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名臣寇準(961-1023),字平仲,華州下邽人(今陝西渭南)人。寇準有個毛病就是不喜歡南方人。南宋陸游《論選用西北士大夫扎子》(《渭南文集》卷三)雲:“伏聞天聖(宋仁宗年號)以前,選用人才,多取北人,寇準持之尤力,故南方士大夫沉抑者多。”《宋史·晏殊傳》記載:江西人晏殊,(江西)撫州臨川人,以神童聞名朝野,1004年,宋真宗召見殿試,晏殊“神氣不懾,援筆立成”,深受真宗讚賞,賜同進士出身。寇準卻在一旁冷言冷語:“殊江外人。”意思是晏殊是南方江西人,剛剛收復不久(979年北漢為北宋所滅,距離此時僅僅25年),不宜授其為進士。好在真宗沒聽他的,反問寇準:“張九齡非江外人耶?” 唐朝一代賢相張九齡就是韶州(今韶關)曲江人,也屬江外人。此言既出,寇準也只能是無言以對了。
南宋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卷八十四《大中祥符八年三月》記載,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三月,宋真宗在挑選狀元時,山東人蔡齊和江西人蕭貫同為候選人。因蔡齊“儀狀秀偉,舉止端重”,宋真宗有心偏向選蔡齊。知樞密院事寇準又在一旁聲稱:“南方下國人,不宜冠多士。”於是,蔡齊就當上了狀元。出來後,寇準還得意洋洋地對同僚説:“又與中原奪得一狀元!”寇準之所以不喜歡南方人,有兩個原因:一是宋初時重北人輕南人。據北宋末年邵伯温《邵氏聞見錄》卷一記載:“祖宗開國所用將相皆北人。太祖刻石禁中曰:‘後世子孫無用南士作相、內臣主兵。’”南宋趙彥衞的《雲麓漫抄》卷4記載:“藝祖御筆:‘用南人為相、殺諫官,非吾子孫。’石刻在東京(大)內中。”
在太祖、太宗兩朝,宋太祖“不用南人作相”的規定得到了堅決地貫徹。宋太祖時期的宰相共有七位:範質(籍貫:河北)、王溥(籍貫:河東)、魏仁浦(籍貫:河北)、趙普(籍貫:幽州)、薛居正(籍貫:開封府)、沈義倫(籍貫:開封府)、盧多遜(籍貫:河北),無一南方籍人士。宋太宗時期的宰相共9位:薛居正(籍貫:開封府)、沈義倫(籍貫,開封府)、盧多遜(籍貫:河北)、趙普(籍貫:幽州)、宋琪(籍貫:范陽)、李昉(籍貫:河北)、呂蒙正(籍貫:京西)、張齊賢(籍貫:京東)、呂端(籍貫:幽州),也全是北方籍人士。至於宋初為什麼不重用南人?是受了前朝影響。南宋王楙《野客叢書》卷二十五《不用南人為相》記載:祖宗朝不用南人為相,僕嘗求之古矣,亦有是説。觀《南史》:齊高帝欲用張緒為僕射,以問王儉。儉曰:“緒少有佳譽,誠美選矣。南士由來少居此職。”緒回曰:“儉少年,或未諳耳。江左用陸玩、顧和,皆南人也。”儉曰:“晉氏衰政,不可為準則。”宋武帝亦嘗謂沈文季曰:“南士無僕射,多歷年所。”文季曰:“南風不競,非復一日。”
南北朝時,齊高帝欲用南人,被王儉勸阻了,理由是晉朝任用南人結果滅亡了;宋武帝也有任用南人的想法,但沈文季説不用南人已是慣例了。正因為宋朝有輕視南人之風,作為北方人的寇準不喜歡南方人也不為怪。二是寇準跟南人有過節。寇準為官四十二年,卻有五次被貶,除了第一次和第二次以及第四次因為愛頂撞,得罪了宋太宗、宋真宗被貶外,還有兩次是因為得罪了他一向不喜歡的南方人而被貶。第一次,是寇準為相後不久即被他所瞧不起的南方人王欽若排擠罷相,出知陝州(今河南陝縣)。
王欽若(962-1025年) 北宋大臣。字定國。臨江軍新喻(今江西新餘)人,先後在真宗、仁宗兩朝任宰相。景德元年(1004),契丹大舉南下,圍瀛州(今河北河間),進逼貝(今河北清河西)、魏(今河北大名東)。他密請真宗往金陵(今江蘇南京),被寇準厲聲呵斥,要斬王欽若祭旗,隨後將王欽若貶到河北大名去當地方官,王欽若因此對寇準十分仇恨。據《續資治通鑑》記載,遼軍大舉犯宋,從宋、遼邊境一直打到河南,朝野震動。寇準提出“須勞聖駕暫幸澶淵”,而且還要“進發不可緩”。在寇準逼促下,宋真宗御駕親征,澶州之戰,宋軍取勝,但由於宋真宗一心求和,最終以向遼國輸銀三十的條件與遼軍簽訂了“澶淵之盟”。事後王欽若在真宗面前説:“澶淵之役,寇準是以陛下為孤注,與敵相博。如果不是我軍打敗了敵人,陛下便會被敵人俘虜,他這不是為陛下出萬全之計啊!這是《春秋》一書裏提到的典型的恥辱的城下之盟。”經王欽若這一説,本來就心裏不大舒服的真宗逐漸對寇準冷淡下來。兩年後,寇準被貶到了陝州,與王欽若的進言少不了干係。
第二次,是因為受另一個南方人丁謂的落井下石。丁謂,字謂之,後改為公言。蘇州長洲(今江蘇蘇州)人。一天晚上,寇準喝湯時弄髒了鬍鬚,當時的參知政事(相當於副宰相)。丁謂非常殷勤地為他拂拭乾淨。哪知寇準並不領情,帶着酒意戲弄他説:“參知政事乃國家大臣,難道是為長官拂鬚的嗎?”説得丁謂無地自容,憤恨難當。
宋釋文瑩《湘山野錄》卷中記載,“寇忠愍罷相,移鎮長安,悰恍牢落,有戀闕之興,無階而入。忽天書降於乾祐縣,指使朱能傳意密諭之,俾公保明入奏,欲取信於天下。公損節遂成其事,物議已譏之。”這一招果然湊效,寇準由此獲寵,不久再度入相。可惜好景不長。不久“天書”事件東窗事發,朱能自縊,周懷政斬首,寇準受牽連,丁謂趁機在真宗面前極力寇準。宋真宗詔令將寇準貶到較小的州縣,丁謂卻在詔書的紙尾上寫道:“奉聖者,着其就任僻遠小處知州。”結果,寇準被一貶再貶,最後竟然貶到了到偏遠的嶺南雷州半島。由於生活條件艱苦,精神抑鬱,第二年,便病死雷州。
無論北方人還是南方人,大家同朝為官,應該互相幫襯,共同進退才對,可寇準到死也不明白這個道理,不能不説是這個一代名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