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來源創業邦專欄腦極體,創業邦經授權轉載。
剛剛過去的一年裏,量子計算一直是上至廟堂、下至老百姓關注的焦點。
國家層面,各國都在加大相關扶持投資,在美國商務部的出口管制清單上,量子計算赫然在列,儼然已經成了未來國家戰略博弈的重中之重。
在產業層面,也不時有突破的新聞傳來。中美科技巨頭們基本都沒有缺席,在硬件量子電路模擬器、量子計算機、操作系統、算法軟件等等都有大大小小的創新。
技術封鎖焦慮、商用化加速、政策扶持、產業生態、資本湧動……幾方要素交匯在一起,一些“小機靈”就有點坐不住了——這熟悉的配方,不正是風口的味道嗎?
於是下面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創業夢就開始湧現了。
量子計算機,真的是一個好生意嗎?
目前看來,它更像是一場混雜了賭徒與騙子的遊戲,有人在“用青春賭明天”,而有的人只想“過把癮就死”。
你我都在牌桌上:一場未來豪賭
首先要説明的是,這裏的“賭徒”並無貶義,事實上,科學家、發明者在一些偉大的研究中或多或少都有“賭”的成分。
中科院院士郭光燦就曾把量子計算比作一個山洞,鼓勵中國的科研人員有勇氣衝進去,哪怕洞裏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如果要給量子計算找個伴,可控核聚變可能比較類似:
·都能帶來顛覆性的改變。可控核聚變可以徹底解決地球能源匱乏問題,實現“無限能源”,大型強子對撞機理論上可以一秒鐘製造一個黑洞,量子計算機的數據處理能力,可以只用0.01秒做到超級計算機需要100年才能算出的方程組,快速破譯現在的任何密碼,因此也有人認為它們可以“讓人具備神一樣的能力”。
·都有行星級的戰略高度。量子計算和可控核聚變一樣,都被視為人類探索太空、進入宇宙的必備技術,最先掌握該科技的國家也最有可能率先進入深空時代。
(緊密的量子組件)
·都存在許多有待突破的底層技術難點。量子和粒子一樣,都極其不穩定,很容易受到外界環境的干擾。因此在目前的技術條件下,不僅可控核聚變在成本、功效、穩定性、裝置尺寸等方面都有很大的困難,量子計算機也因為類似的問題,遲遲沒有進入實用化階段。
都需要體系化生態化的產業聯動。比如特種材料、關鍵設備、極端條件下的精密製造等關鍵,以及操作系統、軟件生態等並跑。
(谷歌CEO 桑達爾·皮查伊(Sundar Pichai)與谷歌量子計算機 @ Santa Barbara lab)
所以,現在這兩個領域站上了牌桌的,要麼是國家科研機構,要麼是科技巨頭們。比如微軟就嘲笑谷歌選擇用超導量子比特是一條死衚衕,而自己選擇的拓撲量子比特也被吐槽“根本不存在”。看起來很傻,但探索未來,即便註定是一場豪賭,願意參與其中的玩家依然是可敬的。
量子計算機這門武功,並不是“唯快不破”
而同樣是國家重視程度、資本投入規模、應用價值前景、技術發展路線圖也不缺,怎麼不見有人出來聲稱準備創業造大型對撞機呢?是可控核聚變技術不夠硬核,還是“計算機”這三個字讓他們誤會了量子計算的門檻?
説到這裏,我估計有一些人已經準備開罵了:
1.還跟核聚變比,你怎麼不跟AI比,AI還有三次寒冬呢,憑什麼説量子計算機未來十幾年沒有戲!
2.不懂就説“忽悠”“不可能”,民科真可怕,創業者有多努力你知道嗎?
3.不管真的假的,聲勢大總能讓某國知道咱的厲害吧,都説21世紀是爭奪“量子霸權”的時代,你是不是見不得中國好!
首先,歷史上的人工智能寒冬基本是由於不成熟的技術水平與人們對技術的不合理遐想之間的不匹配所導致的,會隨着算法、數據、算力等的顯著進步而迎來新的發展,“寒冬”只是披着狼皮的羊。而量子計算機本身就處於科技樹上比較高的存在,谷歌量子研究員就認為“量子計算機的建造過程本身可以揭示宇宙的基本真理,這不是公司之間的競爭,是人類科技與自然的對抗”。
目前連基礎科學問題都沒有解決,硬件製造幾乎是“一片空白”,更別提商業化應用條件的完善和適配了。晶體管都沒發明出來就想賣電腦,顯然有點想太多。
(IBM在2019年推出53量子比特的可“商用”量子計算機)
而就連資深的量子計算科學家及研究者都認為量子計算尚處於起步階段,開發量子計算機硬件更是有着超高的難度。IBM Q網絡的負責人Anthony Annunziata承認,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量子計算的商業應用能打敗傳統計算。
即便技術路徑正確,也會因為工程化問題而中短期都無法兑現商業價值,這對不瞭解實際情況的投資人和股民又是否公平呢?
更何況,讓我們發自內心感到自豪的,應該是那些科學家們日以繼夜的潛心探索和點滴進步,而不是靠資本熱潮“畫餅”營造出的繁榮幻覺,或是自欺欺人的“量子優勢”,不僅會讓民眾陷入盲目追捧,更可能引發技術方向的偏差,以及國際政治局勢下的更多遏制,多少有點不划算了。
大部分量子計算機創業肯定還是要尋求資本助力的,這時候一系列問題也就來了:
第一,量子計算機企業的創業融資週期往往都以十年記,即便有一定的科研積累,融資速度也不容樂觀。瑞士IDQ在成立12年後才獲得第一筆560萬美元投資。有業內人士認為,即便投資、技術都強大如谷歌,10年也是量子計算機實現商用級應用的最短時間。有多少創業公司能挺到那個時候呢?
如果創業者家裏有礦,咱也不能攔着人家追逐夢想。這就面臨下一個問題,就算技術攻關成功了,後續還有更長的路要走。比如如何回收投資,進入商業回報週期?
靠銷售量子計算機?在某些領域未必比經典計算機表現好。谷歌現在就努力挑戰美國NASA國家航空航天局和歐洲核子研究中心等,IBM也選擇了與MIT、洛桑聯邦理工大學等學術機構合作,來證明量子計算機在科研等細分領域的能力。
靠批量生產降低成本?IBM此前曾宣佈實現了量子計算機的“可商用”,而交付出來的設備並不是一台真正的量子計算機,只是將雲端的量子計算能力移植到了一體機中。而即便是一台不純粹的所謂量子計算機,也擁有十分龐大的體積。在實現裝置的微型化及工程化之前,想要買到低於千萬美金的真·量子計算機,看來都很難。
(谷歌量子計算實驗室內的低温恆温器)
靠穩定可靠的計算能力?目前量子計算機的芯片得通過低温恆温器來保持在“絕對零度”附近,比外太空的温度還要低,但仍然不能保證計算的準確性。甚至有人認為量子設備容易受熱波動影響的問題可能永遠無法完全克服,是否能滿足真實客户的需求,還是一個謎。
萬一有天才將上述問題都解決了,還要給客户提供好用的系統和各種軟件吧?開發語言、算法、生態等都準備好了嗎?
(微軟和谷歌聯合推出的在線互動課程《量子計算機編程》)
的確,在移動互聯網、人工智能等創業浪潮中,我們沒少看到“唯快不破”、靠資本快速擴大規模取得壓倒性勝利的神話。但量子計算機這個“神族鬥法”的領域顯然是另一套玩法。
它既需要登峯造極的內功,完成底層技術的全面突破;也需要鍛造出強悍的身體和招數,出手穩準狠,擊碎工程化路上的壁壘。同時還要有一呼天下應的號召力,吸引開發者、設備製造商等齊心協力來打造生態,成就一個前所未有的繁榮武林。
風口,像鑽石騙局一樣無懈可擊
對於上述問題,其實很多非常有名氣的量子計算機企業也都沒有找到答案,因此,它們往往頂着“量子計算機”之名,卻在做着其他的事兒。
比如打技術的“擦邊球”。2011年就推出了商用“量子計算機”還成功賣出去(售價高達1500萬美金)的D-Wave,就用的是“量子退火”技術,並不是用“量子比特”的原理和特性來進行計算的,不能運行量子算法,也無法超越傳統計算機的性能。
籌集了2.15億美元(約15.2億人民幣)啓動資金的PsiQuantum,則組建了一個100多名工程師的團隊,打算開發一種基於光子技術的100萬物理量子比特量子計算機。
這些“劍走偏鋒”的方法並不是通過量子糾纏實現的量子計算,到底算不算真正的量子計算,學術界一直存在爭議。
(PsiQuantum CEO Jeremy O’Brien 來源:彭博商業週刊)
或者是扮演“送水人”的角色,放棄了對通用量子計算機的研發,主攻相關工具、軟件,以及特定技術如跟機器學習的結合等等。
比如總融資近2億美元的Rigetti Computing,就在研究量子處理器(QPU)、控制系統、編程工具等等。Q-CTAL 通過工具讓量子計算機的硬件性能可以提高百倍。英國公司Cambridge Quantum Computing為商用量子計算機提供工具開發服務。霍尼韋爾投資的Zapata Computing,則開發軟件允許用户在量子設備上工作。
這些已經是明星級項目了。那麼,很多人明知道真量子計算機道阻且長,依然想進來分一杯羹,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呢?
一部分是明知成不了,但以“量子”名義做一些傳統通訊、光通訊等業務,不失為一種吸睛的包裝。反正目前大家都造不出來商業化的量子計算機硬件,幾十年後的事情,如果我造出來了,那不就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就算沒造出來,至少也參與並推動了量子計算事業的發展嘛。
某種程度上跟鑽石這個“世紀騙局”很像,最開始有人營銷了一個概念,不明就裏的買家相信了,越來越多的人蔘與到產業鏈中,打造出一個虛幻的華美市場,醒過神兒來的買家有的離開了,而更多人開始知道並走進了這個遊戲……一切看起來似乎無可指摘,皆大歡喜,但又透露着一絲詭異。或許對更多人來説,還是希望看到更務實也更有可行性的創業方向吧。
不含偏見地説,比起量子鞋墊、量子療法、量子波動速讀這樣的劣質騙局,量子計算機創業熱潮至少有着相對紮實的技術積累與底氣,也讓大眾瞭解了量子計算的真實發展情況。儘管,它依然是想象多過真實。
物理學家約翰·普萊斯基爾(John Preskill)把這個時代,稱為“嘈雜中間尺度量子”(NISQ)時代,認為人類離打造出實用量子設備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其中必然充滿了各種混淆的聲音與狂歡。在一次次潮漲潮落之中,相信人類終會完成這場山長水遠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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