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戰爭 篇一：Nevsky 涅夫斯基，在桌面上重現北方十字軍之戰！
作者：書櫥大冒險
一、戰棋遊戲
每個男孩可能都有一個兒時的指揮千軍萬馬的夢想。很小的時候，手裏拿着塑料坦克，嘴裏“轟轟轟”的開炮：），再大一些，《兵器知識》、《航空知識》、《艦船知識》、《坦克與裝甲車輛》就是省下吃飯錢也要每月固定去買的雜誌。然後上大學，成家，然後成為社畜。這些夢想似乎都一去不復返了。
或者這些夢想可以在電子遊戲中實現，各種爽快的，擬真的、戰略的遊戲層出不窮不窮。戰爭是遊戲永恆的話題，除了電子遊戲，可能還有一種戰爭的模擬方式，更科學，也更嚴謹、更有趣。它就是脱胎於正規軍事推演的兵棋遊戲，或者在其基礎上進一步簡化的戰棋遊戲。一般來説，兵棋或戰棋遊戲都包括了四大實體要素：算子、地圖、骰子、規則。但也有海量的並不那麼常規的各種有趣的戰棋遊戲，這次我們介紹的就是一款非常規得戰棋遊戲。
我的這一系列文章並不想討論什麼定義，什麼理論，而是想通過一系列戰棋遊戲的展示，讓大家知道，除了電子遊戲之外，還有桌面戰棋這麼一種，好玩、有趣、仿真，還有一定深度和歷史代入感的遊戲形式。希望更多的人能感興趣，並喜歡這種“桌面上的模擬戰爭”。
二、諾夫哥羅德、北方十字軍與亞歷山大諾夫斯基
這次要介紹的是我最近才買的一款戰棋遊戲——《Nevsky: Teutons and Rus in Collision 1240-1242 》，直譯為“涅夫斯基：條頓人和羅斯在 1240-1242 年的衝突”，由GMT社出版，這是當前最大的戰棋遊戲出版社之一。遊戲題材來自於俄國一代偉人亞歷山大·涅夫斯基，背景是1240-1242年之間，由波羅的海沿岸的天主教國家與條頓騎士團向東正教國家諾夫哥羅德公國發動了十字軍戰爭為序幕，以亞歷山大·涅夫斯基（也是本作名稱的由來）開始反擊為高峯，最終冰湖之戰為結尾，宏觀展現了這場戰爭的全貌。其實它並不是典型意義上的戰棋，甚至有點傾向於桌遊，但我很喜歡這個遊戲，很有趣，歷史代入感也強。
諾夫哥羅德公國，也稱為諾夫哥羅德共和國，原本是為基輔羅斯的一部分。11世紀中期，基輔羅斯大公雅羅斯拉夫死後，基輔羅斯開始衰落，分化成眾多政治實體和公國。他們選擇性地繼承了基輔羅斯的遺產，並沿着不同方向演化。例如，西北部的諾夫哥羅德強化了基輔羅斯政治中的“民主要素”，市政會議得到相當程度的發育；基輔羅斯的西南地區（立陶宛—羅斯國家）則強化了“貴族政治”傳統；東北部的莫斯科公國則大大強化了“君主專制”要素。因此，許多歷史學家將這段時期理解為，“幾條可選擇的前進道路相互競爭的時期，每條道路都有自己源自基輔歷史的遺贈，其中的莫斯科公國被證明佔據優勢，壓服了其他的道路。”（梁贊諾夫斯基《俄羅斯史》）
諾夫哥羅德公國由上層貴族和商人集團控制的市民議會掌握最高權力。1136年，管轄諾夫哥羅德的弗謝沃洛德·姆斯季斯拉維奇公爵（基輔大公弗拉基米羅維奇之子）對蘇茲達爾的戰爭失敗，被諾夫哥羅德議會廢黜。開此先河後，雖然理論上講諾夫哥羅德的統治者仍是羅斯王公，但諾夫哥羅德市民議會是可以廢黜王公的。
市民議會，是諾夫哥羅德共和國的最高權力機構，有權宣戰與議和、批准法律。諾夫哥羅德的行政長官、千人長均由市民議會選出。甚至從1156年開始，諾夫哥羅德大主教也由市民議會選舉。民選大主教！由此可知，市民議會的權力之大。諾夫哥羅德政府實際上為貴族集團的“豪紳會”，有點類似於古羅馬的貴族民主制。軍事長官即公國的大公則由市民議會“聘請”的封建王公擔任。
據説，市政會議可以由大公、一個官員、任何一部分市民甚至任何一個個人來召集，只要他或他們敲一敲開會專用的鐘就可以了。順便提一下，再被吞併後，這口鐘後來被莫斯科大公國卸掉搬走了。這也象徵着諾夫哥羅德的獨立地位及其特有政體的終結。諾夫哥羅德共和國獨立後，不斷向北方和東方拓展勢力範圍。其鼎盛時期，北至白海，西至今俄羅斯與愛沙尼亞邊界一帶，南至伊爾門湖一帶，東至烏拉爾山脈。1478年，諾夫哥羅德共和國被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征服，併入莫斯科大公國。
在諾夫哥羅德公國時期，東西雙向都有巨大的軍事壓力。在東方有蒙古人的長子西征，最終諾夫哥羅德公國也成為了蒙古人的附庸。在西方，則要面對歐洲天主教狂熱者們的攻擊。他們不僅組織起十字軍湧向耶路撒冷，還殺向了冰冷的波羅的海地區，妄圖改變這個地區數個世紀的東正教信仰，這個存在於波羅的海的十字軍，被稱為北方十字軍。
在當下，如果要問最偉大的俄羅斯人是誰？可能在中國讀者腦中離不開列寧、伊凡雷帝、彼得大帝，也不是托爾斯泰、契科夫、普希金、克雷洛夫等等。而俄羅斯人自己的答案是什麼呢？
2008年俄羅斯國家電視台舉辦了一場全民投票的活動，活動目的是評選最偉大的俄羅斯人。最終投票結果顯示，斯大林僅排在第三位，列寧和普京都未進入前三名，而第一名則是亞歷山大·涅夫斯基。1547年他被東正教追封聖徒。1942年7月29日，蘇聯宣佈亞歷山大·涅夫斯基為民族英雄。並制定了以他名字命名的蘇聯勳章。
正是在北方十字軍入侵的背景下，誕生了亞歷山大·涅夫斯基的傳奇。他原是羅斯諸公國之一——弗拉基米爾公國大公的兒子。1236年，他被市民議會選為諾夫哥羅德大公。並在1240年率領的諾夫哥羅德人，在涅瓦河畔、現在的聖彼得堡附近，以少勝多，擊潰了入侵的瑞典軍隊。在出徵前，亞歷山大對將士們説，雖然你們人少，但你們必勝，因為“上帝不崇尚武力 而是崇尚正義”。他因而得到稱號：“涅夫斯基”（意即“涅瓦河的英雄”）。
但在這次勝利後不久，亞歷山大·涅夫斯基日益增張的權利、威信與諾夫哥羅德的議會政治傳統矛盾日現。最終他被貴族趕出諾夫哥羅德。但歷史總是那麼相似，在1241年，北方十字軍的條頓騎士團的入侵，相繼佔領了捷索沃、盧古、科波里耶。騎士團的先頭部隊離諾夫哥羅德城只有35公里遠。在這種情況下，諾夫哥羅德人一片慌亂，東正教會的諾夫哥羅德大主教親自充當説客，亞歷山大·涅夫斯基又被諾夫哥羅德人請了回來。
1242年4月5日，亞歷山大·涅夫斯基在距愛沙尼亞邊境附近的楚德湖冰面上用弓箭手和優秀的戰術，擊敗了重裝的條頓騎士團。這一戰就是赫赫有名的“冰湖之戰”。倉皇逃跑的重裝條頓騎士們碰上結冰的楚德湖，湖面的層冰最終不堪重負的裂開，騎士厚重的盔甲原本是戰場防禦重器，現在倒成為了他們的催命符。隨着接連慘叫，大批騎士沉入湖底。
這個故事線我們可以再延伸一下，1242年正是蒙古帝國“長子西征”的最後一年。所謂的長子西征，是蒙古帝國繼成吉思汗西征花剌子模後的第二次大規模的西征。從1235年開始至約1242年，歷時約8年，由各族宗王長子、嗣子或長孫（朮赤長子斡兒答及次子拔都、窩闊台長子貴由、拖雷長子蒙哥、察合台長孫不裏等）率兵西征，故稱“長子西征”。包括朮赤長子斡兒答及次子拔都、窩闊台長子貴由、拖雷長子蒙哥、察合台長孫不裏等。由拔都擔任總帥，實際上由速不台領軍，統領軍隊總數在十二萬人以上，摧毀了基輔羅斯、弗拉基米爾公國等一系列東斯拉公國。
而當蒙古人的騎兵征服了羅斯諸領地後，亞歷山大·涅夫斯基並沒有直接和蒙古人對抗，反而開始扮演金帳汗國與羅斯各公國之間的調解人，並借用蒙古代理人的身份控制各地貴族與平民，還藉助蒙古人的力量抵禦條頓騎士團，這個遊戲就生動的反應了這一點，在這個遊戲中就有蒙古人的軍事力量可以使用。他不僅是諾夫哥羅德大公，1246年，金帳汗封他為基輔大公。1252年，亞歷山大·涅夫斯基又被金帳汗封為弗拉基米爾大公。
作為基輔、弗拉基米爾和諾夫哥羅德的大公，亞歷山大涅夫斯基一直致力於統一羅斯北部的各個公國。但真實的英雄也都是複雜的，他同時也幫助蒙古帝國統治羅斯。1259年，他鎮壓了由於蒙古帝國人口普查和徵税引發的諾夫哥羅德人的起義。據説是怕蒙古人會因為諾夫哥羅德的起義而懲罰所有俄羅斯人。1263年他病死於伏爾加河畔的戈羅傑茨。他死後，羅斯北部再次分裂為許多互相爭吵不休的公國。
當然Nevsky這個遊戲圍繞的是諾夫哥羅德和條頓騎士團的戰鬥，是冰湖大戰。它的遊戲系統很獨特，並不是一味的強調戰鬥，而是根據當時的封建分封制，以及在這種制度下對農夫的徵招，對後勤的支持，設計了一個獨特的體系。比如每次戰爭要進行事先徵召準備，要徵召不同的領主，而領主再召集自己領地上的士兵，包括重騎兵、輕騎兵、重裝士兵、民兵等進行戰鬥。貴族和士兵只能夠戰鬥幾十天，之後就要解散回家種地，要延長服役期就要投入更多的資源和賞賜。脱產的職業軍人只是極少數。比如，條頓騎士團騎士只是少數軍事精英，組成騎士團國大部分軍隊，則是由僱傭兵和徵召民兵組成。甚至於這些人並沒有資格穿着騎士團騎士的制服。這個機制真實的模仿了當時土地都是分封在各個領主名下，而士兵的主要來源都是領地上的農夫。
遊戲中隨着領主深入敵方腹地，離自己的封地也越來越遠，補給問題會日益嚴峻，並且部隊越多需要的糧草越多，可是不召集更多軍隊很容易在戰鬥中被擊敗。這就是真實的戰鬥中的兩難問題。所有的後勤的支援還要考慮季節、考慮不同季節的運輸工具。例如手推車、船隻和雪橇，來為軍隊提供糧食和飼料，實在沒辦法了，還可以“就地解決”從敵人的領土上掠奪各種戰利品來支撐戰爭，這也反映了戰爭真實的殘酷。
這是 GMT Games 的“ Levy & Campaign系列（ 徵召與戰役系列）”的第一個作品，遊戲的設計師是著名的Volko Ruhnke，即GMT知名產品系列COIN系列的設計師。總而言之，這是名家新作。
三、遊戲開箱
盒子是標準的GMT的風格，封面是條頓騎士團的帆船在圍攻諾夫哥德羅的古堡。盒子背面有雙方參戰的主要貴族的紋章。並按GMT的風格，標註了遊戲的複雜度是5，中等難度；solo度是7，是高solo度，説明它也很適合單人推演。
包裝內有一本規則書和一本劇本書，兩本全綵説明。整個遊戲有大小6個劇本，包括1個短劇本，2箇中劇本，2個長劇本和1個完整劇本。遊戲的豐富度和重玩度很高。在劇本書中也有一步步的遊戲演示説明，還有歷史背景和主要人物介紹。雖然遊戲是全英文的，但國內已經有大神出了中文規則翻譯。
五張玩家輔助卡和初設卡。初設卡上標註了不同人物之間的主要關係，如親戚關係、隸屬關係等。玩家輔助卡總結了遊戲中玩家主要的可選行動和要點。這個也是桌遊、戰棋的標配。
遊戲中有三板算子。算子分為兩種，一種是標誌算子，如資源算子、運輸單位算子等等；另一種是單位算子，即遊戲中所使用的部隊，如騎兵、步兵等。不過在這個遊戲中可以使用木質token做為軍事單位指示物。這裏的紙質單位算子算是備用，或者是給習慣於使用算子的玩家準備的。
遊戲地圖，是硬板地圖。地圖範圍包括現在的愛沙尼亞、拉脱維亞和俄羅斯的聖彼得堡周邊和諾夫哥羅德州，地圖中間的湖就是楚德湖，又叫冰湖。歷史上最關鍵的戰役就發生在這裏。
地圖美工極其漂亮，有中世紀壁畫風格，波羅的海有底紋，主要城市也分別細緻的描繪。
羅斯所轄的城市都是用洋葱頭教堂來描繪主建築，條頓騎士團所屬區域則都是尖頂德式風格。
主要參戰貴族方的貼紙，用來貼在木質token上代表貴族單位
6個骰子和一包木質token，代表遊戲中的部隊。圓柱貼上貼紙代表貴族領主，黑色木塊是步兵，棕色三角是輕騎兵，淡黃色三角是弓騎兵，銀灰色三角是騎士。
遊戲中的卡牌有包含事件和能力的兵法卡，如上圖，還有對應領主，進行戰役指揮的指揮卡。兵法卡的上半部是事件，下半部是能力。這都是結合真實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給出的行動。這也是提升歷史代入感的特有效的手段，可以體現歷史人物和事件對遊戲的影響。
這個遊戲的所有兵法卡在網上也都可以找到全綵的中文翻譯。
最後附上一張遊戲開局的初設圖。
總而言之，Nevsky是一款美工漂亮、遊戲系統獨特好玩，歷史背景濃厚的戰棋遊戲，而且主要內容都已經被漢化，強烈推薦大家嘗試一把！
最後囉嗦兩句，我之所以寫桌面戰爭系列，一方面是因為我對軍事感興趣，另一方面更是因為我對歷史感興趣，而戰棋遊戲能提供其它方式無法提供的代入感、臨場感，千軍萬馬盡在手中。在很多戰棋遊戲中，你會發現自己的策略決定往往和歷史中一模一樣，在遊戲中自己能更深刻的理解為什麼歷史人物在當時會有那樣的決策和判斷。當然各種戰棋遊戲，也是通過種種系統和模擬機制，來儘可能重現歷史決策環境。
所以如果我的這一系列文章如果能堅持下去的話，對於大家熟知的歷史，我的重點可能就在介紹遊戲本身包括遊戲的模擬機制，對於相對陌生或有趣的歷史，我的重點可能就在寫歷史背景和故事了。
戰棋遊戲，是切身體驗歷史的最有趣，最好的方式！也希望自己能寫出寫出結合了歷史和遊戲的，有意思的、好看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