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晚，長沙，廖師傅吹制的梅花鹿已逐漸成形。
“撥浪鼓兒風車轉，琉璃嘎嘣吹糖人。”每當晶瑩剔透的糖人兒進入視野，總是會喚起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童年記憶，隨之而來的是歡樂和驚喜。
“磨剪子哎，搶菜刀……”這句經典的吆喝聲似乎紮根得更久遠。那些走街串户的手藝人，串起一個個年代，一系列共同回憶。
本報記者帶你走近老街裏的手藝人，聽他們講述那些老長沙街巷裏的故事。
剛入六月，天氣多變，6月2日，長沙迎來6月的第一場雨，火宮殿內吹糖人的小攤頂棚逐漸掛滿越來越多的水珠，突然在路面上濺起的水花，讓火宮殿附近成羣結隊的遊客，匆忙進入到雨棚內躲雨，停駐期間，望着眼前的糖人，家長們開始充滿回憶味的閒聊、望着糖人的製作過程發呆，孩子們對糖人攤前的羅盤百玩不厭，一遍遍用竹條旋轉着，雞、魚、龍、桃各種圖像被反覆用竹條戳中。
6月7日，記者探訪長沙市各區域的老街發現，在很多老街裏，都隱藏着一個個傳統手藝人，他們在靜謐的老街小巷裏守護着時間。
磨刀人：工作中交到很多朋友
“年輕時，就覺得給別人打工不自在，不像手藝活，被人認可度高，每天的時間都可以自己掌握，到處跑，到處交朋友。”魏書亭喜歡自由，喜歡做被人認可的工作，這樣自己做得開心。
今年63歲的魏書亭做手藝活已經近50年，從木工到磨刀人，他喜愛手中的每一份物件。幾十年間，魏書亭憑着“靠手藝混飯吃”的想法，走南闖北，見證着傳統手工藝的興衰。
如今，一把長椅，兩塊粗細不一的石頭，是他每天出行的行頭，每天行走在各個小區間，吆喝着“磨剪子嘞，搶菜刀”，他享受這樣的狀態，更享受，平均十分鐘的時間，一把有型的菜刀將被顧客滿意地收下。“這份手藝看着粗糙，裏子裏講究的細，要做到和別人不一樣，要講究角度和平衡度。”他説，自己始終是個手藝人，不喜歡和所有人做一樣的物品，兩塊石頭的交替間，看的就是技術的厚度，粗糙的那塊石頭講究角度，練久了以後，只要上手，就能保證每次的角度合適，這塊石頭主要負責磨去刀刃的缺口，細的石頭講究平衡度，保證每次力度均衡，讓刀面平整，質地細膩。
魏書亭在工作中，也交了很多朋友，來磨刀的顧客大多愛和他嘮家常，只要顧客願意説，魏書亭的話匣子便會打開。他喜歡被認可的感覺，因此，他對自己的技術要求很高，“我希望我的顧客拿到我的刀後，半年、一年後再來找我，希望為他們帶來超值的體驗。”回頭客為了表達感謝，經常會給他送去水果，他手機裏存的老顧客號碼也越來越多，每天都能接到來自長沙各區的老顧客“邀請”，“忙的時候一天20幾把刀，輕鬆的時候幾把的也有，如今，隨着物價的變化，磨刀的價格也從幾塊上升到十塊，最貴20塊，具體要看磨刀的難度。”
和他一樣，在火宮殿內的吹糖人龍師傅，也希望別人認可他的手藝，並且對自己是個手藝人表示自豪。
走進火宮殿，一眼就能看到龍師傅攤子上“吹糖人”的小旗，剛湊近，麥芽糖的香味就撲鼻而來，銅鍋上熬着的麥芽糖不斷吸引更多年齡段的消費者。
他説，自己就是長沙人，做糖人最初的記憶時刻牽引着他，他説，人這一生，做好一件事就夠了，這件事又能養家餬口，就挺好。
記憶中的羅盤5角錢就能轉一次
吹糖人是民間手藝人之一，以往的吹糖人，行頭總離不開兩頭挑子，那時候的小販們肩挑挑子，從走街串巷，到集市廟會被邀請去演出，都是居無定所，不會固定在一個地方。
現在每天在火宮殿的舞台區域，都會有花鼓戲的表演，龍師傅也被火宮殿邀請去進行吹糖人的表演，他説，週一到週五下午4時30分出攤，週末從上午10點開始出攤。“喜歡這樣的狀態，台上敲鑼打鼓，台下畫龍畫鳳。現在生意也呈現出越來越好的狀態，正常情況下一天收入幾百元，多的時候上千，在一個個台階地往上進步，自己的理想狀態是一天能收入上萬。”
相比起糖人，糖人攤子前的羅盤更吸引孩子們的注意。羅盤是一個圓盤，圓盤的中心立着一根竹條，竹條的上端長度比圓盤的半徑稍短，羅盤上顯示着複雜程度不一的動物，15塊錢一轉，輕重隨意。竹條一動，顧客便會屏住呼吸，期待竹條轉到自己喜歡的糖人，轉到龍，是很多孩子都期待看到的，轉到笑臉往往會讓不少顧客失望，龍和笑臉的距離很近，但是竹條停下，就是歡呼和失望的區別，因為同樣的價錢，大家大都希望能轉到複雜一些的糖人。
孩子的家長陳女士是80後，在她記憶裏，兒時的羅盤，只需要5角錢，就可以轉動一次。陳女士的回憶中，5角錢，可以買到一本小人書，一包辣條，一堆硬糖，還能轉動一次羅盤。“這是我們一代人的回憶，現在我們的孩子同樣很喜歡，這種手藝很奇妙，能聯動幾代人的回憶，讓這份共鳴一直延續着。”
畫糖人的過程，龍師傅稱為“用勺代筆，以糖代墨，用石板代紙”。龍師傅在陰涼平滑並且塗有一層食用油的不鏽鋼板上，拿起一把小勺子，在熬着糖稀的銅鍋內舀起一勺糖稀，微微傾斜，用勺子裏往下流淌的糖稀作為線條，迅速移動，左右騰挪，在石板上澆出一副圖案。作品完成後，用銅鏟將糖人剷起，再黏上一根竹籤，就可以順利遞給顧客手中了。
糖畫相比吹糖顯得太薄，冷卻後的糖畫也特別脆，容易碎，製作過程同樣惹人注目的吹糖，成品看起來更有立體感，更受孩子喜愛。
現在攤位也是“吃狗糧”的地方
相對比要“龍”的簡單滿足，龍師傅更需要花心思“照顧”的，是年輕人，尤其是追星的年輕男女。
龍師傅介紹，生意好的時日，除了剛過去的兒童節這類節日，還有明星的演唱會。他的印象裏，周杰倫在長沙開演唱會的時候，在他的攤位面前排滿了喜歡周杰倫的粉絲，他們要的糖人都一樣：周杰倫，這個名字。龍師傅説，那一天顧客對這三個字的需求源源不斷。
龍師傅笑着説，這個攤位就是當下大火明星的風向標，在他這裏，最近被要求寫得最多的名字是：易烊千璽、李現、王一博。
這裏，也是“吃狗糧”的地方，龍師傅描述，很多熱戀中的情侶也會來到這裏，要求刻畫屬於他們的糖人。最常見的是把雙方的名字寫在一起，然後在中間畫一個愛心，象徵着長久和心相印，也有女生要求單獨刻畫男生的名字，然後將刻有男友名字的糖人吃掉，象徵着：我吃定你了。
“時代不同了，糖人的形式也需要與時俱進。”
相比起糖人師傅，從事磨刀手藝的魏書亭認為，磨菜刀是更加脆弱的手藝，這門手藝的收入不定，很少有人願意去繼承，當下的年輕人沒有幹下去的決心和耐心，這樣一來，磨菜刀這門手藝很難被傳承。
從觀眾層面來説，現在的生活節奏快，很少有人能夠真正體會到磨刀這門手藝的美感和不可替代性。
魏書亭説，這門手藝要應用在生存上相對比較難，但是依舊有很多人在堅持。“每個傳統行業都有在堅持的人，這就是一份堅持讓我也能一直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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