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拓,湖南常德人,1990年生於雲南昆明。2008年,從西安被保送北京大學元培學院,本科學地質,研究生選了學考古。2021年,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博士畢業,赴蘭州文理學院旅遊學院任副教授。同年,《阿富汗考古行記》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
專業學習研究之餘,劉拓熱愛文物古蹟和與之相關的旅行。前往過30多個國家和全國將近700個縣,到訪200餘處世界遺產和1500餘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是國內知名的古建築愛好者組織——“斯飛小組”的成員。“斯飛”一詞源於《詩經》中形容古建築的詩句——“如鳥斯革,如翬斯飛”。
2021年10月26日晚7時許,劉拓在考察四川阿壩州馬爾康白灣的甲扎爾甲洞窟壁畫時,不幸墜崖身故。
今年8月17日晚,本版編輯曾在北京與劉拓訪談。記得問他為什麼喜歡中東?他説:“我特別怕熱,然後更討厭下雨。在國內特別難避免就是下雨,尤其夏天。但是中東就保證夏天是滴雨不下的,而且真是一天陰天都沒有。”
劉拓,前路安好,天堂沒有絕壁也沒有雨。
他傾盡一生,追尋一切古老而美麗的事物
◎意誠(拍友)
昨天下午四點多,劉拓給我和另外一個朋友發微信,説自己在爬甲扎爾甲石窟。他還給我發來馬爾康大藏寺護法殿的古壁畫。5點49分時他給這位朋友發微信,辦了一些下山後住宿的事務。
他的《阿富汗訪古行記》,我放在案頭已經數月,一直諸事遷延,只讀了開頭。昨晚不知為何,突然放下所有事務,花了約五小時在凌晨時分讀完這本書。今早起來即看到朋友告知劉拓過世的消息,簡直如晴天霹靂,無法置信。今天看到搜救隊是在昨晚八點多找到他的遺體,他在約七點墜崖。
劉拓的旅行和一般人很不一樣。他常常連着很多天都只睡一點點時間,住青年旅店,乘通宵的綠皮火車。從天亮到天黑,錯開各景點的開放時間,把旅行和拍攝安排得一刻不停。幾乎沒有人可以具備這樣的精力做他的旅伴。我估計昨天他也是把行程安排得太密,以至於在接近天黑時才去爬非常陡峭的石窟(我看了一下那個石窟的視頻,都覺得腿在發抖)。而石窟內的文物或許又比較多,拍了太久。在夜間攀爬山崖極其危險,可惜這一次,我再也聽不到劉拓對我説“我真不該那麼晚去爬石窟”了,一切已經無法覆盤。
他墜崖的地方是在馬爾康白灣的甲扎爾甲,大譯師白若雜納的修行洞。馬爾康居住的嘉絨藏族所講的嘉絨語,被巴黎的向柏霖教授認為是全亞歐大陸上詞形變化最複雜的語言,保留了最多原始漢藏語的信息。古諺有云:“即使在修行窟中死去,心情也是滿足的。”
劉拓並不是佛教徒,他愛的是全人類的文化遺產,他傾盡一生、歷盡艱辛,追尋一切古老而美麗的事物。不僅是文化遺產,他本科學的是古生物學和地質學,後來才轉向舊石器考古。還記得在墨竹工卡縣的尼瑪江熱鄉,在雪榮藏布匯入拉薩河的水壩邊,他對我侃侃而談如何通過河牀的形態來判斷地質層次。我從未學過這些,那幾十億年的地質紀、板塊移動,我聽來像童話,而青藏高原卻反而是最年輕的土地。即使什麼知識也沒有記住,仍然覺得整個人類的歷史都不過是一剎那一般短暫。至於我所深愛和研究的這些幾千年的古代語言、文本、美術,就更加短暫和脆弱不值一提了。而人的一生,或短或長,又有什麼區別呢。
劉拓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們曾經兩次一起在西藏考察文物,一起整理資料、做攻略、聯繫各派系的寺院。他負責拍照,最後拍了四萬多張西藏文物的照片,是非常重要的西藏藝術史資料。劉拓一生走遍全球,所拍的文物照片粗算可能有上百萬張,希望這批資料能找到一家圖書館,做成永久的線上數位存檔,提供給各區域的研究者自由利用。
雖然劉拓兄不是佛教徒,卻以生命的代價,保護和記錄了藏區大地上的藏傳佛教古美術。在藏傳佛教中,死在聖地其實是一種好的緣起。
劉拓的一生才31歲,已經經歷一般人十輩子。願劉拓安息。
2021-10-27
他真的單純,只為自己的熱愛而活
◎趙楊(摯友)
昨天早上我還在和他微信説林恩石刻,順便他説了11月8日到上海,我説“碰不到了,那個時候我已經回北京了……”;
前天我倆還在微信上討論青塘遺址(他參與過挖掘);
上上週我倆在微信上聊丁家閘、新城;他問我“東千佛洞”“榆林窟”看什麼,讓我給了一組窟號,順便約了未來一起去看“小千佛洞”;
十一期間我倆在微信上聊三星堆的方艙………
再之前9月我們在微信上聊布達拉宮的法王洞,聊文殊山石窟,聊金塔寺的測年。
翻看聊天記錄,感覺我們總有不斷的話題可以説,可以分享,可以討論。
印象中上一次面對面見到他,還是7月3日,我請他在北京下午茶,他給我簽名他的新書。現場還有吳越、邱爽老師一起。那個下午其實我們沒有怎麼説巴米揚大像窟,而是在説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他當時想在這學期開的世界遺產課程怎麼設置,西安的防疫政策等等。腦子突然短路一般,特別努力地要想起什麼,可是真的想不起具體的東西。
認識他這個人是2015年,打交道卻是在2013年。那是博客時代,“熊貓寶寶”和“五角楓”的恩怨。當時因為不喜歡他一篇涉及敦煌的文章,我倆還有不少小誤會。後來伊拉克被誤抓事件的時候,別人託我找中國石油看看能不能“曲線”幫忙。他回來後在各種躲記者的時候,還不忘當面跑來致謝了一次。那是我倆的第一次相見。
見到真人,第一印象這是個極其傳統的小朋友。聊了幾句,一下子就沒有陌生感,可能是源自對“國保”、世界遺產的熱愛,源自對未知的探索。那也是個下午,記得是在一家咖啡店,他給我講了泰西封的拱形穹頂,那是我第一次詳細看到我超級喜歡的建築。之後更多也門、阿富汗,他找了我幾次,似乎是在2016年互相知道“五角楓”和“熊貓寶寶”是彼此,也就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越熟悉,越喜歡他。我對他佩服的是,他真的走了很多我想走卻不敢走的地方。以至於有些時候,我也喜歡主動問他要攻略,除了世界遺產,還有哪些值得去的地方。中間也有聽到過同遊的某人對他的中傷,媒體上也越來越多主動、被動關於他的信息,或褒或不理解。當別人有關他的謊言被揭穿後,他的可愛、他的幼稚,讓人又愛又恨。
他其實是個極其單純的人,真的單純,是隻為自己的熱愛活的一個人。他的刷保、刷遺產,並不在乎數量,他第一選擇的是“留住影像”,選擇的是哪些還沒有圖像信息的地方。有些人質疑他發的文字沒有學術性,但這些記錄就是最好的學術。他所做的是真的幫我們留住真實甚至唯一的記錄。後來北京的看展、刷保圈組建了一個飯羣,目的是不定期做些交流,我和他都在飯羣中。見的次數多了,更熟起來,也開始多事起來,想像個大哥哥一樣“敲打”他、説教他,但內心是極其喜歡他的為人的。
比如他的新書推薦語中有某人的推薦詞,我有些世故地勸他同意出版社的意見,把那個拿掉。可他卻有種舊派人的俠義,覺得那個人寫推薦有恩,他不能對不起人家。幾番堅持,還是保留了推薦詞。還有很多事情,不能用“仗義”形容他,有些時候只能用“俠義”了。
和他一起出行反而極少,有印象的只有一次河西,一起看了金塔寺和文殊山;一次拉薩,他過來投奔我,一起登高望景,還幫我在羅布林卡留影;還有一次是在大同偶遇,叫過來一起吃飯。但印象中只有一張合影。
多想再看一次他的萌,再聽一次他的胡言亂語……
2021-10-27
劉拓的“初心”與“尋真”
◎趙楊(摯友)
認識劉拓有八年時間,作為朋友相交也有近五年時間。這五年幾乎見證了劉拓出於對文物古蹟的摯愛熱情去訪古探查而被動“成名”“出圈”的全過程。對這個世界和我們的祖國,他似乎有永無止境的好奇與熱情,這好奇與熱情推動着他的學業、學術研究與訪古探查。
在我眼裏,劉拓始終是一個熱情、執着、有趣的人,心地善良、專注內心、淡泊名利、醉心學術,永遠在堅持做自己熱愛的事。
如果只加一個定語,我選擇“純淨”——劉拓是一名很純淨的學者。受到北京大學傳統影響和諸多大家教導,劉拓的學術根基極為寬厚,尤其是在他本專業舊石器領域。他對國內和東亞地區舊石器時代文化的特徵研究頗深,對舊石器考古需要利用的地質學等自然科學也是極其專業。還記得數次他眉飛色舞給我介紹他導師的最新十大考古新發現(最近一次是10月20日他給我講北大在稻城的發現),我們也曾討論國際學術界現代人起源研究,對現代中國人起源過程研究的影響。他的博士研究更是從晚更新世石器原料入手,深入整理了東北、華北、長江中下游、嶺南等石製品較多的已挖掘遺址。最近兩年我迷上農業起源,劉拓還曾給我認真講解過他對新舊石器過渡階段的看法。
劉拓的研究視角不僅僅是在本專業,他其實更關注絲綢之路。他一直關注世界多元文化(包括東方文化)如何在絲綢之路上共同創造了文藝復興,開啓了現代世界的新紀元。正如另外一位劉拓的好友在紀念的文章提到的,在劉拓眼中,“文明”是全人類共同的財富。東方與西方,在藝術形態的表現特徵上是一致且具有人性的。他為公眾所熟悉的伊拉克行程、他出版書籍的阿富汗行程,以及不太為公眾所知的黎巴嫩、敍利亞、土庫曼、也門、巴基斯坦等,都是他計劃中絲綢之路探查的既定行程。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絲綢之路上的中國、中東的伊朗(波斯)、中亞、土耳其、歐洲很多絲路城市都成為了景點。從踏查而言,去過,不僅可以快速大量增加自己到訪世界遺產數量,也基本可以領略絲路。但劉拓給我的是一個純淨學者的印象,他知難行難。他去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去世界遺產,並不在乎數量。他到過的150個世界遺產,中國以外就是在中東地區,而且有12個是因為有戰亂風險而被評瀕危世界遺產。這12個遺產去起來都很艱難,在劉拓之前,幾乎沒有中國人記錄的影像資料,甚至網上都沒有近10年的照片。而他做到了知難行難。
劉拓在過去幾年公益地做過很多次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講座。有幸聽過一次他對伊拉克北部地區遺址勘查的講述,由於受過考古學、地質學專業訓練,他比一般遊客甚至學者更有敏鋭的洞察力和準確的記錄視角。他以時間為順序,介紹了新蘇美爾時期的浮雕、亞述城遺址、尼姆魯德遺址、尼尼微遺址、哈拉特遺址,結合歷史圖像資料展示了戰爭前後歷史遺蹟在人為破壞下的保存狀況。講座的結尾劉拓結合被破壞的摩蘇爾博物館以及諸多亞述遺址,講述了戰爭對遺址的破壞,講述了他認為遺蹟勘查的必要性、迫切性以及這一過程的不可替代性。這也就是他的“初心”。
他並非不知道危險,而且數次也曾徘徊和猶豫。他和我提過,他是通過詳細的提前研究,把功課做足,儘量降低危險。他曾在“一席”上説過:“我滿世界拍過的很多文物,後來都消失了。”出於對文明的崇敬,他總是第一選擇是出發,是去“留住影像”,是去選擇那些常人覺得危險、那些還沒有圖像信息的地方。他所做的是真的幫我們留住真實甚至唯一的記錄。
國內也是如此。多年來他堅持探訪記錄國內瀕危文化古蹟,長期參與呼籲對文物遺產的保護,也是因為這顆熱愛文明的“初心”。他的很多探查計劃是圍繞着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展開的,選擇都是從迫切性出發。當然包括出意外的這次。
劉拓陪我看過2018年在北京大學賽克勒考古與藝術博物館的北京大學考古教學與科研成果展,展覽的題目是“尋真”。他不止一次和我説過這個題目起得太好了,他的學術方向就是尋真,考古學是尋真的科學,文明的探究也是尋真的過程。“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在這一點上,劉拓和老一輩考古學家學術追求是一致的。
劉拓言辭充滿故事趣味,很有感染力。每次聚會,他都會將他的積極樂觀與進取精神傳遞給聚會的每個人。他對花的研究也很深,曾在北京給很多他的朋友介紹過各個市屬公園的植物。大家都知道,他喜歡在天南地北各種花朵盛放時衝過去欣賞,留下最美的影像。他也每一次毫不保留地分享他珍貴的影像資料,花的、文物的、遺址的,他各種艱難獲得的影像,毫不保留地提供給大家。
我相信那些因為他的努力,在消失前被留存下來的影像被運用、被傳承時,他會被一直想起。這世界並非每個人都能如星芒閃耀,而劉拓定是羣星之一,短暫地為世界帶來獨特的光亮。
2021-10-28
他是一個傳奇,選擇了“少有人走的路”
◎@挖啥呢(北大考古文博學院學友)
我是劉拓在北大考古文博學院的師弟,某種意義上他也是我的“恩人”。2015年他在我的公眾號“挖啥呢”上賜稿一篇萬餘字的《ISIS滅絕的文明 比你們想象的還多》,出我意料地收穫近9萬的閲讀量,是我這個小文博自媒體人自己多年來都未企及的。文章中,他細緻梳理了確已或可能遭受恐怖分子劫掠的一百餘處古蹟,字裏行間,大家都能看出他對文化遺產的拳拳之心。
關於劉拓的中東訪古甚至一度被誤抓的故事,近年來經由他參加“一席”、“奇葩大會”等欄目,也算是廣為人知。我和劉拓的很多交集,也的確與他的傳奇有關。因為我在媒體圈的緣故,近年來陸陸續續有各方面的記者通過我尋找他接受採訪。我與劉拓最後的互動,也停留在我為他和《中國新聞週刊》記者所建的微信羣中。
但實際上,我不敢説我是劉拓最親近的朋友,或者在我眼中,劉拓確實有凡人眼中傳奇人物的與眾不同。他真的酷愛尋古,是那種一有機會就在路上,每到一地都能留下詳盡文字圖片記錄的人,他的摯友很多都是能在尋古上和他深聊的人,而非只在出差間隙尋古的我。
噩耗傳來後,我看到一些他親近的朋友説他單純,這我其實也有同感。他為保留文化遺產的資料不畏險阻,大家一直都為他捏一把汗,直到今天凌晨噩耗傳來……
在巨大的震驚之餘,我想,劉拓的離開為我們這些生者留下的遺憾,是難以撫平的。首先便是他收集文化遺產資料,尤其是即將泯滅的文化遺產資料的精神與事業,便如此戛然而止。固然有人會説,劉拓的尋古與學術考察不同,後者才應該更被推重。從安全的角度來説,當然如此,而且劉拓也自謙表示過,專業的中東學者,他比不得。但我想,全社會對他剛剛發表的新書《阿富汗訪古行記》的推重,已經證明他的工作同樣將存之久遠。
另外,劉拓代表了多年來逐漸壯大、但目前仍然小眾的發燒友羣體,即以尋訪古蹟,在國內即主要以總共八個批次、5058處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為目標的“刷保人”們。以我的觀察,刷保人大多未必是以文博為第一職業,刷保只是他們的愛好,一種甚至專業到令職業人士都自嘆弗如的愛好。反而是很多職業的文博工作者,或受制於工作性質,或內驅力有限,反而沒有刷保人那般充沛的熱忱。
劉拓在刷保人羣體中,其實也並不是到訪過最多數量者,但他有文博方面的學術背景,又格外執着,雖然他的博士方向與大多數古蹟無關,是舊石器時代(因他是從古生物專業轉到考古);但在文博專業中,與他走相似道路的人實則也鳳毛麟角。也許行外人會覺得劉拓東奔西走的生活就是考古學家的日常,但他常會説自己是“出去玩了”,其中意味,恐怕在學術圈中有過浸淫的朋友,都能多少心有慼慼。
所以,劉拓是一個傳奇,生前便選擇了“較少人走的路”,而此刻我仍不敢相信我要面對他的離開,並説出:他未來也會在我們心中永遠傳奇下去。只是,作為他的師弟,我也會想起他用一隻蛋黃貓的卡通畫作微信頭像、一直愛帶一條擦汗的毛巾、在朋友圈説自己失眠很嚴重……我多麼希望他可以更“普通人”一些,不要讓昨晚的悲劇發生啊!悲夫,這是怎樣不公的命運!
進而,我也想借悲傷衝口而出兩點:一是劉拓的悲劇固然有他自己冒險的責任,我也沒有實地到訪過事發的四川阿壩甲扎爾甲洞窟壁畫,但我想,雖然此地入選第七批國保,不意味着此地就可以接納甚至歡迎遊客,但有關部門能否考慮得更周全一些,盡力避免這種難以親臨的古蹟造成刷保者的意外?我知道很多地方上的古蹟目前仍散落在荒郊野外,它們不比故宮、莫高窟,關注少、資源少,保護都堪憂,確實無暇顧及遊客。但這次的悲劇,是否算是為我們這些生者敲響了另一座警鐘?
另一方面是,劉拓2020年博士畢業,他曾為留在北京的文博單位就業做過一番努力,但我不知詳情為何,他最後沒有成功,便赴了蘭州文理學院任教。我今天才知道,他後又明白自己志向不在教學,7月又辭去了那裏的副教授之職。劉拓固然不是典型的學術人才,但行業中的很多同行,我觀察其實對劉拓都是激賞的,那麼是否是我們的學術評定機制還有待更靈活,以容下劉拓這樣一位怪才呢?
劉拓生前也多次表達過他對現實的焦慮,而今他不用再為這些焦慮了,他與他傳奇的一生拂袖而去,留給我們永遠的悲傷與追念…… 2021-10-27
本文經授權轉自騰訊新聞文化頻道
這麼好的人,如同流星般璀璨來過
◎@燕南園51號(北大元培學院學友)
好多天沒有登錄豆瓣。今晚洗完澡十一點,鬼使神差打開網站,立馬就看到我的大學同學劉拓發生意外的新聞……瞬間全身震顫發燙,連連驚呼,難以置信。這時候再去打開微信,發現羣裏已經炸開了。一開始還滿心希望新聞是假的,但是隨着越來越多朋友在問、在轉發,這個消息以不可置疑的速度往真實的方向駛去……
劉拓高考保送北大,我印象中他來元培(學院)的原因是隻有在元培可以學習古生物。以前地空開過古生物專業,但是後來取消了。這個古生物專業,比我的專業人還要少,一屆只有一個學生。他因為總是來上我們系的課,在我們學院就已經挺有名了。後來我們一起上生態學有了很多交流,他的“大神”形象更加鮮活。
比如發現他認識千種植物,是名副其實的認植物“大牛”。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回他跟我説“趕緊趁週中去看大覺寺的千年銀杏,週末時機就不好了”。又比如發現他喜歡唱崑曲,總是給我們講白先勇的《牡丹亭》。我倆最後還一起做了課程的期末項目《燕園古木》。我們尋訪了燕園範圍內的所有古木,測量胸徑和樹高。我還依稀記得那段時光他總嘮叨的“下一棵白皮松”。
劉拓愛好廣泛,其他系的朋友裏面認識劉拓的也很多。劉拓加入過青天會、文愛協會、耕讀社。不知道他有沒有加入過綠協,但我猜綠協的人一定都知道他。今晚跟我聊起劉拓的人,橫跨了地理學、生態學、物理、天文、化學、海洋科學等專業。仔細想想,我的同學裏很少有像劉拓這樣破圈、破次元壁的。
後來他去了考古文博學院,我畢業之後聽到他的故事都是從新聞上了。當時得知他安全從伊拉克歸來,鬆了一口氣。後來又得知他要去蘭州做教職,我打心底裏為這位傳奇的老同學感到無比的驕傲。怎麼知道,才過去不到一年,世事無常,無常是不變的規律!
劉拓是我四年燕園時光裏,見過的最博學多聞而又最謙遜老實的同學了。他説話慢慢的,沒有任何傲慢或者壓迫感。這麼好的人,如同流星般璀璨地來過,又如流星般迅猛地流逝。
2021-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