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百記系列】崖頭記
崖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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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這是古人的一首《關山月》,李白的酒醉倒了一千年。醉倒了一千年,古今的,古今的多少——義氣和高才,也策馬揚鞭,都將要去戍邊。
太白也不過一介書生,哪裏又能是披堅執鋭的人。諾許多,遺留在兩軍陣前的屍首們,也從不曾會寫這樣的詩——豪氣干雲。古來的邏輯歷來都若此留得下屍首的留不下名,想要留屍首的只落得名。
國人歷來都很文弱,疆場上百戰,戰戰難成功。滿朝冠帶紙上談的都是兵,兵兵將將都擋不住北來的風,集體做了雁門關外的魂。古代會寫好文章的人是可以做官的,官到最大就成了宰相。宰相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時比不得皇帝風光,當好了宰相,卻可以流傳聲名好多代。
這次去延安的路上,在寶塔山下的一片石崖上看到不少摩崖石刻,多是些後人弔古憑今的文字。這些文字中,有關范仲淹的內容最多,也最出彩。范仲淹是古來的名相,文章自然不錯,《岳陽樓記》攬足了洞庭湖風光,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更是長了天下士人的志氣。
他主要是寫文章的,不過宋軍“三川口”一戰不利,西夏軍隊圍困了延州七日七夜,朝野震動。老先生心繫國家,主動要到西北來統兵。書生帶兵有風險,沒有行伍經驗,弄不好身死沙場還要身敗名裂。范仲淹“悲喜兩忘”,也沒有太在意這些,他講“先憂後樂”,自己也能身體力行。仁宗康定元年,臨危請纓的範學士“遷户部郎中兼知延州”。“投筆從戎”,沒有作戰經驗,是很多“學士”的壞處;辦事認真卻是老書生的好處。據説他一到任即整頓軍紀,改革軍制,並根據實際情況調整戰略部署。經過夫子的一番操勞,延州一帶的軍情便有了不少改觀,宋朝軍隊一度的頹敗的趨勢被暫時遏止住了。
走了範雍來了範希文,西夏兵卒吃過了幾次苦,也就知道了新來的知州不好對付,爭相告知:“無以延州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有數萬甲兵,不比大範老子可欺也。”延州一帶擁有了暫時的安寧,後人感念范仲淹的功績,就在崖上刻了“先憂後樂,出將入相”八個字。同一片山崖上,還有“一韓一範,泰山北斗”八個字。其中的“韓”,説的是韓琦。韓、範同為忠臣又肝膽相照,他們都是不錯的書生,當時一起鎮守邊關,後來一起做到了宰相,共同主持了“慶曆新政”,當時的人敬重他們,“韓範”就成了一個詞。
韓琦比范仲淹年少十九歲,康定元年二人同時被任命為陝西經略副使時,早年得志的他也不過三十二歲。當時還躊躇滿志的韓琦,一心要和西夏軍隊決戰,一舉解決西北邊患。但是李元昊的韜略不似“被髮左衽”那麼簡單,西夏的軍力也絕非“眾不過四五萬人”所能概括。少年書生意氣用事的結果就是——成就了李元昊的一世英名,斷送了數萬徵人的性命,讓夏軍“好水川”之戰的勝利,成了古今軍事史上的佳話。“好水川”之戰後,李元昊的兵將們也都變得詩性大發,用上了他們從宋人那裏新學的兩門手藝——刻石和寫詩,在戰場周圍的峭壁上,留下了“夏竦何其聳,韓琦不足奇,滿山龍虎輩,猶自説兵機”四句刻薄的話。如果換成是宋軍獲勝,邊關的儒將們或許會寫出比這好很多的詞,刻在延安的這塊崖壁上,然後會像範夫子的那首《漁家傲》一樣流傳到如今。
沒有蕩平西夏,塞下的一班文武就回到了東京汴梁,塞外的“滿山龍虎”照常“被髮左衽”在賀蘭山下,照常在黃河邊放羊,陰山下牧馬。“以夏化夷”是聖人的思想,歷史上間或有“以夷化夏”的事實。
慶曆之後不久,范仲淹,韓琦一干人等紛紛都退出了歷史舞台,隨着華族朝綱的逐漸不振,河西的廣袤土地終究沒有歸入到宋朝版圖,倒是馳騁北地的一支又一支遊牧民族勢力如走馬燈般變換着,不斷席捲中原。遼以後金,金以後夏,夏以後元,直到有一天華族的男人也都留起了長長的辮子,死活都不想讓人剪。
作者:宋建東 ?時間:2009年0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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