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評｜羽生結弦：理想永不退役

評論員 孔雨童

7月19日，花樣滑冰傳奇選手羽生結弦在東京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退役，突然卻又彷彿一件總會到來的事塵埃落定。

關於羽生退役的猜測，其實最早四年前就已有。當平昌冬奧會結束，羽生拿到66年來唯一花滑男單連冠，被稱為Legend（傳奇）的那個時刻，“是否快了”這個問題就已經懸在很多人心頭了。彼時的羽生，已拿了兩輪大滿貫，手握十幾項世界紀錄，如他在賽後發佈會所説“金錢，名譽，地位”已一樣不缺，急流勇退、神話不翻車，大概是99人中98人會有的選擇。然而他沒有退役，繼續貢獻了多套足以留存歷史的經典節目，拿下男單唯一超級全滿貫，同時向人類極限阿克塞爾四周跳發起衝擊。

職業生涯這最後4年，練阿克塞爾四周同時捍衞冠軍榮耀的羽生，其實並不如之前順利。平昌冬奧後，新評分規則和執行，對跳躍格外偏重的同時藝術評判相應模糊，場上場下影響因素複雜，累積多年的傷病頻發，挑戰4A又異常艱難……萬眾矚目站在山巔的羽生這段生涯格外坎坷，雖仍是頂尖選手也不再橫掃各大冠軍。但這堅持下來的四年，卻是最能體現這位傳奇選手的品格。如他所説，這是為了理想弄壞身體，“一路被碾碎”卻也“匍匐前進”的4年，就好像蠟燭燃燒到最後的那一截，燒得最旺，卻幾乎燒盡，説這個話題時，他提到一部日本經典動漫《明日之杖》，主人公、那位拳擊手最後死在拼盡全力後的拳擊台上。

但這樣的艱難中，羽生也依舊沒有放棄對那些耗費大量體力精神，帶來花滑之美卻分數上並不討好的銜接和藝術表現。這種對花滑藝術表現的堅守，像他堅持挑戰阿克塞爾四周一樣，牢不可摧。因而羽生結弦的花滑自始至終都是美的，高技術性的，甚至有時帶着理想主義的悲壯姿態。也因此，他一直被觀眾愛戴，哪怕他沒拿冠軍，哪怕他摔倒在奧運賽場上。大概，人們崇拜神，卻永遠無法拒絕一個燃燒自己虔誠前進的人。

“我希望自己的花滑能讓苦難中的人，疲累的人感受到哪怕一點點希望”競技之中，這位運動員也常傳遞着類似的意願，彷彿一種責任。因而技術與美之外，羽生的很多作品都充滿共情和“有心”，他表演慰藉地震災民的《安魂曲》《花會開放》，改編給人帶來希望感的《春天來吧》，疫情後有意選擇歡快的曲子《 let me entertain you》鼓舞民眾。花樣滑冰本就創造藝術作品，“羽生結弦的花滑”尤為存在這樣的價值。全世界逃不開苦難疲累的人類，都能在這樣的作品中得到片刻或長久救贖。因而，競技體育被數字紀錄，競技體育的意義又遠不止如此，那些偉大的運動員，用作品身姿，鼓舞到場外世界的普通人，這大概從來是更高的意義。

北京奧運會後，羽生結弦“繼續挑戰”的言論曾讓外界猜測他不會退役，但卻最終迎來退役消息。在這之前的6月，國際滑聯更改了規則，刪除了一些跟藝術表現相關的得分要求，有人猜測，這是讓花滑傳奇作出最終決定的原因嗎？不得而知。但很明顯，他找到了新的吸引他戰鬥的世界——冰上表演。在這個新世界裏，有他一直沒放棄也可以繼續堅持藝術追求，找到了一個可以自由堅持自我做“羽生結弦”花滑的世界。

發佈會上他這樣描述這個世界："我很憧憬的花滑時代，那時候也不是跳三個四周就能贏，跳好多3A就能贏的時代，而是運動員們呈現出了更能觸動心靈的表演，今後，我也想要更多地表演這樣的花滑，追逐自己最喜歡的時代的花滑”。

今天，有媒體在報道打出標題《我們為什麼熱愛羽生結弦》，北京奧運期間，也有一個話題“為什麼人人都愛羽生結弦”，這個問題有太多答案：有哮喘卻征服冰面，時刻上演熱血漫，謙和尊重全世界，賽場上也永遠抱着“來自森林”的維尼熊……不過不管現實世界有多少面的羽生結弦，他都已經永遠享有一個最榮耀的標籤——被奧林匹克和國際滑聯認證過的一個詞彙：GOAT（史上最偉大選手）。今天，在全世界無數參與着這項運動，關注這項運動的人那裏，大概也都想給他送上一句話，也是奧林匹克官方發佈的那句話：“謝謝你”。

19日的新聞發佈會上，有一個很明顯的細節是，羽生結弦一直沒有提“引退”（退役）這個詞，而是説，不再參加競技比賽，轉向職業選手進行表演，他也特別強調，自己不喜歡退役這個詞。這或許因為，這個用了23年全部人生鋪在這項運動中的，甚至被稱為“會是地球上留下來最後一個花樣滑冰信徒”的傳奇選手，本就永遠不會離開這個他口中等同於“活着”的花滑世界。他將繼續創造理想，他的觀眾們，也不會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