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段時間,電競勸退業務這個話題登上了微博熱搜,還獲得了共青團中央等官媒的轉發與認可。根據介紹,這家來自成都的電競教育機構勸退率高達90%,以殘忍的姿態擊碎了不少青少年的“電競夢”。
茶館此前也寫過關於電競教育這塊的文章,總的來説隨着電子競技越來越正規化、職業化,未來中國電子競技市場對電競人才的需求呈持續增長的態勢。
成都翼之夢就是我們今天的要聊的主角了,這家坐落於高新西區國騰軟件園的電子競技培訓機構就是那家開設“電競勸退”業務的背後存在。
藉着這個機會,我們和成都翼之夢電競教育的創始人侯旭聊了聊,關於他們對於電競勸退業務的想法,而他又是如何去看待和理解如今的電子競技與電競教育產業的。
先有教育,再是電競
侯先生是翼之夢電競教育的創始人,同時也是成都電子競技產業協會的秘書長,曾負責過CEG、成都市運會等項目,在四川影視學院擔任過2年的電競講師。
最近這段時間,侯先生每天的日程都排得很滿,每天都要接到大量家長的諮詢電話。在茶館採訪之前,找到侯先生採訪的媒體超過有數十家,其中有央視新聞、人民日報、共青團中央這樣面向廣大普通羣眾的傳統媒體,也有遊戲、電競行業垂直的一些自媒體。
“我們本身的目的其實並不是勸退,而是為職業電子競技俱樂部輸送優秀的苗子,挖掘更多的電競人才”,在採訪的一開始,侯先生就向我們明確了這個觀點。
成立於2017年4月的翼之夢電競教育機構在侯先生看來本質是仍是一個教育機構,和其他的教育以及培訓機構的初衷是一樣的。學校、教育培訓機構除了教書育人之外,也要培養學生們正確的價值觀與人生觀;而對於翼之夢電競來説,他們的核心目的也是通過電競訓練的方式為孩子們樹立正確的遊戲觀與電競觀,讓他們理解打電競和做職業選手這件事兒和你玩遊戲玩得好有着本質的區別,這是翼之夢的核心價值之一。
翼之夢的教練基本上都有着前職業的背景,有着充足的職業賽場經驗,而教練們本身也要接受翼之夢對於電競教育這塊兒理念之後方可正式入職。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翼之夢整體的教學氛圍是相當嚴格的,這也是對家長以及學生們負責的態度。
“外界對我們有一定的誤解存在,電競勸退本身也並不是我們主推的業務”,侯先生認為,這種誤解存在的核心原因是家長們對結果普遍存在理想化的思維。
競技體育這條路本身非常殘酷,大概100個人裏面有天賦有能力走上職業道路的只有大概不到5%,因為這個客觀事實本身存在,所以對於學生們來説整體的“勸退率”高其實是相當正常的,但對於翼之夢來説,還有另一層目的在裏面。
在侯先生看來,很多家長將孩子送來之後,本身抱的目的過於理想化,比如讓孩子培訓2-3個月的時間,這個孩子就可以回到學校唸書或者説重新愛上學習,而對於電競教育機構來説,很多家長所期望的實際上早已超出了他們所能夠掌控的範疇。
相對的,在培訓的過程中,他們會用遊戲去深度理解一個孩子真正的問題在哪兒。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擁有電子競技的天賦,那麼翼之夢會很樂意將其推薦給職業電子競技俱樂部的青訓營去接受更高規格、更職業化的試訓;反之如果沒有天賦,那麼翼之夢也會盡可能的讓學員走上自己應該走的“主業”,這個“主業”並不一定是學校,也可以是其他地方。
實際上,在侯先生所接觸的案例裏,因為沉迷遊戲而被送來的只有30%不到,剩下更多的其實來自家庭、學校、甚至社會的壓力。
通過遊戲的方式與孩子們在這個過程中充分溝通,找出問題所在這是對於大部分案例來説翼之夢所能夠去做的,而真正意義上的“勸退”則需要機構、家長、學校等多方的共同努力。
市場很亂,魚龍混雜
在電競教育這個圈子裏,至少超過50%的機構目前都是不符合標準的,侯先生這樣覺得,並向我們分享了一個他親生經歷的故事。
在被央視、人民日報、共青團中央等媒體相繼報道之後,本身規模不算大的翼之夢在圈內的名氣突然大了起來,除了有大批家長打電話過來諮詢外,不少“同行”也希望蹭着這個熱度去斂財。
打來電話的有做“電競教育”的同行,也有一些所謂青少年行為矯正性質的機構,不過需求基本都差不多,只要翼之夢介紹學生資源到他們那裏去上課就會給翼之夢這邊大額的抽成。
“對面報價很乾脆。我們只收3萬一個學期,翼之夢給家長報多少那是你的事,你們報10萬我們也不在乎,只要把學生送我這兒都行,剩下的錢都是你的”,在侯先生看來,自己如果想要趁着這波發財不過舉手之勞,但他本人都很堅定的回絕了。
侯先生認為,除了對道德底線的堅守外,這些所謂的教育機構大多都是不合法的,因為這些機構很多都打着“短期實現完全矯正”的口號。侯先生很清楚,想要在短期內矯正一個學生的性格或者説某種習慣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對於一些打着電競招牌的教育機構來説,一般都是先將家長忽悠進去,然後給出承諾,如果孩子沒有成為電競選手的天賦,那麼還可以指導向教練、領隊、裁判甚至遊戲主播方向發展。但當學期快要結束時,學校就以各種理由搪塞家長,比如這個專業還差一點,那個專業還差一些只是鞏固,以此讓家長繼續交錢。
最後,從這些電競教育機構出來的學生基本上一事無成。職業電子競技俱樂部、專業的電競賽事轉播機構的標準都相當高,缺乏競爭能力。
2020英雄聯盟職業聯賽青訓營
第二類就是一些名聲不太好的“戒網癮”機構,他們承諾的“快速見效”當然是可以做到的,但更多是依靠暴力和強制手段,治標不治本,而且會對孩子的身心健康造成極大的傷害。
第三類就是一些學校、培訓機構開設的電競專業。一般學生進去修個3-5年時間,因為沒有成熟配套的教學方案和教師資源,所以基本上學不到什麼真東西,相反因為缺乏管理和專業的指導只會浪費學生們的青春。
等到該畢業的時候,學校發不出相對應專業的文憑,只能整一些網絡大專文憑或者成人自考類的文憑給學生,你拿着這些文憑去投身電競行業,基本上是沒有人要的。
除了以上這三類,還有一些心理諮詢機構也在通過遊戲或者電競去騙錢。侯先生接觸過一個真實的案例,有個孩子來他們這兒之前被某個心理諮詢機構判定為憂鬱症,前後花了50多萬治療,而當翼之夢接觸這個孩子之後,發現完全不是抑鬱症的問題,就是因為孩子因為家長不理解自己的愛好所以選擇不跟家長溝通。
對於這種現象,侯老師認為這是市場發展太快帶來的一個弊端。電子競技這個產業整體上還算是比較年輕,但還是希望國家能夠出面將目前的市場整治一番。先吊銷那些害人機構的營業執照,然後對於電競教育整體設置一個規範,讓市面上的教育機構必須達到某項標準才能招生施教,提高教學質量,這個永遠是第一位。
“這些做好了。至少,家長在挑選電競教育機構的時候,他能夠分辨哪些是對自己孩子真正好真正有效的”。
得往心裏去
“有個孩子,22歲,連我都被他騙了,他欺騙了所有人”,在採訪的最後,侯老師告訴茶館他之間接觸過的印象最深刻的一個學員案例,我們姑且將這個學員簡稱為小A。
小A是翼之夢的老師與家長在重慶的一家網吧裏找到的,找到他之前,小A已經離家出走了很長一段時間。根據家長告知的信息,這不是小A第一次離家出走。
老師和家長們做好了小A可能會表現出極端情緒甚至激烈抗拒的行為,但在回成都的路上,小A一直面帶微笑的與老師家長交流,對於接下來要去翼之夢接受培訓的安排也表示完全服從,這讓侯先生覺得很是意外。
來到翼之夢後,小A在老師面前依舊錶現出積極、陽光的狀態,在老師們看來以小A的狀態或許不需要“勸退”很快就可以提前回歸學校和家庭。侯先生是這麼認為的,直到翼之夢的老師告訴了侯先生一些真相。
小A有着雙重性格,在面對生人的時候會展現出迎合他們所理想的那一面。而在一段時間之後,小A的本性就會暴露出來。暴躁、衝動、思維扭曲,一開始和他玩的很好的學員後面都漸漸疏遠了他,老師們看着訓練室的小A用猙獰的面孔對着屏幕大吼大叫的時候,説不出話。
後來,侯老師從家長那裏瞭解到了小A的過去。在17歲之前,小A的經歷類似“別人家的孩子”,各方面都很頂尖,是家長身邊的乖孩子,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同學口中的學霸。但在17歲那年,小A在學習上遇到了瓶頸,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家長和社會多加開導,突破瓶頸並不是很困難的事兒。
但小A沉淪了下去,並且開始用遊戲來麻醉自己,他開始嘗試離家出走。父母一開始忙於工作,默許了小A的行為,直到小A離家出走越來越頻繁,父母才意識到了問題,但他們犯下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父母把小A送到了一家半軍事化管理的教育學校,你可以簡單理解為之前上過熱搜的“XX書院”。小A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某些信念和想法也在這個時期開始崩塌。
他開始“戴上面具”。不到3周時間,小A因為“表現太好”被這所學校送回了家裏。一天之後,凌晨2.30,小A偷了父母的存摺和錢,離開成都到了綿陽,這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回想起這段故事的時候,侯老師向我們感嘆,有的時候很多被誤以為有網癮、沉迷遊戲的孩子,真的和遊戲、電競本身無關,他們缺少的是一份關心和一些面對現實的勇氣。
解鈴還須繫鈴人。找到真正的成因,才好對症下藥,侯老師覺得,電競教育和教育在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只有搞清楚孩子們究竟在想什麼,再談後面的事兒。
目前,因為疫情的關係,翼之夢的招生算是擱置了一整年,但因為“電競勸退”的突然走紅,國內疫情整體的控制,翼之夢後續的招生情況目前看上去十分可觀。
“我們收到了很多加盟合作的請求,但本着對學生負責的原則,我們暫時沒有開放加盟的想法,未來可能會設立翼之夢在其他省市的直營店,但現階段是將2021年的招生計劃平穩推進,這樣也能夠讓外界看到我們專業的教學質量與成果,讓更多人看到電競培訓與教育應該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