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怒殺閻婆惜之後,為了堵住閻婆惜的媽媽閻婆的嘴,就説給她養老,不讓她告官。閻婆滿口答應,等到路過縣衙的時候,閻婆一把捉住宋江,要拉他入縣衙打官司。看來宋江難逃法網,但宋江偏偏就順利逃脱了,這是為何?
按理説,都到了衙門口,殺人犯宋江應該罪責難逃了吧。但是,任憑閻婆怎麼喊,滿衙門公人,沒一個捉拿宋江的。他們都説宋江是好人,不是殺人犯。公人們都和宋江是同事,平日裏和宋江關係親近,知道宋押司不是那樣的人。他們雖是公人,卻不按法律辦事,而是按照道德標準來評價一個人。他們認為的事情,和實際情況截然相反,但他們認為自己的推定是對的。西方國家設定法律時,首先認為每個人都是罪犯,以此來設定律法。而在大宋,卻先看人情,看性格,看關係,看道德,而不是看律法,從而進行有罪推定。宋江能夠深得公人們信賴,關鍵是他平日最孝,被稱為“孝義黑三郎”,又仗義疏財,扶危濟困,落下一個好名聲,如果貿然説他殺了人,那麼任誰也不會相信的。
宋江平時賙濟的唐牛,是個好賭博的。先前受了閻婆的氣,看到閻婆抓住宋江不鬆開,不問事由,上去就把閻婆的手拆開,還打了閻婆一巴掌,放走宋江。他也不相信宋江殺了人,而且還要替宋江解圍呢。唐牛關鍵時候出手,得力於平時受了宋江的資助。宋江若不是個“及時雨”,也不能得到那麼多下層以及中層權貴的幫助。
宋江逃跑後,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他知道大宋的律法,也知道真實的官場生態。大宋做官容易做吏最難。做官可以讒佞專權,用人唯親,貪污受賄。做押司的一旦有罪,輕的發配到路途遙遠又窮山惡水的軍州,重的就抄沒家產,結果性命。所以,宋江早就做好了有罪的準備。以此來看,宋江殺閻婆惜是經過縝密思考的,也是早有預謀的。他早就對自己進行了有罪推論,把後路都鋪設好了,一旦犯了罪,順着後路跑就行了。他殺閻婆惜,是不怕官府也不怕律法的。他怕連累父親,早就讓父親立了文書,把他開除籍冊,和他斷絕父子關係,讓他另立門户,不相往來。然後,宋江躲到家裏的地窨子裏,不出來,單等公人們上門來拿。
公人們上門的時候,宋太公拿出和宋江斷絕父子關係的文書,讓他們看。他們也沒辦法,只得回衙門如實稟告。他們都知道文書是宋江早就炮製好的,只是有意偏袒宋江,誰也不説。知縣和宋江關係好,平日裏宋江走上層路線,不知道給他多少好處。他也有意偏袒宋江,嘴上説捉拿殺人犯宋江,事實上並不行動。當張文遠攛掇閻婆要往上告的時候,知縣先穩住他們,然後叫都頭朱仝和雷橫帶人到宋江家裏搜捕。
雷橫搜了一個遍,沒搜到。朱仝明明知道在哪裏,但他不説。他讓人在外面等候,自己關上門,到了宋江藏身的佛堂,搬開供桌,移開地板,把板底下的繩子一拽,銅鈴一響,宋江就出來了。在衙門裏,朱仝和宋江關係最好。兩個人互相信任,宋江曾經酒醉時告訴朱仝他的藏身之處,還説如果朱仝有什麼緊急事,可以到地窨子裏緊急避險。因此,朱仝記住了。他和宋江商量逃跑路線,宋江計劃有三條,一條是投奔滄州橫海郡小旋風柴進;一條是投奔青州清風寨小李廣花榮,一條是投奔白虎山孔太公莊上的孔明、孔亮。看來,宋江平日裏結交江湖好漢,人脈確實很廣。他私通黑道,以權謀私,做黑道的眼線,簡直就是宋朝版的“無間道”。難怪,日後梁山泊要讓他來統領,只是憑藉他平日裏和大多數黑道兄弟們的交情,並不是他有多好的武功。他資助受難的英雄,就像小旋風柴進那樣,資助逃亡罪犯。如此一來,英雄惜英雄,好漢愛好漢,宋江大致可以判斷自己去投奔誰了。
朱仝作勢要拿宋太公交差,雷橫知道他只是做做樣子,就順坡下驢,説既然有了斷絕父子關係的文書,就不必把宋太公帶到衙門裏了。朱仝説有道理,就和雷橫抄了文書,帶人回去交差了。他們兩個一唱一和,演得和真的一般,只是糊弄了一幫隨從們,還糊弄了知縣。知縣聽説沒捉住宋江和宋清兄弟,就發了海捕文書。依照當時大宋緝捕殺人犯的能力,一般是拿不住的。發了海捕文書,就等於宣佈捉拿罪犯遙遙無期了。縣裏一般和宋江好的同事們,平日裏互相幫忙,少不得吃宋江的宴請,收他的零花錢,也可能受了知縣的密令,都替宋江到張文遠處開脱。大家都是同事,張文遠抹不開面子,他的婊子閻婆惜又死了,即使告下來他也落不得半分好處,就不再攛掇閻婆到州里去告狀了。擺平張文遠的同時,朱仝湊些錢財禮物,給了閻婆,他知道閻婆告狀只是為了錢財,她把女兒賣給宋江也是為了錢財,她女兒閻婆惜又不能死而復生,即使拿住宋江,也是罰錢給她,宋江的死活和他沒什麼大的關係,至於報仇的説法,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當她得到朱仝錢財的時候,眼見着宋江是拿不住了,只能應允,不再去州里告狀了。也就是説,在宋江犯罪的事實面前,滿縣衙的人啓動了緊急預案,捂住蓋子,動用人際關係,動用錢財,不讓消息外泄,都頭們一面放走罪犯,一面買通原告,雖然出了張文遠這個吃裏扒外的自己人,但是動用人際關係也能搞定。在錢財面前,人命只是一個幌子,並不值錢。尤其是被賣身做外宅的閻婆惜的命,在滿縣衙公人面前,更是不值錢。她活着還好,一旦死了,在她母親閻婆眼裏,面對整個衙門捂蓋子的攻勢,也就只值那麼幾個錢了。
宋江知道衙門辦事的效率,也知道衙門運轉的規律。他敢殺人,是因為他早就想好了後路,也知道自己能夠成功逃脱。他不愧為“及時雨”,滿衙門的人都被他買通了,連那個給他帶綠帽子的張文遠居然也被他的人脈關係給左右了。説到底,松江之所以能夠逃脱,除了閻婆惜的命不值錢以外,就是他的能力實在是太大了,他社會名聲好,暗地裏黑白通吃,上下搞定,結交一幫死黨,由此看出,日後他真的具有統領梁山泊眾好漢的能力,甚至可以左右時局,只是忠君思想害了他。他之所以忠君,維護皇權,維護官僚系統,是因為他深深懂得衙門權力運作的規律,在這種規律支配下,他辦事遊刃有餘,曾經殺人後成功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