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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東野戰軍1縱(後來的20軍)是該野戰軍第一主力,於1945年11月成立,系由北撤的蘇浙軍區第2、第4縱隊和蘇中軍區教導第1旅合編而成。原蘇浙軍區副司令員葉飛擔任縱隊司令,新四軍原參謀長賴傳珠任縱隊政委(賴傳珠1946年9月調東北,1縱政委由葉飛兼任),原浙東縱隊政委譚啓龍任縱隊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原浙西分區司令員賀敏學任縱隊參謀長,新四軍政治部原保衞部部長湯光恢任縱隊政治部副主任。縱隊下轄3個步兵旅,第1旅由原第4縱隊改編而成,由原縱隊司令員廖政國任旅長,蘇中第3分區政委阮英平為政委;第2旅由原蘇中軍區教導第1旅改編而成,原旅長劉飛任旅長,原第2縱隊所屬金(華)蕭(山)支隊支隊長彭林為政委;第3旅以原第2縱隊組成,由原副司令員張翼翔為旅長,原司令員何克希為政委。各旅均轄三個步兵團,共約22000餘人。這三個旅都是以紅軍成員為骨幹,於抗戰時期發展起來的,其中第1旅為縱隊“建軍歷史最久,戰鬥鍛鍊最多,戰鬥力較強的部隊,又是具有優良戰鬥作風的新四軍主力之一”。
該縱成立之後即北上山東,準備開赴東北。由於東北情況變化,1縱進軍東北的海陸交通受阻,同時,也由於津浦線形勢緊張,中共中央軍委12月6日電令該縱停止執行進軍東北的任務,着留山東參戰。此後1縱在山東戰場南擋北殺,先後歷經兗州、泰安、大汶口及魯南等地的戰鬥。山野南下隴海線作戰時,一度打算調1縱參加,但由於種種原因,1縱留在了魯南。葉飛在回憶錄中寫道:“這樣,陳老總手上實際掌握的部隊只有第二縱隊(缺五旅)、第七師和魯南八師,數量和質量都不及華中野戰軍”。兵力未能最大限度地集中,是泗縣戰鬥失利的一個重要因素。留在魯南的1縱,“先後打了三仗,但都未能打殲滅戰,打了消耗戰、擊潰戰,很窩囊”,也打得很不理想。對此,葉飛後來反思認為:“我們應當客觀地承認戰爭初期集中兵力的問題,説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卻難,是需要一個過程才能做到的”。下一戰役,如何使用這支主力部隊,的確考驗着指揮員們。
1縱在山東作戰,消耗較大,據賴傳珠9月3日給陳毅、黎玉及軍委的一份報告中所稱:“(一縱)初到山東時約兩萬五千人,兗(州)泰(安)之戰傷亡約一千餘人,復員老弱者一千餘,逃亡病故者約四百餘,共減員將近三千五百人以上。除泰安戰後補充俘虜千人質量很壞不夠鞏固外,八個月來未得補充。現三團有九百餘人,特務團八百餘人,平均每團約一千四百人,重武器背不動,如連續戰鬥實有困難”。又經過嶧南、嶧東兩次防禦作戰,1縱因消耗減員過大,又無補充,不得不奉令將第1、第2旅分別裁併一個團(第2、第3團合編為第2團,第5、第6團合編為第6團),全縱只轄七個團。台棗反擊戰後,1縱利用戰役間隙在魯南十八鳳落地區進行戰備休整練兵,期間,縱隊建立了炮兵營,各步兵團成立了特務營,各旅均補充了一千名左右新參軍的戰士,元氣稍稍得以恢復。休整期間,人事亦有部分調整,第3旅政委何克希調任縱隊副司令員,第3旅旅長張翼翔任縱隊參謀長,第3旅副政委張文碧調任第2旅政委,原第3旅副旅長兼參謀長劉亨雲升任第3旅旅長,原第3旅政治部主任楊思一任第3旅政委,原第3旅第7團團長謝忠良任第3旅參謀長,原第7團政委邱相田任第3旅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
1946年12月9日,1縱奉命從十八鳳落地區隱蔽南下,參加宿北戰役。經六天行軍,於15日拂曉前進至新店子附近,查明該處已無敵蹤,隨即進佔新店子,並以第2旅第6團前出至嶂山鎮西側之山下吳,第3旅第8團前出至朱場。第8團在朱場遭遇國民黨軍預3旅一部,經兩個半小時戰鬥,殲敵80餘名。
葉飛回憶:“十二月十五日,我第一縱隊各部到達集結地域新店子附近,南北對進的各路攻擊部隊,也大部進入戰役集結地域。我們等待山野前指召開作戰會議,具體研究作戰方案,然後當晚或第二天發起攻擊。這是慣例。然而,等來等去也沒有等到這個通知。黃昏,部隊正在吃晚飯,山野前指突然來了電話命令:宿遷北犯的敵人,已向南全線潰退,決心進行全面追擊。命令第一縱隊迅即向井兒頭、曹家集出擊,由西向東與第二縱隊會合,將敵人在撤退中消滅,勿使其退至宿遷城”。一縱戰史的記載稱:“15日上午,我縱正根據當面敵情按野司〇〇八號作戰命令重新部署戰鬥之際,接野司參謀處電話指示:宿遷北犯之敵,已向南全線潰退,決心進行全面追擊;令我縱迅速向井兒頭、曹家集出擊,由西向東與第二縱隊會合,共同截殲潰逃之敵。據此,我即令第一旅迅速搶佔井兒頭,第三旅直插曹家集,第二旅攻擊曉店子”。
各旅當即開始行動。第2旅第6團首先於14時向曉店子之敵發起攻擊,當進至莊沿鹿砦和外壕邊時,遭敵嚴密火力封鎖,攻擊受阻,準備再次發起攻擊;第1旅第2團挺進至井兒頭、許莊一線,旅部率第1團進至姜莊,未見敵有潰逃之徵候。第3旅以第9團為前衞,以地圖、指北針判定方位,越過駱馬湖窪地,在敵機和炮火攔擊下,急跑猛插二十餘公里,進至曹家集以西地域。
但在穿插過程中葉飛發現敵軍並無潰退之跡象,“敵人所佔村莊都點燒燃照明柴,一堆接着一堆,火光中可見敵兵正在構築工事,加強防禦。再一聽,南邊第二縱隊方向也沒有槍聲”,這使得葉飛對所謂敵軍“全線潰退”產生了懷疑,進而認為下午所得到的野司命令有誤,“經再三考慮,最後判定敵並非潰退,而是在發現我軍企圖後,進行收縮兵力,調整部署”,遂“於午夜三時半,毅然定下收回追擊部隊的決心,即令各旅迅速撤回。拂曉後,除第三旅旅部和第八、第九團未能取得聯繫外,其餘部隊均撤至烽山以西地域”。
對於“敵軍全線潰退”這一誤報,葉飛很是惱火,他在回憶錄中寫道:“戰後有人曾問:究竟山野前指從什麼跡象上判斷敵人‘全線潰退’下達出擊命令的,誰也不回答這個問題”。
葉飛回憶中的“山野前指”矛頭所指是山野參謀長陳士榘,後者當時帶領一部分參謀處的人員負責1縱和8師方向的指揮。但此處葉飛的回憶顯然存在誤記。
其一,葉飛稱15日1縱等山野前指開作戰會議而未開。但據第3旅政委楊思一的日記,“(15日)下午,軍、縱隊首長均來我部駐地瞭解情況,部署作戰,決心即全面追擊。因敵自來龍庵被我打擊後,即向西南潰退”。當時稱山野領導為(新四)軍首長是習慣稱呼,這裏的軍首長顯然就是指赴1縱指揮的陳士榘。查戰役記錄,發現15日8時,山野司令部(唐亮、陳鋭霆)曾向陳毅、粟裕報告稱:“一縱昨夜全部抵達陵子崗、棋盤子一線,今晨新店子無敵,現繼續南進。士榘、王德今晨去一縱”。可見,陳士榘帶領野指到1縱部署作戰,所謂沒有召開作戰會議之説並不成立。
其二,葉飛回憶中稱全面追擊的電話命令來自“山野前指”,而一縱軍史所記載的則是“接野司參謀處電話指示”。《葉飛回憶錄》中所提到的“山野前指”是指陳士榘所率的野指,而軍史中記載的“野司”,並非《葉飛回憶錄》中所指的陳毅司令部,而是指位於唐店子的山野司令部(關於這一點,後面再做詳細的辨證)。顯然,15日下午的電話出擊命令因為經山野司令部所轉(實際上還要通過在8師的分機中轉,而陳士榘的指揮所則和8師指揮部在一起),被葉飛誤認為是來自陳士榘的命令。
其三,山野司令部所傳達的命令,是來自陳毅、粟裕的指示,並非陳士榘的意見。敵軍“全面潰退”這一情況是由9縱上報,獲得了陳毅、粟裕的首肯,並於當日11時指示“一縱、八師應不為嶂山及曉店之敵抓留,除以一部攻殲之外,主力立即由嶂山、曉店間及嶂山以北向東南猛進,首斷敵退路,而後各個殲滅之,勿再延誤時間”。所以葉飛將矛頭指向陳士榘,其實是誤會了。
1縱的失誤,本來可能導致非常嚴重的後果,但插入敵後未及撤回的1縱3旅所部,以其突然猛烈和英勇頑強的行動,突襲了位於曹家集的整11師師部,取得了“意外收穫”,使戰局未發生不利於華東野戰軍的變化。
隨後,1縱立即改正錯誤,主力再次出擊,切斷了敵軍之間的聯繫,將功補過,為宿北戰役的大捷打下堅實的基礎。這種出現重大失誤能立即改正並扭轉戰局的部隊,是很少見的,所以第1縱隊被稱為華東野戰軍第一主力部隊是有原因的。
本文作者 :嚴可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