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29日,尼克斯官方公佈,老闆詹姆斯-多蘭確診感染新冠肺炎。
4月23日,根據記者shams的報道,多蘭已經從新冠病毒中痊癒,並且將捐獻血漿來幫助研究治療方法。
像詹姆斯-多蘭這樣的人,彷彿從落地的那一刻起就該死。
畢竟是他帶給了紐約尼克斯長達23年的昏暗平庸,所以,當多蘭確診的那一刻起,華爾街的精英們歡呼雀躍:“看吶,詹姆斯要完蛋了,紐約要重生了。”
批判多蘭不太需要準備材料,這個浪蕩子在23年中所做的每一次決定,都有令人詬病之處——這個極度變態的偏執狂,細節控,本就不適合去做一整支球隊的核心大拿。
投對胎的代表
上世紀五十年代,年輕氣盛的查爾斯-多蘭(詹姆斯-多蘭的父親)扔下邊郊農場剛熟透的玉米們,孑然一身選擇去到紐約闖蕩,運氣與頭腦的加成,對於崛起時機的精準把握,讓這個男人最終幾乎憑藉一己之力創立了紐約最大的有線電視網絡Cablevision。
而詹姆斯-多蘭作為查爾斯最小的兒子,人生的劇本也開始圍繞“紈絝子弟”這樣的人設展開,殷實的家境給了他想要的一切,也順帶着賦予了他頗為多變的性格——他從小就能得到他所有想要的東西,在他的眼裏,整個世界都可以是多蘭家族的。
他想做橄欖球運動員,又想做吉他演奏家,大學只上了半個學期便退學創業——雖然最終也只是跑到父親的公司裏啃老。
他的想法遠遠多過實際行動,腳踏實地這樣的詞,對於詹姆斯-多蘭這樣的人來説,根本就是天方夜談。
他簡直就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美國上流社會花花公子的代表人物,酗酒,嗜賭,順帶着,1993年的時候,因為嗑藥被抓而讓自己的老爹送進了戒毒所。
1995年,多蘭回家,戒毒所的經歷彷彿給了他一次深重的打擊,他決定洗心革面,認真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同年,他富有的老爹給了他出任Cablevision公司CEO的機會,按照多蘭自己的説法來講,那是他老爹本就對他欣賞有加。
可打臉這件事來的迅速又猝不及防,不久後查爾斯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我其他的兒女們都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這個位子實在是找不到人坐了。”
那是我們熟知的多蘭第一次在媒體面前出醜,或許這也是他今後痛恨所有媒體的原因之一,不過,陰差陽錯的,Cablevision公司一路高歌猛進,當時多蘭家族最不被看好的產業,現如今卻已經成了多蘭家族的龍頭,同樣的,詹姆斯-多蘭也莫名其妙的登基做了土皇帝,現在,他又是整個多蘭家族的主理人。
尼克斯球迷的噩夢
1997年,Ca公司收購了麥迪遜廣場花園公司(MSG),後者旗下擁有包括籃球隊紐約尼克斯,冰球隊紐約遊騎兵,位於長島的羅斯福賽車場等資產,以及還有相當多的媒體業務。
也正是因此,那一年成了尼克斯球迷們的噩夢之年,在接下來長達23年的時間裏,多蘭為我們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詭異操作,倘若NBA要評一個歷史最蠢老闆的話,多蘭理應擁有姓名。
接手尼克斯的第一年,多蘭親自拍板送走了隊魂之一NBA著名惡漢查爾斯-奧克利,找來了年輕的馬庫斯-坎比。當然,這只是奧克利與多蘭交惡的開始,2017年,因為奧克利當眾指責多蘭,而被後者找保安請出了麥迪遜花園,自此,作為尼克斯的名宿,奧克利宣佈將終生不入尼克斯主場。
而在這20年間又發生了些什麼呢?
1999年,多蘭請來了斯科特-雷登做球隊的總經理。此君在任期間,做了一系列讓人大跌眼鏡的操作:
1999年選秀大會,尼克斯跳過阿泰選擇了法國中鋒弗雷德裏克-維斯,後者整個生涯最著名的事件,是在悉尼奧運會上被卡特貢獻的“死亡之扣”。
隨後,雷登給“中投教科書”阿蘭-休斯頓開出了6年一個億美元的超大合同——後者的市值大概在一年一千萬左右。
半年之後,雷登送走了大蘋果城的圖騰帕特里克-尤因,自此,多蘭徹底被貼上了無情無義的標籤。
隨後,是2002年選秀大會上選中內內,又打包當初犧牲奧克利才得到的馬庫斯-坎比換來了掘金的玻璃大前鋒麥克戴斯。
一系列的詭異操作讓多蘭也受夠了雷登,他迅速裁掉了雷登,請來了微笑刺客以賽亞-托馬斯,隨後,後者與馬布裏鬧掰,給埃迪-庫裏開大合同,給已經無力迴天的老爺子拉里-布朗開出一份2850萬美元的超高年薪,只一個賽季,又匆匆解僱了老布朗......
托馬斯的操作比起雷登有過之而無不及,緊接着,更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是,在解僱布朗之後,托馬斯決定親自出任主教練,微笑刺客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話術給多蘭洗了腦,後者立即為托馬斯開出了一份同樣為當時聯盟最高的2400萬教練年薪,或許是尼克斯的錢真的好賺,隨後,托馬斯用23勝59負的隊史最差戰績回報了多蘭。
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托馬斯還被曝出在尼克斯內部的性侵醜聞,為此,多蘭又為托馬斯支付了1160萬的賠償費用,説來諷刺,也正是那一年,尼克斯的風頭“一時無兩”,獲得了自奪冠以來最高的關注度。
紐約帶惡人
多蘭終於開始插手球隊事務,十年浮沉卻又昏暗平庸之後,他彷彿參透了球隊運營之道,正如他的好友特朗普一般,發出了“沒人比我更懂經營球隊”的插手宣言。
倘若2007年之前的多蘭只是人傻錢多,那07年之後,我們便見證了那個真正恐怖的偏執狂多蘭。
正如史蒂芬-A-史密斯的名場面:“女士們先生們,尼克斯上次奪冠我才5歲,現在我51了。”論起關係,多蘭勢必逃不掉,坐擁全美最大市場卻遲遲沒有從輸球的陰霾中走出,反而一次次成為人們的笑柄。
於是,他開始按照自己的方法建造球隊,對自己的球隊建立起一種“恐懼文化”,聲色俱厲與隨時開除的威脅,讓尼克斯內部疑雲叢生,著名事件,曾經有一個保安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多蘭而拒絕讓多蘭入場,那個夜晚之後,保安便收拾鋪蓋走人了。
當有球迷在退場時衝着多蘭大喊:“快賣掉球隊吧!”之後,多蘭衝着他説:“你TM以後只能在電視上看比賽了。”
多蘭與所有媒體交惡,他拒絕讓媒體進入尼克斯的更衣室,拒絕讓他的球員與教練們接受媒體採訪,在之後的日子裏,尼克斯主教練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參加一個會議——拒絕媒體提問的一百萬種方法。
驅逐奧克利只是他萬分偏執中的塵埃一點,這個從小在蜜罐子中長大的男孩,不會允許任何一個人對他的權威提出挑戰。
他的偏執絕對不僅僅是對內部員工的施壓,還有對於球隊運營獨樹一幟的想法。
12年他換來了安東尼,紐約一度看到了復興的希望,可與掘金的大交易也讓尼克斯內部本體元氣大傷,板凳深度不足的缺點一度在後來的季後賽中成為制約他們繼續前進的瓶頸。
可這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即便不去做那筆交易,甜瓜也會有很大的概率在休賽期簽約尼克斯——可多蘭就是一刻都等不了。
他又買來了禪師,可紅衣主教的繼承人並沒有讓尼克斯走出泥沼,反而是與安東尼交惡,讓紐約再度陷入了重建的陰霾當中。
隨後,去年休賽期一口氣簽下四個大前鋒,又不給巴雷特明確的核心地位,紐約的未來即便在今天看來,仍舊顯得撲朔迷離。
可這並不是多蘭做的最愚蠢的事,疫情期間,尼克斯第一個支持複賽——他們想收回常規賽最後幾場的票錢;緊接着,多蘭又宣佈不會為尼克斯的員工們支付工資,一時間,多蘭成為眾矢之的,所以,當多蘭患上肺炎之後,尼克斯的球迷們紛紛高呼萬歲。
説來實在唏噓,23年的經營,雖然的確沒啥可圈可點的地方,但被自家的球迷們如此刺激,還是難免讓這個已經年逾60的老頭子心生鬱悶。
因為,我們彷彿好像都不瞭解真正的多蘭。
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2019年4月10日,尼克斯最後一場常規賽對上底特律活塞,輸了這場之後,他們就將創造隊史最差戰績,當然,贏了的話也不會好到哪裏去,追平最差罷了。
比賽一度讓人看到希望,開場活塞投進一粒中距離,尼克斯奮起直追打成2-2平,接着格里芬為肯納德做了個掩護,後者進了個三分球,活塞5-2領先,自此便再也沒有落後過。
等到垃圾時間的時候,尼克斯已經落後了38分之多。
但多蘭還沒有離開他的貴賓席,仍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坐在板凳上眼看着自己的球隊被屠殺,以及一小時之後的,被釘在恥辱柱上任人凌辱。
連肖華都曾在某個時間節點説過:“我想不到過去的二十年裏,有誰比吉姆失眠更多。”
他本有更好的選擇,比如錯過這場比賽,直接乘坐私人飛機跑去他父親在長島的豪宅消氣。
可他沒有,23年時光裏,除了特殊原因,多蘭沒有錯過任何一場在尼克斯主場的比賽,這一點,甚至超過了業內飽受好評的獨行俠老闆庫班。
他的球隊年復一年的爛,他便陪着尼克斯夜以繼日的爛下去。
他當然可以躲在曼哈頓的高級豪宅裏收看電視轉播,也可以偷偷上到尼克斯為老闆們準備的高級包廂裏面不被球迷看到且討伐,可他同樣沒有。
這一切的一切自然不是為了與尼克斯死忠斯派克-李隔空對線,如果非要説一個虛無縹緲的詞的話,可能這便是熱愛。
“我想讓球迷們明白,我跟他們是站在同一個戰線上的,我不會拋棄尼克斯的球迷。”多蘭如是説。
或許多蘭只是愚蠢而已,他永遠比不了那些反手為雲的球隊教父們,但他真的如大家想象的那麼壞嗎?答案並非如此。
他的人設立的太穩,所有人都以為他無情無義,可每個成年人都有自己背後的苦衷,比如他拒絕為尼克斯員工支付薪資,其實並不是他一個人的主意,他只有MSG公司10%的股權,事情的決定並非他一個人説了算,而他只是站出來背鍋的那頭羔羊而已,只是,從不喜歡面對媒體的他,也並未在大眾面前解釋過。
多蘭是有很多優點的,但媒體卻都選擇性的無視,比如,他重視女性權力,也重視少數族裔的平等就業機會,他創立了“夢想花園基金會”,並投身於公益事業。
“9.11恐襲事件”之後,多蘭幫着紐約市組織了大型慈善音樂會,兩年以前,波多黎各難民無法生存的時候,他同樣用公益音樂會的方式為難民們組織募捐。
他的確不適合做一個球隊大拿,他沒有類似的頭腦,他本應該成為一個優秀的音樂家的,那或許才是他人生的真諦,著名的藝術家們都有極為偏執的性格,披頭士的約翰.列儂如此,皇后樂隊的弗萊迪.摩科瑞也是如此。可又諸如列儂與摩科瑞,又都是一無所有才在逆境的生活中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這才讓他們百世流芳。
而你會為一個身家百億的資本家的音樂買單嗎?不會。人性尚且如此,也或許只有在逆境中才能接受尊重。
這是多蘭本身的矛盾,他想做一個永遠自由的男孩,一如上世紀八十年代那樣無拘無束,可家族的產業又把他推向了最高的風口浪尖,他沒法像做主唱那樣一掃坐在場邊看球的陰霾,而只是如一具行屍走肉一般繼續自己平庸的事業。
他不是壞人,他也沒真正意義上做過壞事。
泰森-錢德勒的母親病重,他會把自己的私人飛機借給拳王,以便讓後者可以隨時隨地在比賽間隙回到位於佐治亞的家中看望病人;
他給了安東尼十萬美元支持後者為卡特里娜颶風受害者募捐,即便後者在當天就被交易到了雷霆隊。
曾在MSG擔任公司高管的馬克-拉斯加滕與多蘭私交甚篤,而當前者在1999年因為胰腺癌去世之後,多蘭便以他的名義創立了一個基金會,每年為這個基金會捐款出力,而現在,這個基金會已經發展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胰腺癌研究籌款組織。
想不到吧。
在多蘭“倒黴”“無情無義”“愚蠢”“自私偏執”的另一面,卻是一個熱愛籃球與音樂,具有極強社會責任感的老闆。
而正是那第二個多蘭,或許才是真正的詹姆斯-多蘭。
“普通人”
多蘭這樣的人,凡夫俗子,想在平庸又奢華的生活裏擁抱夢想的“普通”人。
他不像萊利安吉那樣精明,不像庫班那樣充滿激情,事實他上也沒有魄力如拉科布那般放手讓勇士成長——他必然是要掌握主動權的。
這倒不是什麼對自己的自信超乎想象,相反,這只是他偽裝自己脆弱的一種方式。
他從來不是一個成功的人,這句話有雙層意思,身家百億自然是枯燥無味,可他從始至終又都是做壞人的那一位。
他被自己的父親輕視,被球迷們詛咒,被球員們諷刺,被媒體們記恨。
內心的脆弱之處被一次次提起又慘遭打擊,心底的傷疤剛癒合又被一次次揭開。
所以啊,多蘭不怕花錢,人傻錢多這件事並非沒有道理,他對尼克斯的付出與否,與盈利的關係並不大,倘若能得到一箇中肯的評價,那他不在乎到底為紐約扔了多少錢。
尼克斯崛起這件事,能帶給他的,是安全感三個字,讓他感受到自己也被人需要,並不是人們口口相傳的廢物,這樣的多蘭,要的只是一句稱讚罷了。
有首歌叫《海底》,有這麼幾句歌詞:
你問我死後會去哪裏,有沒有人愛你,世界能否不再拋棄你?
悍守多年的事業未必便是自己追求的夢想,有人為了生命,有人為了生活,有人也僅僅只是為了得到一次別人的認可,哪怕這個認可,來得再晚一些。
遺憾的是,我們都不是多蘭,畢竟我們從未了解過其除了愚蠢老闆人設之外的故事;
唏噓的是,我們又都是多蘭,默契的緘口不言,那些作為一個合格成年人背後的苦衷。
(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