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晚,時隔66天,德甲再次歸來。在率先開打的魯爾區德比中,多特蒙德4-0戰勝沙爾克04。在球員進球,尬舞之餘,下半場的彈幕還被“肖戰”二字刷屏。
哈蘭德進球 隊友"隔空"慶祝 下半場的直播彈幕從娛樂圈到教育圈,再到如今體育圈,肖戰二字遍佈中國的各大網頁。相關的與不相關,喜歡的與討厭的,他一直在那裏,總會在那裏。如此洗腦,彷彿耳邊傳來了伍佰的《Last dance》。
“我不需要應援。”逼着一位流量明星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對粉絲説出這句話,這就是肖戰目前面臨的困境。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內,輿論場上出現了很多關於肖戰粉絲的負面事件。
在教室裏組織學生應援,在網課時間向學生推薦偶像,在試卷中出現關於肖戰的題目,甚至是毫無關聯的德甲聯賽。
一系列事件讓肖戰來到了風口浪尖,而大眾也注意到了近年愈發瘋狂、直至突破底線的飯圈以及後浪們所做出的應援行為。
一、為愛豆應援
説到應援,不免要聯想起日本,這種文化最早要追溯到日本體育比賽的應援團活動。在體育比賽中,應援團按照自己的節奏和方式進行歌唱、跳舞、拍手、喊口號等動作,為本方隊伍加油助威,從而起到提振本方士氣的作用和效果。
在日本,這種行為已經演變成了一種教育,深深地映刻在每個人的心中,逐漸成為了一種應援文化。久而久之,應援從體育場的看台上來到了演唱會的觀眾席,也從體育界來到了娛樂圈。由點及面,從本土走向外域,慢慢在各國演變出不同的形式。相比於當下飯圈某些極端的應援行為,日本的應援文化,如今還保留着原本的精神內核。
“我從他的身上得到了很多的能量,很開心我也可以盡力用場上的表現給他力量。”
日本國腳原口元氣在俄羅斯世界盃的賽後採訪區,日本國腳原口元氣特地感謝了一位叫做菊地秋也的小球迷,從原口元氣還在浦和紅寶石效力時,菊地秋也就是他的粉絲。
“一直努力追逐皮球,直至最後也不輕言放棄,很喜歡這一點。”當被問到最喜歡原口元氣哪一點時,菊地秋如此回答道。然而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菊地秋也罹患重病,病情嚴重到別説踢球,就連走路都成為了一件難事。
然而在患病期間,菊地秋也還是無法忘記足球,他的病牀旁邊貼滿了原口元氣的照片,而每當有偶像的比賽時,他都會在病牀上關注着原口元氣的表現。不久,原口元氣通過推特瞭解到了菊地秋也這名小球迷,他特意趕到醫院探望。原口元氣拿出了自己的簽名球鞋,和菊地秋也約好,等他痊癒後就一起去踢球。
在病牀旁邊,原口元氣一直都在説:“不要放棄,都會好起來的。”
然而,藥物治療已經無法維持菊地秋也的身體狀態,如果不進行心臟移植,他的生命將只有最後一年的時間。為了挽救菊地秋也的生命,原口元氣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不斷呼籲,終於籌集到了足夠去美國接受心臟移植手術的善款。在菊地秋也出發的前一天,原口元氣再次趕到醫院,紅着眼眶對他説:
“就算不説你也會很努力的,為了以後能一起踢球。不要放棄,我們約定好,為了以後能一起踢球,希望一定要治好。”萬幸的是,手術非常成功,菊地秋也不僅延長了自己的生命,而且恢復到了可以獨立行走的程度。
俄羅斯世界盃前,菊地秋也給偶像發了一條短信:“我想要看見最喜歡的你在球場上永不放棄的追球身影,正在康復的我,以後也要竭盡全力為你應援,加油!”
學着偶像不放棄的樣子,讓自己變得更好,偶像也從粉絲身上獲得了更多的力量,這或許就是偶像與粉絲之間最好的狀態吧。
就像原口元氣在賽後所説:
“我知道他在很努力地康復訓練,我非常受鼓舞。我也想要努力,傳遞給他一點力量。”
二、為本隊應援
“因為我們只能做這些了,只能用這種笨方法。後藤田非常努力,我們也想用比較引人注目的方式支持他,希望他被更多的人知道。”
第96屆日本高中足球選手權大會,後藤田因為他的應援團而被很多人注意,他在中學時的朋友和同學打扮成皮卡丘的樣子,在看台上不斷地為後藤田加油助威,誇張的服裝和鼓譟的音浪讓他們成為了看台上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在選手權大會上,在場上奔跑的球員們在力拼勝利,然而在看台上,來自各個學校的應援團也在暗中角力,希望能為自己的球員增添更多的力量。
“全部大概有50首歌。”
對着鏡頭,青森山田應援團的成員從揹包裏拿出了一疊厚厚的歌單。在這其中,每一名球員都有自己專屬的應援歌曲,而在球隊的部分,進攻、進球、防守、落後,在不同的階段都有不同的歌曲。在看台上,應援團不僅會掛出橫幅、樹立旗幟,在長號、鼓聲伴奏,成員們就會舉着自制的擴音器為球隊加油助威,有的學校還會有啦啦隊在看台上跳舞,每場比賽結束,應援團也會拼到聲嘶力竭。
所以為了在看台上達到震撼人心的效果,應援團在平時就“有一直練習,每天都在練習。”“選手權大會也是一個學校的榮譽之戰,每個學校都會全力以赴,在拉拉隊以及演奏上都會竭盡全力。畢業的師兄師姐,比如上班族、比如在大學兼職就業的畢業生,會捐錢讓師弟師妹們過來應援(坐飛機、住酒店等),只為慶祝能夠進入全國大賽決賽的榮譽時刻,因為他們的師兄曾經這麼做,所以是一種傳承。”
在接受採訪時,選手權大會的官員金野光司介紹着應援團的傳承精神,其實也觸及到了日本文化當中的“OB(Old Boy)”,即便是已經畢業的校友,也會以OB自居,如果學校獲得了好成績,他們也會非常驕傲。
在清水櫻之丘的訓練場邊,經常有一位老人坐在球隊教練的身邊,他便是清水櫻之丘的OB,在他看來,“我們好多OB還是要關注後輩的少年們。”
於是在如此積極的氛圍當中,日本高中選手權大會才會如此矚目。
無論是在縣大賽還是全國大賽,很多選手在收穫進球之後,都會跑到場邊和自己的應援團擊掌慶祝,而到了賽後,球員們也會走到場邊和應援團一起唱歌,一起享受勝利。
對於很多遠在日本各處的學校來説,趕赴東京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為了省下更多的經費,他們甚至會選擇在學校大巴上過夜,尤其是對於在本州島最北端的青森山田來説,這種事情更是稀鬆平常。所以,應援團知道在場上奔跑的球員有多優秀,球員也知道在看台上加油的應援團有多辛苦,在這樣的努力下,少年們才能更努力地為學校爭奪榮譽。
在第96屆高中足球選手權大會,後藤田所在的學校前橋育英闖進了決賽,這意味着皮卡丘們得以在決賽場上為自己的朋友應援。
在球場的衞生間裏,他們用了整整30分鐘的時間塗好顏料,換好服裝,再度登上看台,與此同時,後藤田和前橋育英的隊友們也走進了球場。在決賽場上,久攻不下的前橋育英在門前錯失了多次良機,每次滑門而出都會讓皮卡丘們遺憾不已。下半場傷停補時第2分鐘,前橋育英終於攻破了對手的球門,後藤田的朋友們激動地抱在一起,前橋育英的應援團終於等來了盡情歡呼的一刻。
哨聲吹響,比賽結束,前橋育英四年三進決賽,終於嚐到了奪冠的滋味。後藤田在比賽結束後走到了自己的朋友之間,當被問到對自己的朋友有什麼想説的時,他説:“因為他們的支持變得更有力量了,真的是非常好的朋友。”
而皮卡丘們,也有自己的話想説:“進了大學之後,希望他能更進一步,然後成為日本代表,到時候大家再裝扮成皮卡丘去看他代表日本比賽。”
三、為對手應援
足球少年的生活,勝利是少數,失敗是多數。
2019年8月,U12少年全球挑戰賽在日本舉行,富力U12在決賽中惜敗尼日利亞U12,但亞軍的成績已經創造了中國球隊在這項賽事的最好戰績。
除了成績讓富力主管青訓的官員羅宇彬印象深刻之外,還有一件事一直印刻在他的腦海裏。
日本球隊(大阪鋼巴)為富力現場應援在走到決賽場的路上,富力U12擊敗了不少日本球隊,橫濱水手、大阪鋼巴、甲府風林和鳥棲砂岩都成為了他們的手下敗將,然而這些球隊並不會立刻踏上回家的歸程,而是會留下來為富力梯隊加油。
富力球員謝場日本球員尤其是大阪鋼巴U12,他們變成了看台上最忠實的富力應援團。
“因為日本文化就是崇尚強者,他們希望富力帶着他們對冠軍的渴望,走到最後,替他們贏得冠軍”。
羅宇彬的話解釋了其中的緣由,不過大阪鋼巴的舉動在日本足球中並不罕見。
在日本,每場比賽結束後,球隊都要先向對手的應援團致敬,哪怕此時球隊的心中有多麼遺憾、多麼痛苦,都要先來到對手的應援團前鞠躬致謝,而對方的應援團此時也會送上他們的掌聲,安慰落敗的球隊。
這是他們從小在進入競技體育後,就要懂得的道理。
在全國選手權大會上,每個學校能夠踏上比賽場地的球員最多隻有30人,所以在足球部裏,大部分人都要先經歷一次失敗,尤其是高三學生,未能入選大名單也就意味着自己在高中的足球生涯提前結束。
“對於我來説,被選入三十人大名單是從進入高中以來的夢想,我來這裏的原因就是想進入全國大賽,現在感覺特別的遺憾。”
全國選手權大會,日本航空高校已經闊別了六年之久,所以大家都很希望自己能夠入選第97屆大會的最終名單,然而作為高三學生的菊島一樹還是落選了,但他還有自己的願望:
落選學生為隊伍寫感謝信“接下來隊伍就要去選手權大賽了,我會作為應援團的成員參與其中,能讓他們多贏一場也行。”
全國4000多支隊伍,只有48支能夠進入全國大會,而在這48支隊伍當中,只有1支能夠全國制霸,所以失敗是絕大多數球隊都要經歷的一刻。
第96屆全國高中足球選手權大會,前橋育英在半決賽中6-1大勝上田西高校,後者距離決賽只差了一步,然而他們只能帶着遺憾明年再來。賽後,當被問到希望誰能贏得冠軍時,上田西高校的應援團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希望前橋會贏”。“前橋吧”。
輸給流通經濟大柏之後,作為長崎綜科附大的王牌選手,安藤瑞季將球隊的祝福千紙鶴送給了對手,希望他們能帶着自己想要獲勝的心情,走得更遠。
看到大阪U12像是在支持自己的球隊一樣支持着富力,羅宇彬不由得感嘆起來:“我們的小孩對勝負的認知太功利、太單一。”
四、相處方式
在應援文化最為成熟的日本,娛樂圈的應援文化也與上文所提到的校園應援一樣,都倡導規範化和制度化。
木村拓哉與粉絲以木村拓哉和山下智久所在的傑尼斯事務所為例,肖像權都歸公司全權擁有,不允許粉絲偷拍,合照,應援站站長更不可以販賣非官方產品給粉絲,經紀公司掌握了一切可能的賺錢渠道,比如開創粉絲俱樂部,進而也避免了許多無序化的行為和非議之聲。
從某種角度來説,粉絲為偶像應援,對於這種個人行為,旁人無權指摘,然而即便在粉絲之外,一個人還有很多身份。
在公共場合,是粉絲,更是公民。不要隨處亂塗亂畫,這是一個公民應該遵守的社會規則。
在工作場所,是粉絲,更是職場人。不要在工作時説一些與工作無關的事情,這是一個職場人應該遵守的職場底線,更不用説是面對價值觀尚未成熟的學生了。
菊地秋也成為原口元氣的粉絲,是因為後者在任何困難的時候都不輕言放棄,這一點最終成為了他戰勝病魔的重要原因,也正是因為這樣一位粉絲的際遇,也讓原口元氣獲得了比以往更多的力量。“偶像讓人崇拜,但崇拜的不應是媒體賦予他們的各種標籤,而應是他們內在的品質、能力。”《光明日報》説道。
讓粉絲和偶像互相為榮,這才是最好的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