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51年,73歲的司馬懿因病去世。在去世前,司馬懿去立下了一個奇怪的遺囑:“於首陽山為土藏,不墳不樹;作顧命三篇,斂以時服,不設明器,後終者不得合葬。”在生前,司馬懿就在首陽山為自己建造了一座陵寢,既不封墓冢,也不建陵寢,身穿平時的衣服下葬,墓中不留寶物,而後來去世的遺孀,也不準與自己合葬。中國人不僅講究死前風光,死後也要極盡哀榮。在漢代,還有視死如生的厚葬習俗。當時的司馬懿貴為太傅,國家的實際主宰,為何要“不墳不樹”,如此低調。
與此同時,在《宋書·禮志》中,還保留了一個更奇怪的記載:“晉宣帝遺詔,子弟羣官皆不得謁陵。於是景文遵旨。”也就是説,司馬懿不允許子孫為自己掃墓,而他的兒子司馬昭謹遵其遺囑,從未為他掃過墓。古語有云:“國之大事,唯戎與祭。”古人看來,祭祀祖先能夠保佑家族平安、和睦與延續。對於君王來説,祭拜先帝與先祖,可以保佑國祚綿長,皇權代代相傳。司馬懿處心積慮多年,就是為了攀登權力的高峯,從而光宗耀祖。
如今司馬懿通過高平陵之變,已經大權在握,有號令天下之威,如今卻為何如此低調,不僅低調下葬,甚至不允許子孫為自己祭掃?而這,就要從高平陵之變來説起了。魏明帝曹叡於景初三年(公元239年)逝世,遺詔由年僅八歲的皇太子曹芳繼位,而大將軍曹爽、太尉司馬懿成為了託孤大臣。為了顯示自己對司馬懿的信任,曹叡甚至讓曹芳抱住司馬懿的脖子,將他當做自己另一個父親,就像當年劉禪父事諸葛亮一樣。但是曹叡死後,曹爽即聯合一眾黨羽,將司馬懿任命為太尉,以明升暗降的形式,奪取了司馬懿的兵權,將之完全架空。而司馬懿心知曹爽猜忌自己,於是施展“假痴不癲”之謀,整天在家裝病。隨後,曹爽集團完全掌握宮中禁軍,曹爽與何晏等名士操縱了朝廷中樞。然而曹爽本是紈絝子弟,絲毫沒有父親曹真那樣的英明睿智。一方面,曹爽大肆攬權,挾持幼主,還將與他有矛盾的郭太后關入深宮;另一方面,曹爽窮兵黷武,親率十數萬大軍討伐蜀漢,結果在興勢之戰中被王平、費禕殺得大敗。
然而曹爽不僅不以失敗為恥,反而還每天置酒高會,與何晏等人每日閉門清談,將國家治理得一團糟。因此,曹爽不僅得罪了司馬懿,還得罪了曹魏皇室以及蔣濟等功勳老臣。當時,司馬懿雖然已經“因病”退居二線,而曹爽仍對他不放心。於是派心腹李勝探望司馬懿。李勝進屋後,只見司馬懿正在兩個婢女的服侍下吃粥。吃着吃着,司馬懿手一抖,粥潑了一身。婢女為他換衣,結果司馬懿一個沒站住,衣服又掉在了地上。李勝見司馬懿如此“英雄遲暮”,倒是有些心生憐憫。於是他對司馬懿説:“我馬上要去荊州赴任,特地向太傅辭行!”結果司馬懿卻“昏聵”地説:“啥?你要去幷州,那裏到處都是胡人,不是什麼好地方,你可要多加小心啊!”李勝説:“太傅聽錯了,我是要去荊州赴任!”而司馬懿“恍然大悟”道:“哦!我老了,聽不清你説話。望你在荊州建功立業,到時候我好把兩個犬子託付給你!”
李勝辭行後,立即向曹爽通報了司馬懿的情況:“太傅老了,離死不遠,將軍可以高枕無憂了!”聽了李勝的話,曹爽果然對司馬懿失去了警惕。然而實際上,司馬懿表面整天躺在牀上“生病”,實際在家中陰養800死士,同時聯絡蔣濟等人,準備發動一場絕地反擊。正始十年正月(公元249年),曹爽帶着幼帝曹芳以及自己的全部兄弟以及親信,前往魏明帝的陵墓——高平陵拜謁。司馬懿見時機已到,於是立即派人接出被幽禁的郭太后,讓她下詔逮捕曹爽一黨。隨後,司馬懿又派人佔據武庫,並派兵出城據守洛水浮橋,佔領了曹爽一黨的軍事駐地。針對此次政變,司馬懿振振有詞:“我奉先帝遺詔,討伐叛逆,曹爽大權獨攬,離間兩宮,罪不容恕。我已擅自作主告誡主管人及黃門令説:‘免去曹爽、曹羲、曹訓的官職兵權,以侯爵的身分退職歸家,不得逗留而延滯陛下車駕,如敢於延滯車駕,就以軍法處置。”
聽聞洛陽發生政變,身在高平陵的曹爽完全慌了。實際此時,他手中不僅握有天子,身邊還有大量禁軍,完全可以趨向許昌,重立中央。到時候,誰勝誰負,還難以預料。只可惜,曹爽只是一個軟弱無能、豚犬一般的廢物。在對峙中,司馬懿派遣陳泰和許允勸説曹爽:“只要你交出兵權,仍能保你富貴!”同時,陳泰還表示:“太傅曾指着洛水發誓,他絕不會害你以及家人的性命!”聽了陳泰的話,曹爽竟真的擲劍於地:“即使投降,我仍然不失為富貴人家!”就這樣,曹爽在手握天子和軍隊的有力情況下,向司馬懿投降。而司馬懿也毫不客氣,悍然違背諾言,誅殺曹爽三族。同時與曹爽交好的何晏,丁謐、鄧颺、畢軌、李勝、恆範等人,也慘遭滅族,一共誅殺了5000多人。
這場屠殺有多殘酷呢?《魏書·王淩傳》注引《漢晉春秋》中,有身歷其事的王廣説道:“同日斬戮,名士減半”。同時,《三國志》也提到:“誅曹爽之際,支黨皆夷三族,男女無少長,姑姐妹女子之適人者皆殺之。”
按照規矩,誅三族,絕不會株連嫁出去的女子。而這一次,連嫁出的姑姑、姐妹、女兒也盡被誅殺。由此可見,司馬懿是多麼陰險和狠毒。而這一暴行,甚至連司馬懿的同夥——蔣濟和陳泰也看不下去。此前,蔣濟等人都曾以自己名譽來保證曹爽的生命。曹爽被滅三族後,蔣濟和陳泰竟因極度的愧疚而離世。更搞笑的是,甚至連敵對的蜀國也為曹爽鳴不平,説是司馬懿斷絕老上司曹真的“血食”,實在是狂悖無義。數十年後,西晉早已滅亡,東晉已經南渡。而宰相王導對晉明帝説起了當年司馬懿發動高平陵之變故事。聽完後,晉明帝竟哭倒在龍牀上:"若如公言,晉祚復安得長遠!"你看看,司馬懿的殘忍和陰險,連他的後代都看不下去。
公元251年,司馬懿討伐試圖“重興魏室”的老同事——王凌,並夷滅了他的三族。此後,司馬懿每天都會夢到王凌和他的好友賈逵向自己索命。不久後,司馬懿便病入膏肓,同時向後代們下達了自己的遺囑:“不墳不樹,斂以時服,不設明器,後終者不得合葬”。此外,還不允許子孫為自己送葬。司馬懿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在高平陵之變中犯下了可怕的罪行,惹上了很多仇家。他害怕仇人們掘了自己的墳。同時也害怕他人如法炮製,借子孫拜謁陵墓之機,發動政變。可以説,司馬懿確實是老謀深算。“不墳不樹”,且不得拜謁。司馬懿的高原陵很快就在首陽山中失去了蹤跡。
從他去世到如今,已經過去了1769年,甚至連曹操的陵墓都早已被髮掘,而司馬懿的陵墓仍無跡可尋。即使西晉滅亡,司馬懿的陵墓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也沒有受過任何盜掘。由此可見,司馬懿確實老奸巨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