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林的困境,中國籃球的老故事

最近王哲林處在風口浪尖上。CBA開賽以來,福建未嘗一勝,最近更連遭慘敗,而且打出了對北京首鋼第四節4分這種名場面的比賽。王哲林作為國內最好的中鋒之一,不光是數據下滑,在場上的精神、鬥志、投入程度明顯不佳,很多時候看上去遊離於比賽之外,因而備受指責。就連長期趴在北京,來自寶島台灣的籃球評論員——北京首鋼大前鋒朱彥西的表哥朱彥碩,都説出“不想再提王哲林”這種話來了。

等等,朱彥碩是朱彥西的表哥嗎?

那當然了。既然北控領隊楊晨可以是楊毅的表弟,那為什麼朱彥碩不可以是朱彥西的表哥?他們的親戚關係是從國共合作那年確立的。

一眨眼,朱老師來北京也十多年了,前些年經常輸給我龍蝦。後來也有些日子沒見了。其實我挺想跟朱老師説説,王哲林這樣的情況,他職業生涯的困境,在中國籃球,中國體育領域裏並不新鮮。

王哲林的困境,中國籃球的老故事

不是我自誇,作為上賽季八強球隊,這一季開局福建和王哲林打得不好,老楊早有預料。原因一句話就能説明白:福建沒後衞。上賽季能挺進八強,12進8力擒廣廈,核心後衞勞森對福建太重要了。從個人能力來看,勞森可稱上賽季CBA最出色的核心後衞,畢竟曾經是一支NBA季後賽球隊的核心主控,巔峯時期場均接近10次助攻。勞森能力實在太強,有了勞森,他和王哲林的擋拆如入無人之境,再加上鋒線投手陳林堅呼應,福建的進攻水平相當高。這就是為什麼休賽期一開始,勞森開了高價,福建猶豫再三,還是對他使用了優先權,因為他真的很重要。結果勞森自己犯傻,被CBA驅逐。由於疫情關係,新籤的外援又暫時不能到位,福建陷入了空有中鋒和投手,沒有核心後衞串聯的窘境。後衞由年輕的徐銘智擔綱,再下來就是人稱“湯神”的湯傑和李江淮等。

沒有後衞喂球,王哲林孤立無援,打得非常痛苦。坦白説,福建的比賽我看的不多。就我看的他們對廣東那場,王哲林不得不多次自己從接近中線的位置運球推進。而且他只要背身接球,一運球對方就夾擊。這都是沒有核心後衞帶動的典型體現。其實不光是王哲林,沒有勞森,數據明顯下滑的還有陳林堅,得分從19.4落到15.2,三分命中數從上賽季場均3個掉到1.8個。進攻組織不起來,作為球隊核心,寸步難行,王哲林的沮喪可以想見。

王哲林的困境,中國籃球的老故事

當然了,你説作為球隊的招牌和靈魂,在全隊陷入困境的時候,王哲林是不是可以打的更強硬一些,在精神上起到更多領袖作用,這可以探討。這既有關於個人性格,也有關於球隊環境。

前面説的,是球隊本賽季的短期環境,王哲林越打越難受。還有長期環境。福建的長期環境是什麼?第一,他們歷來是CBA防守最差的球隊之一。你看福建隊的比賽,其實他們的人員不是完全不能防,但就是完全不防,運動員從來沒有防守意識和防守習慣。福建過去打得好的時候,也是純靠進攻取勝。這決定了他們的進攻水平一旦下降,就無力支撐。一支不防守的球隊,從長期建設來看,一定是偏軟的,相持球能力差,韌性和紀律性不足。這種整體的文化和習慣,很難靠個人來改變。

第二,以福建的打球風格和整體實力、球隊定位,在很長的時期內就是打進前八就是球隊上限。王哲林拿MVP的賽季,球隊也就是打到前八。再想往上走一步,實力差得太遠。王哲林從多年前一露頭,就是備受關注的新星。多年來也在成長,但總覺得距離人們的期待尚有差距,和整體環境關係不小。有道是,數年徒守困,空對舊山川。沒有上升空間,人的鬥志就容易在坐守中消磨。這個賽季王哲林呈現出來的,就是典型的精神疲憊帶來的懈怠。我使勁也沒什麼用,那就別使勁了。

王哲林的困境,中國籃球的老故事

有人説,王哲林無論如何還是應該更努力一點。的確如此。這件事我這麼看:一是個人天性不可強求;二是個人思維還是會受整體環境影響。無論王哲林的天性如何,他的沮喪,那種極致的沮喪,我是可以理解的。當初王哲林一出來,都拿他比大姚,説他是小號姚明。大姚當年那努力程度,那種鬥志,沒的説吧,努力起來自己都害怕。但當大姚到了要突破瓶頸,但中國男籃的整體實力在世界舞台上匹配不上的時候,沒有後衞給大姚傳球,大姚乾着急接不着球的時候,他也沮喪的要命。沮喪到了極點,大姚就在雅典奧運會上摔了毛巾,怒吼“我們只是換了張皮,我們的芯沒有換”這種話。大姚那種性格,是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大王的性格,可能是我乾脆就沉默。不管是大姚還是大王,都是沮喪所致,起因都是個人在環境中的無力感。

説到這兒,肯定要涉及到另一個話題:王哲林該不該離開福建?這是一道無解的題。從個人職業生涯發展來説,如果王哲林能去一支強隊,肯定對他有幫助。但中國籃球,整個中國體育,有自己的特殊性,不能只從運動員的職業發展考慮。王哲林的父母,是老福建男女籃運動員,和大姚的父母之於上海籃球一樣。所以大王從小就進入福建的培養體系,按現在的CBA規定,大王要為福建一線隊效力滿12個賽季(現在第9個賽季)或者年滿34歲,才能有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身。作為外人,我們並不清楚大王的個人意願,或者他持有潯興股權的內情。但現有體制也是為了鼓勵各隊抓好青少年梯隊建設,保護球隊和體制利益,也有它的合理性。於是,王哲林的慾望,就像温水裏的青蛙,只好在合理性裏浸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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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件事歸根到底,仍然是中國體育的特徵。當初計劃經濟體制和體工隊時代,運動員都是省市體工隊從小培養出來的尖子,他們從小就屬於體制,因此命運從來不由自己掌控。在現在的NBA,人們都慨嘆想看一人一城。在早期的CBA,每個隊的核心都一定是一人一城,哪兒也別想去。

CBA從1995年開始搞所謂的職業化,歷經25年。中國包括足球籃球在內的市場化項目,和社會一樣,從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轉型。軍隊體制球隊逐漸退出歷史舞台,國企球隊、隸屬體委和體院的球隊數量減少,私有化球隊數量在增加。但中國體育遠不像美國和歐洲體育,可以把青少年體育交給學校,中國的學校體育仍然近似荒漠,而且和職業體育嚴重脱軌。這逼迫職業俱樂部必須自己培養新血。既然是俱樂部做了投入,就勢必要求回報,天經地義。成年隊運動員就無法像真正的職業聯賽一樣,個人走向完全合同化。這兩年CBA各隊之間,交易明顯增多,這是好的趨勢,但涉及到核心運動員的還幾乎沒有。就是這個原因,當個人發展要求和整體環境不匹配的時候,不管你是什麼性格,最大的感觸都是無力。北有趙繼偉,南有王哲林。

王哲林的困境,中國籃球的老故事

這裏面很難説有對錯。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對錯。大家都有理由。大家都不容易。大家都很合理。唯有無奈而已。

過往30年,有一次著名的從體制裏的“逃脱”,是15歲的王治郅——他的父母,也是老北京男女籃的運動員;他們的家,就住在老北京體味和各支運動隊所在的先農壇大院內。在一個矇矇亮的清晨,少年王治郅揹着行囊,悄悄來到先農壇大門口,那兒有一輛汽車悄悄等待他,把他拉往紅山口。從那時起,他成為了八一隊的一員。

但當八一隊把他培養和塑造成全中國,甚至亞洲最好的中鋒,他想要西進NBA追尋下一段夢想時,他同樣遇到了羈絆。

王哲林的困境,中國籃球的老故事

當19歲的王治郅第一次入選國家隊,他在那裏遇到了相貌英俊,球風瀟灑,一人在山東包打天下的鞏曉彬。鞏曉彬人稱逍遙王,在4號位上無人能敵,曾幾次率領山東打進聯賽四強。他曾想轉會上海,但終其職業生涯,坐守山東。

大郅問天賦蓋世,每天晃晃蕩蕩,不怎麼使勁也是國家隊主力的大彬:彬哥,你咋不(好好)練呢?

大彬撇了一眼國家隊的新兵蛋子,笑道:練了你能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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