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海洋的認識是動態發展的,回到上世紀五十年代,那時人們是如何看待海洋的誕生呢?
“
厚重的雲層環抱着逐漸冷卻的地球,雲層中含有這顆新行星大部分的水。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地球表面還足夠熱,水分落下來就會立即被蒸發成水汽。這一密實的、不斷更新的雲層一定足夠厚,陽光因此難以穿透。所以,在黑暗中,在充滿了灼熱的岩石、呼嘯旋轉的雲層和陰霾的幽冥世界中,大陸和空蕩蕩的海洋盆地的粗糙輪廓在地球表面上塑造起來。
”地殼剛剛涼透,雨水就降下來。自那個時代以後,就再也沒有這樣規模的降水了。雨水不停地下,日日夜夜不停歇;日積月累,終成了下了幾個世紀的大雨。雨水灌注到期待已久的海洋盆地,或者落到大陸上,又匯聚成了海洋……
”
這段奇異而又震撼人心的“海洋誕生記”出自蕾切爾·卡遜的《環繞我們的海洋》。作者蕾切爾·卡遜用充滿畫面感的語言為我們展現了遠古時期海洋誕生的過程,讓我們為自然偉力所震撼的同時,歎服於作者大膽的想象力。
蕾切爾·卡遜肖像 圖源:網絡
關注環保的夥伴,對蕾切爾·卡遜應該並不陌生。她的著作《寂靜的春天》描述了濫用化肥農藥對生態環境和人類所造成的威脅,讓很多人意識到環保問題的嚴重,對後來在世界範圍內蓬勃興起的環保運動有很大的促進作用,她本人也被稱為世界環保事業的奠基人。
《寂靜的春天》帶來的盛名,或許容易讓人忽略蕾切爾·卡遜其它的作品。她也是美國海洋生物學家,對海洋有着深切的關注並寫過海洋主題的系列作品,無論對當時人們認識海洋,還是現在我們瞭解人類對海洋認識的脈絡和過程,都有很大幫助。
如果能回到上世紀40年代美國,你或許會在伍茲霍爾的漁港看到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她坐在巨大的碼頭樁上,穿着簡單的白色襯衫和棉質休閒長褲,海風吹拂着她淺褐色的頭髮,露出了線條柔和的臉龐。她就是蕾切爾·卡遜,正準備為自己一直熱愛的海洋做點什麼。
為此,她在博福特荒蕪的海灘上漫步,白天記錄鳥兒來去的時間,觀察小型海岸生物;夜晚,她手握手電筒,觀察夜間海的聲音和味道、海浪、海風,以及那些白天不曾見到的夜行動物們;或是在伍茲霍爾的海港一呆就是幾個小時,,一邊觀察潮水的來來去去,一邊在小本上記錄各種海中生物以及它們的運動。
正在捕食普通藍貽貝的犬峨螺
這些旁人看來有些“怪異”的行為,為她的寫作積累了寶貴而獨特的素材,最終形成了我們後來看到的包含《海風下》、《環繞我們的海洋》、《海洋的邊緣》的“海洋三部曲”。
在這套內容詳實、情節迷人的作品中,作者帶領我們從一個海洋觀察者的視角,在隱秘而安全的角落裏,看那些奇異而令人激動的海洋故事:追溯海洋的歷史,尋找漆黑深海里生命的證據,感受潮汐和洋流的巨大力量和海洋生命的季節脈動。
餅海膽,一種居住在泥沙中的動物
欣賞我們從未見過的海洋獨有的奇異景觀:與陸地不同的四季更迭,海底深處無盡的降雪;海外島嶼的空中來客……
以及,糾正一些我們習以為常的“謬誤”。
比如我們總認為“海洋是一個安靜的地方”,但是卡遜告訴我們,海洋不僅是個喧鬧的地方,還有不正經的“傍晚合唱團”存在。
在世界上大部分地區的海岸線上,都有魚類、蝦、海豚以及其他或許還沒有被發現的生物發出的吼叫聲。當亞特蘭蒂斯號上的船員將水下聽音器下放到百慕大外的深水中時,他們記錄到了奇怪的喵喵叫、尖叫和幽靈般的悲嘆聲。
水螅蟲,一種建造鈣質管殼的蠕蟲
而海底分佈最廣泛的聲音,是一種像燃燒的幹樹枝或者煎烤的肥肉一樣爆裂的聲音。這是一種直徑約半英寸長的圓形小蝦發出來的。這種被稱為槍蝦的蝦有一個非常大的螯足用來打暈獵物,它不斷搖晃這隻螯足時,關節的撞擊會發出咔嗒聲。幾千只蝦發出的這種聲音形成的噪音被稱為“蝦噼啪”。
1942年,人們還發現了一羣石首魚的合唱。每年從5月份直到9月末,這個傍晚合唱團在大約日落的時候開始歌唱,“聲音逐漸增大,變成了蛙聲一樣的持續的嘶啞吼叫,背景中還有柔和的鼓點聲。這種合唱會一直持續2~3個小時,並且最終會減弱成零零落落的單獨鳴唱”。
鮭魚
二戰時期,這個傍晚合唱團甚至還影響了美軍用來保護切薩皮克灣的水下聽音網絡。因為每天傍晚,海面上的揚聲器都會發出被描述為“空氣鑽鑽開路面”一樣的聲音,完全掩蓋住了行船的聲音。以至於這個水下聽音網絡暫時無法使用了。
海洋世界,遠比我們所以為的要新奇有趣得多。
書中還有太多值得玩味的故事。比如《海風下》的那隻在沙灘上捕捉沙蚤的沙蟹,不幸被一條石首魚一口吃掉,而沒過幾個小時,這個石首魚又成為了一條鯊魚的食物,鯊魚吐出的殘渣又隨着海浪湧上沙灘,被微小的沙蚤清理乾淨。
卡遜巧妙地向我們介紹了海洋生態系統的生命聯結。在海洋食物鏈中,各種生物都有奇妙的聯繫,這是一個完整的生命循環,一個生物的死亡,成就另一個生物的生命,哪怕是一隻小小的螃蟹,也有它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偽裝蟹
在這套以海洋本身為主體的書中,有許多關於海洋的“基礎知識”:從海風、洋流、潮汐,島嶼、海岸以及各層海水中的生物,呈現出一幅海洋及海洋生物的生態圖景。作者充分描述了海洋動植物完整的生活面貌之外,也提到了自然與人類之間密不可分的關係。在這部作品當中,卡遜超越了狹隘的人類中心主義,充滿了對生命和生命過程的敬畏,建立起了一種生態整體主義。
粗濱螺(上方)和普通濱螺(下方)
她不僅僅講述了一部波瀾壯闊的海洋生態史歌,也期望改變我們對於人類與自然世界關係的態度——不得不承認,雖然海洋覆蓋了地球表面的三分之二以上,但是人類發展史上相當長的時期內,海洋卻一直是陸地中心論旁那片靜默的蔚藍。正如卡遜所説,“與海洋對人類的重要性相比,人類對海洋的認識實在是匱乏至極。”
即便在人類對海洋的認識有所加深的今天,這句話依然值得反覆回味。
閲讀“海洋三部曲”,能感受到蕾切爾·卡遜對海洋的熱愛、對生命的敬畏,以及對環境變化的關注。
在《環繞我們的海洋》中,她寫到北極的變暖、冰川消融,這從“許多鳥類、魚兒、陸生動物和鯨魚的習性和遷徙習慣發生了改變”等非人類世界活動可以觀察到。這種敏鋭和視角也讓我們瞭解到,後來推動環保運動發展的《寂靜的春天》這部作品,於作者而言早有伏筆,並不“突然”。
《海風下》《海洋的邊緣》《環繞我們的海洋》
作者: [美]蕾切爾·卡遜
譯者:許亮、宋龍藝、馮超
出版社: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
與卡遜寫作“三部曲”時相比,人類對海洋的認識已經加深,書中的有些內容或許不算是“新知”,但是如果你對海洋感興趣,或是想了解蕾切爾·卡遜的作品,“海洋三部曲”依然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像美國作家蒂姆·波克説過:“它猶如一個獨特而寧靜的港灣,讓你在其中養精蓄鋭,以便再次出海,去探索更多的海洋奧秘。”
內容簡介
“海洋三部曲”中,《海風下》是開篇之作,書中分別以海鷗、鯖魚、鰻魚為主角講述了三個海洋生命循環的故事,呈現了海洋生物相互依存的生態圖景。《環繞我們的海洋》是三部曲中的巔峯之作,以海洋本身為中心,展現了海洋生態系統中,不同層面,不同主體的特徵風貌。該書曾獲得了美國國家圖書獎,並被改編成紀錄片電影。《海洋的邊緣》則是以海岸為主體,按照生命與環境之間本質統一性的角度,分別講述了岩石海岸、沙灘以及珊瑚礁不同地貌下的海岸生命體系和澎湃不息的生命浪潮。值得一提的是,書後附錄了一個海洋生物的分類表,對了解海洋自然很有用。
圖片(署名除外)均為“海洋三部曲”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