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撲6月10日訊 近日,上海上港、中國男足主力門將顏駿凌在接受《上觀新聞》專訪時表示,自己是被小學教練忽悠才當門將的,和恩師徐根寶指導從師徒變成親人。
前幾天,你們根寶弟子十多人去崇明,看望恩師。從10歲到島上學球,到如今成為上港、國足的主力門將,如何看待這段和徐指導一起艱苦創業的歲月?
顏駿凌:我內心的第一反應,是幸運。根寶基地前後招了100多人,競爭十分激烈,我能冒出來站在現在位置,首先是幸運。第二反應,是感謝。徐指導雖然不親自帶門將,但對每一個隊員都嚴格管理,是他給我們提供十分寶貴的鍛鍊平台。
16歲的小球員,如果沒有徐導提供的中乙、中甲和中超鍛鍊平台,就沒有我們的今天。我十分感謝徐導、感謝基地的培養,教練團隊的風氣很正。我從小到大,包括現在上港隊,一直在一個很健康的環境裏成長。小時候,我的家庭條件一般,如果是外面足球學校那種靠關係、靠送錢才能踢的玩法,我根本就踢不出來。上海最多有100多所足校,貴的每個月要收3000元,我們家就承受不起了。根寶基地只看球員好不好,每個月開始只收600元、後面800元,窮人家的孩子也能踢球。
是不是太謙虛了?小顏你作為門將的身材優勢擺在那裏,教練不會視而不見……
顏駿凌:真話。小時候,我一直吃虧。根寶基地招生主要是1989/1990年齡段,對接全運會、奧運會。基地前後一共招了16個守門員,包括顧超、王俊等,還有現在的跨欄高手謝文駿,他們年齡都比我大,就我一個門將是是1991年的,最小。小時候,我差他們一兩歲,在身高、力量、經驗方面,真的差太多了。
剛進基地,我就很迷茫,根本比不過他們。要説我的優勢,那就是我爸,他身材高大,教練都認為我將來肯定也能長很高,一直沒放棄我。我爸的心態一直挺好,他覺得讓我去崇明就是鍛鍊身體,不是非要踢職業、踢國家隊,不過他也一度感覺,競爭的門將夥伴實在太多太強,他兒子想踢出來也挺難的。
你家住長寧,印象里長寧好像沒啥足球傳統學校,當初怎麼走上足球這條路?
顏駿凌:真的是喜歡。小時候,父母會在週末帶我去外婆家,那裏是華漕有弄堂的老房子。每次去我都很開心,因為小孩很多,放兩個書包就開始在弄堂裏踢足球了。當時我年紀小、個子小,表哥就命令我守門,對足球的興趣就慢慢養形成。小學一年級,我比較調皮,其他男孩子打不過我就哭,老師經常還批評我。我就和媽媽説,我要和會踢球的孩子一起讀書,一起踢球,一起玩。
二年級時,我就去普陀區真如三小讀書了,那裏足球是特色。當時我爸蠻辛苦的,每天早上開摩托車送我去學校,傍晚訓練後再接我回家。那裏煤渣場地球場,門將一場球撲下來,膝蓋胳膊的皮要磨光,血都滲出來,隊友們沒人肯當門將。當時小學校隊的教練忽悠我爸,“你那麼高,兒子條件肯定好,當門將大有前途啊!”我爸和我就被一起忽悠進去了,門將位置一直踢到現在——回頭看,這個教練好像也沒錯。
上港隊這批隊員,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拿到中乙、中甲和中超冠軍,未來還有機會一起衝擊世界盃。互相之間,是不是真有默契?
顏駿凌:確實有默契。有些事,只要我們對一個眼神,就足夠。在國家隊的比賽,如果我和中衞張琳芃搭檔,一瞬間只要我們互相對個眼神,就明白對方在想什麼。當他一對一防守對方前鋒時,我會喊“右腳右腳”,他就知道“右腳”什麼意思,就是放對方前鋒的左腳做動作,但嚴密盯防他的右腳。這是長期一起踢球積累的默契。
如果我和其他國腳後衞搭檔,賽前我們會交流溝通,對方前鋒是什麼特點,如果我喊“右腳”,就是後衞要儘量站在前鋒的右側,放左腳防右腳,不讓他內切射門。不過,有時候比賽強度太大,後衞在無氧狀態下會聽不到我在喊什麼,但像張琳芃等熟悉的後衞,就好很多。包括昨天訓練,我還手拋球長傳,助攻呂文君一個,真的就是眼神一對,什麼都有了。
2009年,上海東亞隊在中甲衝超失敗,網上有一個視頻,球員在更衣室很失望,你都哭了。徐根寶作為教練批評説,“顏駿凌你哭什麼哭,比賽還沒結束呢!”回頭看,是不是當時還太稚嫩?
顏駿凌:回頭看這個視頻,我覺得就是徐指導説的那樣,水不到渠未成。我這個人比較相信命運,足球要順其自然,當時十年磨一劍還缺一口氣。其實,我們當時就是壓力太大,都是19歲的小朋友,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踢過這麼重要的比賽?主場忽然全部坐滿了,比賽還對全國直播,上半場還輸着,壓力太大了……回頭看,這些都是積累,見證着我們每個人的成長。不管是失敗還是成功,都是一種財富,這場比賽起碼教會了我:再重大的比賽,也不能背上包袱,要調適好心理。
現在看到徐指導,是不是還會想起自己更衣室流淚的鏡頭,有點壓迫感?
顏駿凌:其實,徐導和我們之間,以前是師徒情分多一些,現在更多是一種親情。過去我們回到崇明看望徐導,內心還有點害怕畏懼的心態,他威嚴的氣場太強了。這次去,我們可以愉悦聊天,甚至開開玩笑,心裏感覺徐指導就是慈祥的前輩。這,就是親情了。
不少球迷覺得,小顏是“高富帥”,足球生涯一帆風傳,坐穩俱樂部和國足主力。我覺得也有波折,包括曾經要離開基地的“擺葱姜灘風波”,還有國足輸0比6等。職業球員如何進行心理調整?
顏駿凌:其實,我從小就是“報喜不報憂”的性格,我和家人從來只説好消息,包括我展現在球迷、朋友面前,也都是正能量的一面,但我也有煩惱,只是都放在心裏慢慢消化。好像是2007年,當時我16歲,這樣一個畫面還深深留在我腦海裏:我躺在崇明基地的球場中央,看着藍天,大腦放空,想給自己尋找一條出路,但依舊茫然無助。
那一年,我和武磊幾個1991年的隊員,一起代表上海打城運會,我是隊長,踢得還可以。2008年,我和武磊一起入選國青集訓隊。回到基地後,教練組認為我“飄了”,忽然什麼比賽都不讓踢,18人名單也進不了。這時候,每次訓練結束我就給自己加練,練到天黑實在看不到球為止。我一邊琢磨技術,一邊懷疑自己:為啥我的動作比別人慢,是不是我的真的不行?你知道,我們吃晚飯前,教練要吹集合哨,大家一起去食堂。當時我每天加練忘了時間,每天教練都會特別跑來叫停:“小顏,不要練了,差不多吃飯啦!”
若要人前顯貴,先要人後受罪?
顏駿凌:沒那麼誇張。我相信,很多人只是看到我作為國腳最光鮮的一面,包括每場比賽撲掉不少險球,形象也很正能量。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競技體育就是這麼殘酷,只有你比別人付出更多,才能有所收穫。等我2009年打完亞青賽回來,慢慢比賽變多了,包括2011年開始出場更穩定,這是一個在競爭中成長、在思考中積累的過程。
我這個人,其實就是比較較真,有些球如果沒處理好,我會不斷質問自己:為什麼,到底哪裏出問題了?2016年,“天若有情天亦老,看見駿凌蒙一腳”,我接連被人打進世界波。我就和守門員教練沃克一起分析,到底哪裏出了問題。那段時間,我到底該用蹲下還是戰立的姿態,我和教練一起研究起始位置和腳步移動,選擇最適合自己的辦法。我還是喜歡鑽研這些業務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