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認識李瓶兒的時候,還是夏天,兩個多月後的重陽節這一天,西門慶就終於“偷”上了。偷情比嫖娼刺激多了。嫖很低級,“有錢便流,無錢不流”,沒啥技術含量。
偷情比嫖娼刺激多了。嫖很低級,“有錢便流,無錢不流”,沒啥技術含量。偷則不同,多少還是要講些感情基礎的。西門慶偷情成功之後,李瓶兒又送了兩根金簪(皇宮御用品,價格不菲),替西門慶帶在頭上,並交代他説:“千萬別讓我老公看到了。”
西門慶這回是一分錢沒花,既賺了人,又賺了錢。那麼,西門慶這個謙謙君子大色狼,究竟憑什麼可以白上人家老婆?他到底有何妙招呢?其實只有一招,既簡單、又重要的一招。
前面説過,男追女,成不成的決定權在女方。(反之亦反。)
西門慶從頭到尾只做一件事,就是在反覆地試探對方、表現自我的過程中,“獲得女方的願意”。只要女方願意了,那就必成。她若不願意,此事便休了,難道我還扯住她不成?
這一招,是花了大幾千塊錢在王婆子那裏學到的。但最難的是,哪個女性會傻到去對你直截了當地表態呢?基本上是不會發生這種奇蹟的。願不願意,只在她的心裏,你又咋能知道呢?
不過,好在女性雖不會對你直接表態,但卻是都極懂得怎樣暗示的。
一個暗示也就夠了,因為西門慶是一個很善於破譯這些“暗示”密碼的行家。他在一步步試探的過程中,特別留心對方是否會做出曖昧的暗示。
話説當時西門慶和李瓶兒迎面撞了個滿懷,李瓶兒轉身入後邊去了,説老公馬上回來,請稍等。然後説了這樣一句話:“今日他請大官人往那邊吃酒去,好歹看奴之面,勸他早些回家。兩個小廝又都跟去了,止是這兩個丫鬟和奴,家中無人。”
這一番話,看似平淡,一般人可能聽不出什麼來,但西門慶卻嗅出了話中之音:李瓶兒根本沒必要對他説出家中的細節,但她卻把老公、小廝、丫鬟的行蹤都對西門慶説得清清楚楚,最後強調“家中無人”。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説,我家裏沒人。多麼強烈的暗示!
西門慶是什麼人。書上説:“這西門慶是頭上打一下腳底板響的人,積年風月中走,什麼事兒不知道?今日婦人明明開了一條大路,叫他入港,豈不省腔!”
發展的過程就是:李瓶兒又多次對他暗示,反覆抱怨老公天天在外面鬼混。再後來就是眉目傳情,“兩個眼意心期,已在不言之表”。再後來,西門慶去解手時,李瓶兒竟跟來偷看,兩人又撞了個滿懷。
李瓶兒的暗示在逐步地升級,可西門慶卻一直無動於衷了。這是為什麼呀?因為現在,已經變成李瓶兒追求西門慶了,成不成在於西門慶願不願意,這叫欲擒故縱。
最後,一天晚上,李瓶兒出錢叫她老公到外面妓院去吃酒,她就把西門慶叫過來,兩個人躲在她房裏吃酒。“兩個於是並肩疊股,交杯換盞,飲酒做一處”。
現在明白了,西門慶的絕招其實很簡單,就是俘獲自願的女人。讀懂她們的暗示,或誘導她們做出暗示。只要人家願意了,他甚至可以設計讓人家自己送貨上門。就這一招,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在《金瓶梅》中,和西門慶有關係的數十個女子都是自願的,他從來沒強迫過誰。而另有兩個被驚為天人的美女,西門慶卻始終上不了,到他死也沒成過,為什麼?因為人家不願意。不願意,絕招就失靈了。
可見,也並不是西門慶真的有多麼厲害,一個巴掌也拍不響啊!
從這之後,只要李瓶兒的老公不在家,她就叫丫鬟拿梯子爬上牆頭,或學貓叫,或以咳嗽為號,或是扔一塊瓦片。
這邊,西門慶就掇過一張桌凳來踏着,暗暗翻過牆去廝會。第二天早上,再照前越牆而過,回到家中。
兩個約定暗號,隔牆酬和,竊玉偷香,根本不從大門裏行走,神不知,鬼不覺的,街房鄰舍又怎的會曉得?!卻説有一天早上,西門慶扒牆回來,走到潘金蓮房裏。金蓮還未起牀:“你昨日也不知又往哪裏去了一夜?也不對奴説一聲兒。”西門慶就順口撒了個謊,金蓮雖然信了,卻有幾分疑影在心。
揭秘:西門慶控制女人的手段
《金瓶梅》第一回説西門慶“學得些好拳棒”,但看完之後也沒發現他打過幾個人。這一點和《水滸傳》不同,水滸裏的人物,基本上多是一言不合即拳腳相向,動不動就打出了人命。
西門慶根本不是這種人。他不打架。他在外面混,總是一團和氣的面容,很少與人動手。他是不會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惡人的。西門慶曾經打過一次架,就是打武大郎那回,只踢了他一腳,轉身就飛跑。
當時,武大郎來捉姦,西門慶已經被嚇傻了。他的第一反應是鑽到牀底下躲起來,嚇得氣都不敢出。在潘金蓮的挑唆下,他才飛起一腳,踢翻了武大,奪路而走。
是因為非常關鍵的一個時刻,馬上就要被捉姦在牀了,所以才和人打了一架。我們再來看那個企圖勒索錢財壞了好事的鄆哥。水果販子鄆哥,他既幫武大去捉姦,又幫武松去告狀,處處都與西門慶作對,應該算是結了仇吧!
但是,在《金瓶梅》中,西門慶根本就沒有打他。打他有什麼意思。西門慶好像只打過這一次架,就武大郎這一回。一般不打架,這是對待外人。
但是,有一回,在很短的時間內,西門慶卻把自己家裏的人連續打了三個!
第一個,打的是四老婆:孫雪娥。
第二個,打的是貼心秘書,天天跟班跑腿的小廝:玳安。
第三個,打的是剛娶進門不久的五老婆:潘金蓮。
這三個人究竟為什麼會捱打呢?我們不妨試分析之:
(一) 孫雪娥
四太太孫雪娥是管食堂的。一天,早飯弄遲了,丫頭春梅去催,兩人發生了口角。
西門慶走到後邊廚房,不由分説,上去就是幾腳,踢得孫雪娥不敢吱聲。西門慶罵道:“你怎麼要罵她?你罵她是奴才,你怎麼不溺泡尿把你自己照照!”
踢完後,西門慶轉身走了。
孫雪娥對旁人説:“你看,我今天晦氣!我又沒説什麼……”咕叨了幾句。
不料,西門慶沒走,轉身回來,上去又是幾拳,罵道:“賊奴才淫婦!你還説不欺負她,親耳朵聽見你還罵她!”
打得孫雪娥疼痛難忍,氣得在廚房裏兩淚悲流,放聲大哭。
這是早上的事。下午西門慶回來,潘金蓮在房裏哭,原因是和孫雪娥吵了一架。
這西門慶不聽便罷,聽了時,三尸神暴跳,五臟氣沖天。一陣風走到後邊,揪住孫雪娥的頭髮來,盡力拿短棍打了幾下。罵道:“好賊歪剌骨,我親自聽見你在廚房裏罵,你還攪纏別人。我不把你下截打下來也不算。”
為什麼西門慶要兇巴巴地打孫雪娥?用意究竟何在呢?果真只是為了一頓早餐?
細細尋找原因,西門慶在發怒之前,潘金蓮和春梅兩個是這樣對他挑撥的:“我説別要使他去,人自恁和他合氣。説俺孃兒兩個霸攔你在這屋裏,只當吃人罵將來。”
孫雪娥説,潘金蓮、春梅這兩個傢伙天天把西門慶霸攔在屋裏。
這才是根本原因。
我天天在哪兒,你不要不服氣。所以打孫雪娥,同時也是殺雞駭猴,警告所有的人:
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誰幹涉,就打誰!
潘金蓮非常高興,以為是在替她出氣。殊不知,西門慶轉身就到外面包情人(李桂姐)去了,他可以在外面玩半個月不回來。結果就是,大家誰都不敢出聲。
(二) 玳 安
到了七月,西門慶快要過生日了,還不回去。他花了幾萬啊,不捨得走啊!大太太吳月娘叫玳安牽馬去接他回來,潘金蓮就暗暗寫了封情書叫玳安轉交,勸他早些回家。
玳安此時的身份,就代表着吳月娘(另加潘金蓮),到李家妓院來接西門慶。
西門慶當眾把玳安踢了兩腳。説道:“吩咐帶馬回去,家中哪個淫婦使你來的?我這一到家,都打個臭死!”玳安只得含淚回家。
打玳安,就相當於打吳月娘。“家中哪個淫婦使你來的?”既指潘金蓮,也罵吳月娘,哪個都不許管我的。從此,再沒人敢出頭了。
書上寫三太太孟玉樓曾經問過這樣一句話:“你踢將小廝便罷了,如何連俺們都罵將來?”
她不知道,西門慶打小廝是假,威嚇這些娘們才是真。
(三) 潘金蓮
西門慶是七月二十八過生,他一直玩到七月二十七的晚上才回去(在妓院前後住了近兩個月)。你看他會玩吧。
一到家,二太太、四太太就向他告狀:“你不在的時候呀,潘金蓮就和家裏的一個小廝通姦。”
西門慶一聽大怒,叫潘金蓮把衣服脱光了跪在那裏,拿起鞭子就抽。
被打的這三個人,分別是在西門慶包情人前、包情人中、包情人後。這樣一看,用意就很清楚了:一不許干涉我的私生活,二不許你們越軌。
要是從來不敢打老婆,可以肯定地説,你管不了她的。
西門慶就會打,又疼又打。在一般情況下,他從不打老婆,並且還對她們一貫性的很温柔。但只要抓住了機會,有理由打的時候,就狠打,邊打邊罵,大嚷大叫,故意瀰漫恐怖氣氛。
把老婆都治得老老實實服服帖帖的。
從《金 瓶 梅》看西門慶欺騙女性的伎倆
古人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西門慶有妻,有妾,又包了個妓。但是,説實話,花錢買春包個妓,根本就沒啥技術含量。若有本事吃白食,不花錢又上良家婦女,那才是高手。
西門慶想到了李瓶兒。
李瓶兒是西門慶結拜兄弟花子虛的老婆,就住在自家隔壁。她一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時就是看到一眼也難,從來沒和她説過一句話。和她之間,究竟有戲沒戲呢……
再説,那可是兄弟的老婆呀!
呀!西門慶也顧不得許多了。
首先得“巧遇”。 巧遇,是N種方法中最好的、最自然的相識方式了。
可是,沒有機會巧遇怎麼辦?那也好辦,就製造機會巧遇唄。
話説有一天,花子虛下帖子請西門慶到外面去吃酒。花子虛包的一個妓女(吳銀兒)過生日,所以他就叫西門慶來喊他一起出去。
西門慶就打選衣帽,穿戴整齊,叫了兩個跟隨,騎一匹駿馬,先逕到花家來了。
恰巧,花子虛此時不在家,他的老婆李瓶兒,就站在二門裏台基上。台基,就是高出地面的建築物底座。
當時是夏月天氣,有些炎熱,李瓶兒穿着一件薄薄的“藕絲對衿衫”,下面是“白紗挑線鑲邊裙”。
“衫”,古代指無袖頭的開衩上衣。(比如汗衫、襯衫,都是無袖或短袖的。)李瓶兒的穿着,一貫都是非常講究、非常時髦、非常高檔的。換成現在的標準來看,應該相當於是吊帶。
女人混得好,身上就穿得少嘛。
西門慶看見只當沒看見,徑直大步走了過去。書上寫道“那西門慶三不知走進門,兩下撞了個滿懷。”你看,巧不巧?
人家那麼大個人,又站在最明顯的空間處,他就這樣面對面往人家身上一撞,撞個滿懷。你説他是有意的呢,還是無意的呢?你不知道,反正他沒看見嘛,很正常啊。
這一撞,準撞出故事來。
緊接着,西門慶就很自然的、很有涵養的“忙向前深深作揖”。
“深深作揖”,這是西門慶習慣性的招牌動作。
怎麼叫作揖呢?“古所謂揖,但舉手而已”。也就是説,只舉手,不鞠躬。但是,西門慶在遇到女性時,都是“深深作揖”,又舉手,又鞠躬。
我們再來看第二回,西門慶初遇潘金蓮時,被竿子打了頭,西門慶不僅沒發怒,反而還行了個大禮: “那人(西門慶)一面把手整頭巾,一面把腰曲着地還喏道:'不妨,娘子請方便。'”
“把腰曲着地”,這一揖夠深的。可見,“深深作揖”是西門慶早已養成了的良好習慣,總是能給對方留下良好的印象。這在男尊女卑的時代,可並不多見咧。
現在,西門慶和李瓶兒先撞了個滿懷,再深深作揖。那麼,李瓶兒呢?沒招,她也只好回禮,“還了萬福,轉身入後邊去了”。使出一個丫鬟來,叫給西老闆上茶。
撞個滿懷,只一瞬間的事。但書上把西門慶的感受描寫得很清楚:
“這西門慶留心已久,雖故莊上見了一面,不曾細玩。今日對面見了,見她生的甚是白淨,五短身才,瓜子面兒,細灣灣兩道眉兒,不覺魂飛天外。”
正在幻想間,花子虛回來了,和西門慶一同出去吃酒,直吃到天黑。這西門慶留心,故意把花子虛灌得酩酊大醉。
然後,西門慶就把花子虛攙扶着送他回家。這樣,就又製造出了一個和李瓶兒近距離接觸的正當理由。
李瓶兒出來拜謝西門慶,説道:“拙夫不才貪酒,多累看奴薄面,姑待來家,官人休要笑話。”
那西門慶忙屈身還喏(依然很有禮貌),説道:“不敢。嫂子這裏吩咐,在下敢不銘心刻骨!若讓嫂子擔心,顯的在下幹事不力了。方才被那些人纏住,是我強着催哥起身。走到樂星堂門口鄭愛香(名妓,小名叫做鄭觀音)家,哥就要往她家去,被我再三攔住,勸他説道:'恐怕家中嫂子放心不下。'方才來家。若到鄭家,便是一夜不歸了。嫂子在上,不該我説,哥也糊塗,嫂子又青年,偌大家室,如何就丟了,成夜不在家?是何道理!”
這一番話,説得冠冕堂皇,正氣凜然。
裝正經,很好很強大。名聲再差也要裝正經,總不能一見面就像個色狼似的,那還混個屁呀。
事實上,西門慶在和女性交往中,一直都是“謙謙君子”的形象。
再後面幾天,西門慶叫結拜兄弟應老二、謝老三等一夥人,天天把花子虛纏在妓院裏喝酒,不放他回來。這樣,機會就更多了。
李瓶兒一着急,就老是會叫丫鬟過來請西門慶問訊。
西門慶就會很正派地説,我,其實很少去那種地方,若是我在那裏,有個不催促哥早早回家的?相交朋友做甚麼?哥什麼都好,就是這一件事不好。
李瓶兒真的要感慨啊,怎麼人家的老公就那麼好呢?自己的老公咋就不知道珍惜呢?有人家西門慶一半好就不錯了。
一日,李瓶兒對花子虛説:“你在外邊貪酒戀色,多虧了隔壁的西大哥,你買分禮兒謝謝他,方不失了人情。”
花子虛就連忙買了四盒禮物,一罈酒,叫小廝送過去。
這些禮物,西門慶都收下了。他大老婆吳月娘就問他説:“花家怎麼無緣無故地送禮過來?”
西門慶解釋道:“花二哥前幾天在妓院裏喝醉了,是我攙扶着他回的家。他天天在妓院裏鬼混,我勸他休過夜,早早回家。他老婆因此感謝我,故買了這些禮物來謝我。”
吳月娘聽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的哥哥,你還是先把你自己管好罷,你還泥佛勸土佛!在外面養女調婦,成天不落屋,還反勸人家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