的災難而建立的,像堪薩斯州的F4級龍捲風、新奧爾良的5級颶風,甚至是撞上紐約摩天大樓的飛機。然而要是我們同時面臨二三十次“9·11”事件或“卡特里娜”颶風,情況又會怎樣?就像國防部長唐納德·拉姆斯菲爾德在提到伊拉克戰爭時那句惡名昭彰的話所説:“開戰時你用的是現有的軍隊。他們不是你以後可能想要或希望擁有的軍隊。”

與全球變暖相比,人類對大流行病的關注少之又少

一場災難性的流感大流行會像一場放慢動作的海嘯那樣鋪開,持續6~18個月。

1918年大流感時,不到兩年時間裏出現了三波明顯的疾病浪潮,這正是我們可能再次面對的。所以,我們唯一可能擁有的“萬福馬利亞”就是之前落實的所有準備。

這些年裏,我們在傳染病研究與政策中心的團隊已經替各種組織舉行了許多“桌面演習”,並進行指導,對象包括從白宮和《財富》500強企業到各州和地方政府,也包括公共衞生部門和醫院。這些演習基本上是在擬現實的災難應對場景,涉及應急管理、公共衞生、緊急響應等所有領域的指揮者,對市、州、全國政府或其他相關組織體系的計劃進行壓力測試。接下來是一個虛構的“桌面演習”場景:當今世界上出現流感大流行,毒株的毒力同1918年的H1N1相當。我們將主要用現在時敍述它,需要信息或歷史視角時就轉換成過去時,我在指導“桌面演習”時就是這樣做的。負責公共衞生準備和業務連續性計劃的同事們之前已經審核過,普遍認為這個場景很真實,有可能在現實中發生。別忘了想象你自己和家人就生活在這個場景中。

接下來是一個虛構的“桌面演習”場景:當今世界上出現流感大流行,毒株的毒力同1918 年的H1N1相當。我們將主要用現在時敍述它,需要信息或歷史視角時就轉換成過去時,我在指導“桌面演習”時就是這樣做的。負責公共衞生準備和業務連續性計劃的同事們之前已經審核過,普遍認為這個場景很真實,有可能在現實中發生。別忘了想象你自己和家人就生活在這個場景中。

在新冠爆發之前,奧斯特霍姆以H7N9流感虛構的“沙盤推演”

起初,H國大都市S市區域的醫生們認為,他們只是碰到了晚季流感病例,然而他們的患者看起來並沒有好轉。這時是4月中旬;在H國,流感應該快消失了。沒過多久,醫生們就意識到了,在急診室裏見到的數百名患者的情況前所未有。過去兩天裏,至少50名患者死於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徵;這一區域許多醫院的重症監護室無法再接收新患者,它們已被擠得水泄不通。許多病例中,感染者報告稱他們僅發病一兩天,有的甚至僅僅幾小時。大多數感染者是之前身體健康的年輕人和孕婦。

臨牀醫生們很快確認,這些患者得上的毀滅性疾病同過去幾年裏被診斷出染上某種禽流感的1000多名H國患者類似。然而,這次情況不一樣,在過去,禽流感病例的發病地點和時間都非常分散,一個家庭內很少出現多例。如今在整個S市地區,所有醫院的急診室甚至重症監護室都塞滿了病入膏肓的患者。

H國公共衞生官員最擔心的事情成了真,入住三家不同醫院的8名患者的痰樣,被證實攜帶H7N9流感病毒。這是一種禽流感病毒,2013年時在H國首次被發現能夠感染人類,現在朝着變成大流行性流感病毒邁出了最後一大步。

與全球變暖相比,人類對大流行病的關注少之又少

與此同時,更多病例在其他區域紛紛出現。在之前檢測出這種毒株的H國各地,由家禽傳染而患病的人口中有約1/3死亡。然而攜帶病毒的鳥類不會發病,或者至少不會表現出任何明顯症狀。短短几天裏,H7N9流感病例開始出現在H國大部分地區甚至亞洲其他國家的醫院裏。S市以外的最早一批病例當中,不少人剛剛去過那座城市。一個相對默默無聞的故事,變成世界頭號新聞。

在H國公共衞生官員能夠確認S市地區迅速蔓延的衞生危機可能是新流感大流行的早期跡象前,世界各地甚至就已經開始出現病例。幾乎所有早期病例都去過S市及其附近的市鎮,剛剛返回。但是當其他國家的醫院收治了從未到過H國的病例時,情況迅速改變了。世界衞生組織、M國疾控中心和全球其他國家衞生組織開始了有條不紊的疾病調查工作。他們識別出世界各地的早期病例並追蹤這些人發病前幾周的旅行情況。他們的調查證實了所有人最擔心的事情:我們正在目睹一場迅速蔓延的流行病的初期階段。關閉邊境無濟於事,H7N9目前可能已經在三四十個國家紮了根。

越來越緊張的專家們知道,人們不用接觸患者(像埃博拉病毒那樣)、與人發生性關係或交換體液(像艾滋病那樣)、被蚊子叮咬(像登革熱那樣)就能患上季節性流感。只需要有人對着別人呼吸就能傳染,無論是在購物中心、飛機上、地鐵裏,還是在醫院急診室。

一個恐怖組織和一個末世教派都聲稱對疫情暴發負責。恐怖組織的陳述暗示,這次的毒株是由生物武器科學家設計的,是一種“喀邁拉”病毒,含有多種毒株的特性。這兩個組織都宣稱必然會暴發更多精心策劃的疫情。作為回應,M國疾控中心負責人和M國國土安全部部長表示,雖然調查還在進行,所有威脅都被嚴肅對待,可是沒有證據表明H7N9流感暴發是源於一次恐怖行動。

世界衞生組織通過電話會議召集了一個流感專家小組,這個小組被稱作“緊急委員會”。會議進行了不到一小時,委員會強烈敦促世界衞生組織總幹事宣佈,新發的H7N9流感大流行是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衞生事件(PHEIC)。電話會議結束後立刻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世衞總幹事也確實宣佈進入全球緊急狀態。新聞發佈會現場一片譁然,記者們要求知道,世界衞生組織將如何阻止H7N9擴散。但沒有讓人滿意或寬慰的答案。

在短得驚人的時間裏,世界衞生組織與M國、H國、英國的實驗室合作,宣佈所有生物學證據和基因證據都指向S市,認為那裏每個月有數百萬只雞被孵化、養殖和消費,是疫情的源頭。H國衞生官員質疑了這些調查結果,不過表示他們正與國際權威機構通力合作,以遏制病毒在H國和別處的傳播。

遺傳分析表明病毒有過兩個基因重組,這可能是病毒突然具有人傳人能力的原因。一個積極的發現是,它對目前的抗病毒藥物沒有耐藥性。達菲和樂感清的製造商夜以繼日地開展生產,卻完全滿足不了需求。沒有針對這一毒株的疫苗,所以M國政府和世界衞生組織一道開始研發針對H7N9毒株的疫苗,準備同世界範圍內的疫苗製造商共享。M國國家過敏與傳染病研究所的負責人指出,他希望在9月或10月前拿到有效的疫苗,這是很長一段時間,還有5個多月。然而不到一週,就連不能預防H7N9的流感疫苗的庫存都耗盡了。

在《會見新聞界》(Meet the Press)節目上露面時,M國疾控中心負責人被問到了H7N9病毒的情況。有人問,這種病毒的死亡率是否真為30%。“雖然在H國少數地區是這樣,”他回答道,“可是隨着病毒廣泛傳播,無數次轉移至新人類宿主身上,它的毒力預計會減弱,致死率應該會大幅下降。”

“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們正在關注的死於這種疾病的人數將開始減少?”記者問。

“我不能這麼説,”M國疾控中心負責人承認,“在這個時間點上,我們依然不知道它要做什麼。我能給出的最好建議就是,儘量遠離那些有疑似流感症狀的人。如有必要就找地方躲起來。要是你自己或家裏任何人出現這些症狀,請留在家裏,不要去上班、上學,或像平時那樣與他人互動。如果可能,也不要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包括飛機、火車、公共汽車、出租車。”

與全球變暖相比,人類對大流行病的關注少之又少

到了5月下旬,自新出現的H7N9流感大流行在H國被確認算起,過了差不多6周。至少72個國家報告説,H7N9病例和隨後的死亡病例迅速增加。普遍的看法是,出現病例的國家比這更多,但有些國家不願報告,因為害怕關閉邊境,使貿易和旅行受到限制。在死亡人數方面,最好看的數據來自M國、加拿大和歐盟,病例死亡率似乎是12%許多死者是年輕孕婦。到目前為止,M國至少有12000人死亡。

如今,不少行業都出現了現貨短缺,特別是那些受到H 國製造業大規模中斷影響的行業。更糟糕的是出現了這樣的報告:主要港口的工人和世界各地62000艘遠洋貨輪上的水手及工作人員當中,生病和死亡人數越來越多。世界範圍內某些零部件來源繁多的商品生產速度減慢了,比如電腦和汽車。隨着關於疫情源頭的新聞變成國際新聞報道的焦點,消費者不敢購買雞肉或豬肉產品,不管它們來自哪裏。由於供應吃緊,牛肉價格飛漲。

醫生辦公室和急診室擠滿了疑心自己患病的人,將他們同患者物理隔離的任務變得異常艱鉅。隨着越來越多的醫護人員因病情嚴重而無法工作,這讓事態變得更富挑戰性。患者要求醫生給他們開抗生素處方,儘管醫生已經告訴他們,抗生素對病毒完全無效。許多相信自己有一定醫學知識的人反駁説,想保護自己不患上繼發性細菌感染。醫院裏的關鍵藥品和物資已經出現了短缺。儘管美國政府有國家戰略儲備用於所謂的醫療對策,或者説是公共衞生緊急情況下所需的藥品和物資,但儲備卻很快就用光了。許多其他關鍵物資—如充足的注射器、針頭、消毒防腐劑、診斷檢測包等等—從未被考慮列入緊急清單。

某些大型綜合性醫療機構提前制訂過計劃,至少儲備了一批達菲,如果內科醫師、醫院工作人員和他們的家人出現了類似流感的症狀,就可以領用這些藥物。然而發達國家的患者,包括生病的醫護人員,能找到的藥品遠遠不夠。世界其他國家事實上根本沒有藥品。醫護人員必備的N95口罩在大部分醫院要麼已經用完,要麼數量不足。越來越多的醫護人員膽戰心驚,既有醫生也有護士打電話請病假。他們患上的病是恐懼,不是感染。

幾乎全國所有藥店和藥房都出現了搶購達菲和樂感清的情況,還有非法闖入和搶劫的零星報道。大多數商店在櫥窗上貼了告示,聲稱沒有這些藥品。網上到處都在出售其他據稱對H7N9 有效的藥劑。食品與藥品監督局負責人警告消費者,無證據表明這些方法有效,而且它們缺乏規範,所以很可能對人是有害的。

在總檢察長的指示下,聯邦調查局成立了一個專案小組,調查同哄抬價格和在黑市銷售抗病毒藥品有關的指控。在M國國會機構內,相關的監督委員會的主席們拜訪了衞生與公眾服務部部長和疫苗製造公司的CEO們,以確定是否可以採取措施加快疫苗生產。其他參眾議員呼籲暫停與受疫情影響國家的往來航班,卻遭到了專家的反對,説這毫無用處。一些人呼籲切斷同H國的貿易,然而在那麼多商品和產品已經出現短缺的情況下,這似乎是另一個毫無用處甚至適得其反的建議。

在德國,一家國際製藥公司的CEO在家門口遭到槍殺,這顯然是一起暗殺事件,儘管他的公司並不生產疫苗或抗病毒藥劑。隨着恐懼和沮喪逐漸轉化為怒火和暴力,世界各地的其他製藥公司高管也加強了自身安保。

到6月初,衞生與公眾服務部醫務總監在政府接受了電視採訪,敦促所有不需要緊急護理的人待在家裏,不要給醫院增加負擔。他給出了24小時熱線的電話號碼,人們可以諮詢自己的症狀,看是否需要醫療或醫院護理。公佈後沒幾分鐘,熱線幾乎就打不通了。醫務總監還向觀眾保證,正在生產更多的達菲和樂感清,但是公眾必須保持耐心。

然後總統露面了,援引前總統的話,表示“我們唯一要恐懼的是恐懼本身”,並譴責了最近對醫師和藥劑師的謀害,有人謠傳這些人手上有抗病毒藥物。

第二天的報紙社論不同意總統的觀點,表示“我們唯一要恐懼的是猖獗而致命的流感疫情,這個國家對此完全沒有準備,本屆政府的反應也過於遲緩”。這篇社論追溯了大流行開始以來,M國股市下跌50%的情況,全球股市也隨之下跌,H國證券市場接近崩盤。

封鎖令的到來,大部分公共活動被取消

體育賽場、主題公園和購物中心的人流量直線下降。大部分公共活動在此時被取消。職業棒球大聯盟正考慮暫停賽季。零售商和公園運營商不得不解僱大部分職工(在此之前這些人的數量就明顯減少了)。全國失業率飆升到25%以上,某些行業則找不到足夠的合格工人。許多汽車經銷商如今只在週末開門銷售新車,他們的服務區幾乎空無一人。聯邦儲備委員會將聯邦基金利率下調到零。

S市和W市大型養殖場中的家禽遭到撲殺。全球生產商都表示,在大流行結束前沒有理由再次增加庫存,因為消費已經大幅縮水。世界範圍內的食品供應越來越緊張,甚至連M國小賣店的貨架也不例外。

雖然一些小鎮和農村地區很大程度上免於這場傳染病的蹂躪,可是到6月,一項全國性調查顯示,大部分人都稱有認識的人死於這種新型流感。幾家報紙已經開始每週刊登去世當地居民的照片。

與全球變暖相比,人類對大流行病的關注少之又少

總統任命了一名“新型流感特使”來領導一個特別工作組,其成員是所有在實際領域與疫苗、公共衞生和應急預案有關的聯邦政府機構負責人。M國製造商預測,9月下旬開始他們能夠提供穩定的疫苗供應,然而在接下來的5個月裏,這總共只能覆蓋不超過40%的人口。其他國家與M 國處境相同,因此也不會承諾向M國運送疫苗。印度和H國是疫苗生產能力很高的兩個國家,它們稱自己生產的疫苗只夠不超過10%~15%的本國民眾需求。一家印度製造商生產的早期幾批疫苗被證明遭到細菌污染,必須丟棄。所有人都開始意識到,世界上大多數人將永遠沒有機會接種H7N9疫苗。這種疫苗能在多大程度上保護人們不受H7N9感染尚未可知,然而它是唯一可用的疫苗。

到7月第一週,死亡率開始下降。幾周之內,醫院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新病例記錄在案。M 國疾控中心報告稱,儘管世界各地零星出現疫情熱點,流感的勢頭卻似乎正在減退。股票市場開始上漲,儘管分析師們警告,這種情況可能只會持續到財報季,屆時我們將看到,大流行病造成了多麼嚴重的破壞。國民生產總值的損失難以衡量,但必然達到數萬億美元。所有人都説,要花上數年才能恢復。

第二波和第三波疫情將會更糟

M國疾控中心估計,M國總共有3100萬病例,即人口的大9%。其中總共有大約1932000 人死亡,死亡率約為6%。全球統計數據尚未公佈,然而普遍認為嚴重程度與M國相比只高不低。

總統提議將8月1日定為公共追思和個人承諾日,同時也在這個日子慶祝M國和世界上大部分地區熬過了“二戰”以來的最大挑戰。這個嚴峻考驗傳達了以下啓示:我們大家都必須保證為共同利益服務。我們應當將許許多多偉大的英雄主義與個人犧牲典範,和危機期間的許多貪婪與難以置信的自私案例,作為前進的道德指南針。

公共衞生領導者敦促總統推遲慶祝活動。他們警告道,基於之前流行病的歷史,初秋可能會開始第二波疫情,造成的病例和死亡數量甚至超過第一波。和第一波疫情一樣,第二波可能在M國持續10~12周,甚至更長。他們表示,雖然遺憾,但世界需要如此致命的警鐘,才能重視他們預測了這麼久的流感大流行的影響。

關於流感的新聞慢慢自電視上消失,退到報紙的最後幾頁。提到這場傳染病時,講的通常也是“新型流感大流行後的經濟復甦”。

9月下旬,醫師辦公室和醫院急診室裏開始出現新病例。抗原檢測很快確認了存在H7N9流感病毒,意味着9月早些時候埃及開羅和巴基斯坦拉合爾的疫情暴發並非偶然。

M國政府發起了一系列電話會議,參與者包括聯邦、州和地方機構,像衞生與公眾服務部、疾控中心、國家衞生研究院、公共衞生局、食品與藥品監督局、國防部、國土安全部(包括聯邦緊急事務管理局),還有州衞生機構與應急預案機構,一起組織和協調在全國範圍內分配新流感疫苗的計劃。預計第一批疫苗將於9月最後一週在M國和加拿大上市,之後一週在英國和部分歐盟國家上市。第一批疫苗將提供給醫護人員、急救人員和重要政府僱員(如消防員和警察)。公眾強烈抗議醫生、護士和政府只顧自己。聯邦衞生官員認為,如果這些人得不到保護,更多人就會因缺乏醫護人員和應急救援而死去。

當第一批疫苗送達每個州時,醫院裏為醫護人員和其他需要接種疫苗的重要羣體建立了門診,這一批接種者總數超過2 500萬。然而,關於這些疫苗門診在何時何地提供服務的消息不脛而走,大批尋求接種的人蜂擁而至。在混亂的秩序中,已經因為有人感染而減員的警方試圖保護接種工作者和疫苗。據報道,M國各地的這類門診都發生了暴力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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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0月下旬,M國的疫苗供應將持續增加,然而目前還不清楚可用的疫苗有多少,這個數字將遠遠低於需求量。政府官員們期待着新的疫苗生產出來,認為大型停車場、購物中心和體育場會是接種疫苗的最佳場所。各州和地方警察部隊將為這些場所提供支持。

儘管有這些預防措施,疫苗真正到來時很多地點還是被擠得水泄不通。疫苗供應迅速用光後,人羣變得暴力。雖然無人死亡,卻有不少人受傷。

世界衞生組織總幹事5個月前曾宣佈出現了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衞生事件,此時她除了提出儘量遠離被感染者,沒有給出任何建議。監測顯示,在發達國家,新型流感患者死亡率為4%~6%,但發展中國家要更高,那些國家的醫療體系已經完全崩潰。除了流感造成的死亡,所有其他原因造成的死亡人數也翻了一番。在中非,據説由於缺乏基本醫療護理和公共衞生服務,可以通過疫苗預防的兒童疾病和結核病失控了。

M國的各家醫院承受着新一輪物資嚴重短缺。它們首先經歷了生理鹽水袋和一次性注射器的短缺,然而很快,基礎救命藥物的供應也減少了。M國糖尿病學會在4個月裏兩次警告説,如果不盡快補充胰島素儲備,患者就會死去。大部分醫院取消了一切不是非做不可的手術,等待另行通知。M國所有的機械通氣呼吸機都投入了使用,然而只能為需要它們的人當中的一小部分提供治療。許多並非流感患者的人死去,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人。年富力強的健康男性和女性再一次因為免疫系統反應過度而受到折磨,孕婦尤其脆弱。同寨卡病毒暴發時一樣,世界各地的衞生當局都建議育齡女性推遲懷孕。

這一次,食品短缺出現得更快。因為宣佈第二波疫情出現時,人們就湧入食品店搶購,貨架上基本空空如也,肉類、乳製品、新鮮果蔬和其他易腐爛食品尤其短缺。許多商店不願冒險遭受搶劫或破壞,索性關門。不過這一次幾乎沒有針對藥店的暴力活動,因為眾所周知,它們沒有疫苗或關鍵藥劑。

可是,幾乎所有州長都指派國民警衞隊去平息騷亂,還要平息抗議缺乏疫苗、抗病毒藥物和其他醫療支持的大規模示威活動。這次成立了一個特別聯邦法庭,處理關於牟取暴利、黑市銷售、藥物和醫療用品造假的指控。在非洲和中東一些國家,違法者被公開處決。

當M國宣佈流感導致的工作場所缺勤率接近30%時,國會里和媒體上就是否允許鄰國的季節性勞工入境收割莊稼展開了激烈爭論。保守派議員擔心他們會帶來更多疾病。國家衞生研究院負責人被叫到參議院的健康、教育、勞工和養老金委員會面前。委員會主席朗讀了他以前的報告,報告中他曾反覆預測,通用的流感疫苗將在過去五年裏出現,然而目前一種都沒有。負責人咕噥了些關於資金和承諾的事情,卻沒有真正回應。

在M國N市,由於通勤者意識到他們無法避免同乘人的呼吸噴到自己身上,地鐵系統實際上已經關閉。街道上私家車堵得一塌糊塗。環境保護居負責人警告説,空氣污染已經達到了危險程度。難以估算每天損失的生產力,不過顯然達到了數千萬美元。世界各地的證券市場自7月起本已經開始緩慢上漲,此時再次暴跌,放棄了本來就“貧血”的市值中又一大部分。所有發達國家的國民生產總值下降了近一半,世界經濟正式陷入蕭條。美國的失業率達到22%,只比大蕭條最嚴重的1933年低了不到3%。

到目前為止,世界上幾乎所有主要城市都在目睹人們死在辦公室、公共建築和街頭。太平間堆滿了屍體,全球棺材短缺。發展中國家開始挖大溝來火化屍體,然後立刻用推土機掩埋。在M國和其他第一世界國家,太平間被迫依靠冷藏車的幫助,然而此時出現的電力和燃料短缺正導致人們不得不在屍體處理方式上做出一些艱難的決定。

某些右翼電視佈道者聲稱,新型流感是上帝對偏離其道路的懲罰。公共衞生領導者譴責這種“險惡且不負責任的話危言聳聽,只會分散我們對真正挑戰的注意力”。他們強調,“沒有人應當為生病負責,但是所有人都應當採取一切可能的預防措施”。因為擔心旅行的風險,M國總統和其他主要大國領導人通過加密的視頻連線會面。他們發表聲明,稱H7N9疫情“在道義上相當於戰爭”,全世界人民一致參加了這場殊死鬥爭,大家共同的敵人比任何人類敵人都要致命。

在大多數地方,恐慌和內亂現在已經讓位於壓倒一切的認命感。主要城市的街道幾乎空無一人。商店、餐館和娛樂場所都關門了。研究者們已更加確定H7N9是怎樣變成一種導致大流行病的毒株的,然而對大多數公眾來説,這很大程度上是個學術問題。疫苗庫存繼續慢慢增加,並迅速被用掉,可是很多人已經遭到疾病折磨或因此去世,需求量實際上開始下降。到第二年6月,這場大流行的主要進程終於結束時,兩輪疫情在世界範圍內造成了約3.6億人死亡,病例總計近22.2億。死者的平均年齡是37歲。雖然世界各地的病死比例仍與14世紀的黑死病相差甚遠,因為黑死病消滅了歐洲和地中海區域近三分之一的人口,但就原始發病率與死亡率統計數字而言,這種新型流感大流行是迄今為止世界歷史上最大的災難。

與全球變暖相比,人類對大流行病的關注少之又少

對於貧窮國家來説,大流行病的影響將非常嚴重

上述情境是虛構的,但是遠非空想。

根據世界衞生組織的風險評估聲明,“由於該病毒在動物和環境中不斷被發現,因此預計會出現更多人傳人感染病例”。聲明隔了幾句話接着説:“人感染甲型H7N9禽流感病毒的情況不同尋常,需要密切監測,以確定病毒和/或它傳播給人類時的變化,因為它可能對公共衞生造成嚴重影響。”

在我們這裏描繪的事件變得極有可能發生之前,我們還不清楚會得到多少預警。但它可能不遠了。

幾乎沒有人比羅恩·克萊因更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他曾監督了我們對西非埃博拉疫情的國際應對,他説:

如果説,我在協調應對埃博拉疫情方面的經驗並沒有讓我成為傳染病專家,那麼它確實給了我這樣的戰場專業知識:在我們應對傳染病暴發和流行的全球政策及政府框架當中,什麼有用而什麼沒用。它還讓我看到了,儘管在埃博拉流行期間,我們作為一個國家,一個國際社會,的確在準備工作上取得了某些進展,我卻要很遺憾地説,就在此時此刻,全世界在準備應對可怕的、一定會到來的不測方面,依然存在巨大的漏洞和醒目的不足。這些不足不光存在於醫療體系的應對能力較弱的貧窮國家,就像大家能預料到的那樣,問題也存在於美國,哪怕我們擁有讓全世界羨慕的機構和資源。

為什麼這讓人擔憂?因為世界似乎生活在借來的時間裏,在這些新型傳染病中的一種發展為全球大流行病之前,就有人警告過我們所有人這一天會來臨。不難想象,下一屆總統任期內的某個時候,總統的國家安全團隊可能被召到橢圓形辦公室*,討論一場具有歷史規模的災難性流行病:在世界的某個遙遠角落,僅僅幾周內就有超過100萬人死亡,成為幾個政府倒台的導火線,引起爭奪稀缺資源的區域性暴力衝突,逃散的受害者不管在哪裏都遇到恐慌和向他們關閉的邊境,造成了一場難民危機。更糟糕的是,總統會得知,死亡和破壞很快抵達美國的風險,將越來越大。

編輯 | 張進

導語校對 | 陳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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