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贇説 |運動隊裏的父親

父親節剛過,在此祝全天下的父親們健康平安,幸福快樂。

對於運動員來説,其實和父親相聚的機會真不多,從決定走專業道路那天起到退役,基本上就是在運動隊過集體生活,回家的機會很少。但是在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父親的陪伴是不可少的,所以對於運動員來説,教練員很大程度上充當了這其中父親的角色。

網上看到文章説父親像超人一樣,的確,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父親必須是一個全能型的守護神。同樣的道理,運動隊當中的“父親”們也是身兼家長、老師、保姆、保鏢、醫生、心理諮詢師、知心大哥、生活助理等一系列職責,不折不扣的“變形金剛”。

教練真的很辛苦,不僅僅在工作上內容繁多,更難的是面對不同時期、不同性格的運動員,必須要採取不同的教育方式。好的教練最突出的表現就是清楚在什麼時間節點該幹什麼,比如運動員啓蒙期該如何,進了專業隊該如何,進了國家隊該如何,向世界頂尖選手進發的過程中又該如何。

簡單來説,在運動員啓蒙期,教練員的作用就是讓孩子們形成對羽毛球的興趣,同時要夯實基本功,這中間找平衡點就不容易。我剛練球的時候,教練很少考慮到快樂訓練或者興趣訓練,基本上就是嚴字當頭,從現在的角度來看有些不科學,或者説有些不近人情,不過那時候我們的業餘生活也比較貧乏,羽毛球更多的是作為一種玩的方式,也就顧不上教練員的“凶神惡煞”了,很自覺地能投入進去。在我的印象裏,那時候能和打羽毛球的樂趣相比的,也就每年暑假電視裏播的《西遊記》了。

如今,時代變了,很多基層的羽毛球訓練開始偏重快樂訓練,以培養孩子們的興趣為主,甚至是“哄”着小朋友們去練球。從理論上來説這樣的方式更科學、更人性,但是不可避免地存在訓練強度不夠,以至於基本功不紮實的問題。所以説,如何在啓蒙階段去尋找這個平衡點,是考驗基層教練員能力的一個最主要指標。

到運動員進入到地方隊的時候,教練員“心理諮詢師”的身份就變得更加重要,這個時候的運動員正處於叛逆期,簡單粗暴的訓練方式和態度對他們來説效果就不會太好,反而會激起他們的“反抗”心理,影響訓練效果。與此同時,這個時間段的運動員正處在價值觀形成的關鍵時期,同時也面臨着前一個階段所沒有的激烈競爭、淘汰壓力,這就要求教練員的管理、訓練方法有所調整,既要嚴格管理,防止運動員誤入歧途,又要積極溝通,及時排解運動員的負面情緒。從這個角度來説,地方隊的教練是真累,畢竟手下全是一幫“熊孩子”。

最後能進入到國家隊的隊員,那都是經過考驗的美玉了,而國家隊教練的工作就是指導這些隊員,一步步把自己雕琢成精美的玉器。你沒看錯,這個雕琢的過程是由運動員自己主要來完成的,教練員只是作為指導。用我們熟悉的話來説,那就是到了國家隊,運動員就要自己弄清楚我到底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運動員。國家隊的隊員都是成年人了,需要對自身的實際及未來的發展方向有一個清楚的定位,而教練員的作用已不是單純的技戰術強調,而是更高層次的職業生涯方向的指點,幫助運動員快速地完成從地方隊“教練主導”向國家隊“自我突破”的思想轉變。從工作內容來説,國家隊教練沒有地方隊那麼繁瑣,但是從耗費心智的角度來説,國家隊教練員需要更多走心的工作。

以上是我對教練員工作的一些認識,教練員的“父親”角色,不僅僅是訓練生活中的幫助、指導,更重要的還是從細節中對運動員潛移默化的影響。對我職業生涯影響最深的是我在蘇州隊的教練周建國指導,周導也是張軍等一大批蘇州籍世界冠軍的教練。我剛進蘇州隊的時候8歲,那時候一方面貪玩,一方面也缺乏相應的紀律意識,有時候偷懶不想去訓練,就會在家賴一天,然後編個理由第二天向周導解釋。但是每一次看到周導的眼睛,不自覺地就“坦白”了,總覺得在他面前根本説不了謊。

曾經我的理解是我怕周導,但越到後來越發現,這種怕實際上是打從心裏的服。當時蘇州隊沒有寒暑假這一説,訓練基本不斷,就連大年三十當天,也要訓練半天。本來平時在學校上課就挺累的,課餘時間的訓練卻還是這樣的量,從隊員到家長剛開始都不理解。但後來大家都知道了,周導一直都是以身作則,從來不會缺席我們的訓練,也不會隨意對待每一次訓練,教練都如此,我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我們的訓練場地不是羽毛球專用的,場地需要提前用膠帶圍出來,訓練結束後還要及時撤掉,而這些事前準備和善後工作都是周導來完成。當時我們訓練結束後,場地裏會有一批人來跳交際舞,所以會在地板上打蠟,滑到我們根本沒法打球,周導就搞了一些松香,搗碎了放在一個箱子裏,我們訓練的時候打幾個球就去箱子裏踩一鞋底松香,起到防滑的作用。

羽毛球拍斷線是常事,我在蘇州隊時候可沒有現在那麼先進的穿線機,球線也不像國家隊那麼充足,每次訓練我們打斷了拍線,就會放在場邊的一張桌子上,周導就站在桌子後面,用很簡單的工具幫我們把斷的線綁好,一直到綁的次數太多,球拍上繩結太多了,才會給我們換一條新的。當時隊裏光男隊員大概有30多人,基本上所有人打斷拍線的處理都是周導來做,所以每次訓練,他都沒有休息的時候,手裏幫我們綁線,眼睛盯着我們訓練,發現問題嘴裏還要喊着。簡單想想這個過程就知道有多累,但是周導就是用這樣的節奏堅持了很多年。所以我一直覺得周導對我的影響很深,不單單是技戰術能力,更重要的是對事業的全心投入,是對事業的堅持不懈。

一個好的教練,能帶給運動員好的一生,在關注領獎台上的運動員時,我們也不能忘了他們身後的“父親”。祝運動隊裏的父親們,健康平安,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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