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陪讀日記
文|一路迤邐
22022年7月25日 星期一 晴
高考終於結束了!6月10號,高考結束了?沒有!
7月8號,志願填報完成,高考結束了?沒有!
直到錄取通知展示出來並決定奔赴的時候,高考才真的結束了。
謝天謝地,感謝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各階段所有老師、所有關心孩子的親朋好友,感謝家人,感謝愛我瑞博迪,尤其要感謝女兒,高考終於結束了。
上岸各個班級的蹭飯地圖紛紛做好了。
煊赫也罷,樸素也罷,那上面標註的一個個孩子的名字以及相對應的學校都書寫着一個個生命、一個個被家長們所關切,所牽腸掛肚的生命即將展開嶄新的無限可能。這無限的可能是12年寒窗苦讀的收穫,是18年含辛茹苦的獲得。分高下,但無貴賤。就像我對女兒一直説的那樣,要牢牢記住,你的大學應該成為你一生中屬於你自己的最完美的大學,要珍愛她。因為在那裏,你會擁有一生最情投意合的朋友,最快樂恣肆的青春,最值得回味的甜蜜與苦澀……
人生很長,但關鍵的只有幾步。高考是一步,大學更是一步。走好人生每一步,哪怕別人在山頂,你只是在山腰,但只要記得行則將至,努力一定會更好。
這是老父親在女兒艱苦跋涉終於上岸之後最無力的説教了。
考砸了從女兒考砸了的那天,我恍惚至今。
班級蹭飯地圖缺幾個人的名字,製作者特意標註:部分同學保持神秘期待街上偶遇,部分同學退至原點籌謀新的開始。
我的心情瞬間變得沉重。
我尤其理解這“保持神秘”者或者“退至原點”者的家長的心情,因為在考砸了的當天,無限落寞的女兒留着眼淚説,看來要復讀了。我點點頭。
復讀,直到查詢到確切的錄取通知之前始終是一個選項。
因為這個選項,在那本該輕鬆的日子裏,日子過得無比艱難。
7月15號,我第一次讓中醫給把了脈。主任説,您老人家不僅僅是腎虛,哪哪好像都虛。當然,這是我概括的意思,因為她講得比較專業,我複述不出來。我接話説,是不是能堅持到現在本身就是個奇蹟。她説,那倒也不是。
看來我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堅強。
主任給我開了兩週的藥,我選擇了讓醫院代煎。喝第一口的時候真感覺難以下嚥,10天以後雖沒有甘之如飴,但確實是習慣了。
我感覺自己好多了,真的。但我不知道是藥力使然,還是錄取通知的作用。
晚上9點在學校官網查到了錄取通知。那天我只睡了三個小時,滿腦子都是最壞的可能,而這樣的半夢半醒已經持續了很久。睡不着,睏也睡不着。
我的心理素質確實不行。
女兒考砸了,我也考砸了,我不是該有一個博大的胸懷為女兒遮風擋雨嗎?
我希望“保持神秘”者或者“退至原點”者的家長能夠承擔起這樣的責任,看着辛苦的孩子,設身處地想想他們的心情,這個時候,他們確實需要強大的支撐和臂膀。
而如我等僥倖逃脱的,只剩下無力的説教或者無奈的行動了,比如為了讓女兒背單詞,自己開始用中考單詞充數一起學起來。
而更可悲的是,中考單詞居然好多都不認識。
但即便如此,我晚上也能睡個囫圇覺了。
感謝大夫,感謝神奇的中醫,還有女兒那雖然考砸了的分數。
心態在這一段時間裏,我相信我並不孤獨,如我一般焦慮的肯定不在少數,無論是神一樣的學霸家長,還是平凡普通的我等。
偶爾翻到女兒小學入學第一天時拍的照片,如果那會兒我對照片上的一位母親説將來你兒子一定能考上清華,孩子媽媽肯定會説做夢吧。如今我們面對面聊起清華的時候,我對她説,你太英明瞭,堅持生了老二,老大算是給國家培養的了,真偉大。
很恍惚啊,12年,時間在孩子們成長的年輪裏爬滿了我們的皺紋。
老婆説,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們倆看着桐桐和洋洋竊竊私語的樣子,心裏感慨萬分,真是羨慕啊。洋洋考上了北大,我跟她説將來一定要帶着伯伯去看看未名湖,望望博雅塔。洋洋痛快地説,肯定的!
博雅塔上為什麼眺望的是未名湖呢?
未名是一種心態,博雅是一種追求,我權且這樣去理解吧。
在和清華家長面對面交流的同一個小廣場,一位女兒超過一本線十幾分的家長開心地告訴我,孩子這次高考發揮得最棒,很知足。
知足,這兩個字是在看到女兒錄取通知的那一刻最早蹦出來的字眼,在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不甘心之後,面對現實我突然變得無比知足。為什麼不呢?為什麼不流下眼淚感謝這個世界的饋贈,感謝孩子的付出,感謝這與她所相匹配的一次中途認定呢?
心態總是因為比較而失衡。
還好,這一次的比較只是自己在跟自己比。這幾天,女兒向我一個個報出各個階段的同學錄取的院校名,我都會説很好、很棒。那是真誠地打心眼兒裏為每一個孩子祝福。
有個學上真的沒想象的那麼容易。大浪淘沙,我們在這裏所感慨的是已經經過了幾輪次的篩選之後的幸運兒的凡爾賽罷了。一批次的悵惘怎麼講給二批次的聽?二批次的惆悵有沒有聽見中考時那些破碎的心聲?
我們,終究是陷在自己的自怨自艾,或者短暫的胸膽開張裏。
未來,孩子過孩子的,我們過我們自己的。
大學同學不無感慨地説:還不到50歲就離不開藥了,年輕人,堪憂啊!
我應該好好吃藥,保重身體,還有二妮兒這個小號等着我養成呢。
暢想對於習慣性焦慮者,焦慮往往是接踵而至的,只不過偶爾會休息一下,為的是養足精神好繼續更大的焦慮。
所以,女兒在躺平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又要看我們的臉色行事。
用她的話説,在我惹你生氣之前最好先把想説的話説完。
雖然我沒記得自己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幹什麼正事兒,但我執着地認為,時代不同了,如今畢業往往等於失業,考研成了必修而不是選修,對於你這樣的學困生為了自己更好的未來,現在就必須開始行動。
女兒在經歷了高考的麥城和志願填報的驚心動魄之後已經無力反駁我的咄咄逼人。
“為你好”是一計雖然八成無效但確實無懈可擊的殺手鐧,在滿足家長的義正詞嚴的同時形成表面上的降維打擊。
當然,我很懷疑這會進一步疏遠父女關係,但我又懷揣希望,希望女兒終於猛醒。
女兒總是説,她很納悶為什麼家長對孩子總是抱有謎之自信,總認為孩子很厲害,此時的低迷只是在為未來積蓄能量。我該怎麼回答呢?作為可憐的家長,為什麼不該給自己保有一點希望呢?那希望是一個個不眠的寒夜裏一盞温暖的燈火,是自己為之努力奮鬥的不竭源泉動力。姥姥給外孫女的寄語同樣如此。
我們和孩子之間,都需要彼此多一分理解和關愛。
所以,我近期的暢想是,怎麼在有效應對疫情的基礎上帶着一家老小送女兒去上學。女兒問我,什麼行程安排啊?我説,把你送下,安頓好,我們就到周邊去轉轉,你就不用跟着了,反正那些地方未來四年你都能去。
女兒瞪起眼睛説:啊?原來我不在計劃裏啊!
怎麼會呢?你一直在我們的計劃裏,我們已經在計劃了,國慶假期肯定是回不來了,剛開學,那麼老遠的。再見面應該就是明年了吧。
這一別就是一年啊……
壹點號一路迤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