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看我還有機會嗎？" 這句最近火遍各圈的台詞，放在賈躍亭身上再合適不過。這個被迫背井離鄉，有國不能歸的 " 老賴 "、" 騙子 "，終於以一種自我破產重組的方式，重新正面回到公眾視野，再續汽車夢。
7 月 2 日，賈躍亭發佈公開信，宣佈其在美國申請的個人破產重組最終完成，重組方案已正式生效，債權人信託也隨之設立並開始運營。
所謂債權人信託，是為提高債權資產的價值和流動性，委託人將其合法擁有的各類債權委託給信託投資公司，由其管理、運用或者處分。通常來講，信託設計是作為避免債權清理耗時耗力，影響金融機構和企業的正常經營的手段，在英法等國被廣泛運用於債權人破產保護中。
然而，賈躍亭設立的債權人信託公司所擁有的僅僅是賈躍亭原有的 FF 股份。此次個人破產重組，不過是一次不甘不願的 " 債轉股 "。債權人確認賈躍亭已無力償還債務後，被迫接受將賈躍亭所持有的 FF 股權轉讓給債權人信託的建議，從而與 FF 利益深度捆綁在一起。換而言之，賈躍亭把債權人和樂視網股民的應得回報補償，全部建立在 FF 未來的成功之上。
這意味着賈躍亭將不再揹負鉅額債務，過去欠下的種種，都將由 FF 盈利後的股息逐漸償還；與此同時，賈躍亭也不再持有 FF 股份，而是以一個 " 打工仔 " 的身份，繼續推動 FF 發展。
更為重要的是，這一方案實施後，債權人在四年內不能在其他國家向他追債，而且美國法院也會幫助賈躍亭向中國法院請求，將他移除出 " 雙限 " 和 " 失信被執行人 "。
無債一身輕，賈躍亭終於可以放開手腳，正大光明的去圓一個汽車的夢想，用賈躍亭自己的話説，則是以創業的心態打工，用打工的方式創業，人生得以重啓。
一切都恍如昨日，一切又恍如隔世。
藐視規則，後果自負
一位 FF 員工向筆者回憶：
" 印象中，賈總的記憶非常強悍，超過 90% 的員工在第二次見面後他都能準確地叫出對方的名字。賈總有時在電梯或是樓道里碰上員工，他都會主動打招呼。吃飯和員工一樣，都是食堂快餐，要不就是一碗泡麪。穿的衣服也多是帶有公司 LOGO 的 T 恤，或是連帽衫。
平時，他一般都待在公司，很少外出。去洛杉磯的次數不超過 5 次，幾乎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景點都沒去過，更別説好萊塢、迪士尼、星光大道這些著名景點。他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公司和高管開會，通常是從一個會議轉到另一個會議上，制定和規劃公司戰略，忙得連軸轉。
除此之外，他還喜歡去一線與技術和研發人員一起探討，對產品的每一個功能進行研究。當年樂視推出的超級電視、超級手機都是他深度參與後才推出，FF 91 也是如此。FF 現在擁有的 1000 多項專利中，很多專利都有他的貢獻。"
事實上，從樂視到 FF，絕大部分員工對賈躍亭感觀極好。作為一個領導，賈躍亭是合格的，做到了對自己、對部下、對企業負責。但是作為一個企業家，這些遠遠不夠。
2017 年，樂視帝國轟然崩塌，賈躍亭倉皇逃往美國之際，一位中信證券高管在回答筆者關於賈躍亭為人問題時，頗為不屑地回覆了五個字，" 他（賈躍亭）不講規矩。"
" 不講規矩 " 是一個蓋棺定論的評價，或者用更官方的説辭——秩序破壞者。
回看賈躍亭過往的種種商業奇蹟，蔑視市場規則，破壞公平秩序的痕跡比比皆是。
以樂視影業這個最具教科書意義的經典案例為例。這家成立於 2011 年 12 月的的公司，生涯前兩年毫無作為，直到 2013 年 8 月樂視影業的首輪融資中，紅土創投以 27 倍的市盈率進入，將樂視影業的每股價值提到了 27 元，瞬間成為資本圈的寵兒。
到 2014 年底，樂視影業三週歲之際，這家出資 1500 萬的公司估值已飆升至 48.39 億元，一年後更是高達 70 億元，遠遠高於樂視影業的實際價值。
值得玩味的是，於 2013 年給予樂視影視關鍵助攻的紅土創投，還多次參與到樂視體系的資本運作中，儼然一副親密戰友關係，類似的還有建銀國際等諸多投資機構。更荒謬的是，在建銀國際如法炮製捧紅樂視體育後，竟消失在了樂視體育的 B 輪融資中，背後的資本遊戲脈絡一目瞭然。
如樂視體育、樂視影視這般不按常理出牌幾乎是賈躍亭崛起時期的常態，空手套白狼、拆東牆補西牆的資本騰挪術屢見不鮮。從 " 規矩人 " 手中搶奪超額利益，使得巔峯時期的賈躍亭以 420 億的財富，位居 2016 年胡潤百富榜第 31 位。
然而，秩序破壞者，終被秩序 " 以暴制暴 "。表面上樂視帝國是被重資產的樂視汽車活活拖垮，實際上樂視帝國崩塌的根本原因是證監會對樂視網等上市公司的資本運作監管變得嚴厲，賈躍亭灰色的商業模式難以維繫。
員工眼中的好領導，卻是破壞市場秩序的公敵。最終，樂視帝國煙消雲散，成了中國商業歷史上最具參考價值的反面教材之一。
正如吳曉波曾在《大敗局》裏所總結的那樣：
" 我們的許多企業家則缺乏對遊戲規則的遵守和對競爭對手的尊重。在捍衞市場公平這個層面上，他們的責任感相當淡薄，往往信口開河，翻雲覆雨。他們是一羣對自己、對部下、對企業負責的企業家，而對社會和整個經濟秩序的均衡有序則缺少最起碼的責任感，這種反差造成了他們的個人道德與職業道德的分裂症狀。"
失去樂視後，賈躍亭的人生目標已完全不同，與其説是圓一個汽車夢想，不如説是給過去的自己一次救贖，畢竟誰也不願意以一個老賴的身份，被永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而 FF 已是唯一的稻草。
下週能回國嗎？
2016 年，賈躍亭、樂視超級汽車、FF，這三個名詞代表着 " 彎道超車 " 的民族造車精神。而在 2017 年則代表着一個讓人大跌眼鏡的投資陷阱，如今來看，一門心思撲在汽車上的賈躍亭更像是一位汽車產業變革的先驅、一朵死在沙灘上的前浪。
尤其是 2018 年底，在那場賈躍亭與許家印關於 FF 控制權的拉鋸戰中，更是疲態盡顯，卑微到塵埃裏，絲毫沒有最初意氣風發，為夢想窒息的風光模樣。一代梟雄已至末路。
最終， FF 一分為二，賈躍亭與許家印分道揚鑣。許家印如願以償獲得了 FF 廣州南沙工廠，開啓了自身的房企造車夢；賈躍亭則拼死保住了 FF 的絕對控制權。此役過後，本就千瘡百孔的賈躍亭團隊再次元氣大傷，如今的 FF 資金匱乏到難以想象的程度，除了一款未得市場檢驗的 FF91，賈躍亭又能拿什麼去打一場汽車革命的搶位賽？
事實上僅造車而言，賈躍亭其實沒有太多值得詬病的地方，他最初定義的汽車四化（電動化、智能化、共享化、網聯化）已經得到了全行業的廣泛認可。
賈躍亭最大的錯誤，是隻看到了汽車智電化革命所帶來的時代契機，卻沒有看清賽道洪流下暗藏着的致命漩渦。汽車產業革命的代價，遠遠超出了賈躍亭以及所有新老造車勢力的預期。
圍繞汽車智電升級帶來的出行革命，汽車製造商們不惜一切代價轉型升級。時代的 " 快進 " 鍵，在汽車產業體現得淋漓盡致。
豐田在將自身定義為出行服務公司後，all in 汽車智能化和電氣化。與之類似的還有寶馬，自稱出行科技公司；沃爾沃不惜與吉利合併發動機業務，以騰出資金和經歷投入電氣化革命。
至於造車新勢力們，則更加苦不堪言。李斌肉眼可見的容顏蒼老，何小鵬在論壇上無奈坦言："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寧願選擇做燃油車 "。
但賈躍亭如若不想揹負歷史的罵名，繼續造車是唯一的選擇。
按照 FF 今年的戰略規劃，將在第一季度完成 B 輪融資，9 月前完成 FF 91 上市交付，與此同時，FF 的 IPO 時間預計將在融資完成 12~15 個月內實現。
在公開信中，賈躍亭稱，" 目前 FF 相關項目的研發、融資、BD 等業務進展順利，車輛軟件和操作系統不斷升級。2019 年年初就已經制定的 FF IPO 計劃也在緊鑼密鼓地推進中，目前進展勢頭良好，正在籌劃希望短期內快速完成 IPO 項目。"
然而現實沒那麼樂觀，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響，FF 的 B 輪融資仍未能得到落實。一位相關負責人表示，" 公司一直都在與歐美、中東等各地投資人接觸，但目前公司融資還沒有取得實質性突破。"
融資不到位，所謂的 FF91 量產，以及 IPO 計劃都將成為夢幻泡影。
一切彷彿剛剛開始，一切又好像早已結束。能救贖賈躍亭的，或許只剩奇蹟了。雖然商業從來都不缺奇蹟，但更多的仍是鬧劇。
賈老闆，下週能回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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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楊佩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