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昔日徵朝鮮時,見朝鮮王幼女十分美麗,曾命朝鮮王,待此女長成,送至中國,他將納為福晉。當時在他不過是一句隨口的話,以他如今身為大清“皇父攝政王”尊,朝鮮國王又哪敢不奉命唯謹地照辦?時光匆匆,公主既已成長,朝鮮國王當然就真把公主送到了。乍聞此訊,多爾袞正當煩悶無聊,心中不由一喜。回頭一想,卻又覺不便公然將朝鮮公主帶回京來則,有了太后下嫁之議在先,事雖未成,但布木布泰將薩蘭指婚給他,為時不久,馬上又納新人,怕莊太后不免生嗔則,與薩蘭成親未久,對薩蘭,他是留情已久,好容易才如願以償,也不想太傷了她的心。因此下令,先將公主安置關外,自己打疊精神往關外成親。
當年就是美人胎子的朝鮮公主,如今果然出落得天仙化人。多爾袞見色心喜,打疊精神周旋。病,彷彿倒好了幾分。流連近旬,他不能不惦記朝中情況,自從身體有病之後,他總格外不放心,深恐有人奪權。雖與朝鮮公主歡好正濃,也不得不打點回京。公主原以為要帶她回京去,十分雀躍。待聽説,他準備獨自回京,要留她一人在關外,不由幽怨。多爾袞百般地軟語安慰,公主卻幽幽地説道我在我國中,聽説皇父攝政王權勢是中國第一人,比皇上還大。看來,竟不是真的。”
多爾袞笑道:怎麼不真?皇上才十三歲,能管什麼朝政?我身為‘皇父攝政王’,朝中自是以我為尊!也因此非回去不可。”“那王爺不敢帶我回京,是怕誰呢?這一言如利刃般的尖鋭,倒令多爾袞為之語塞。他可以以自己位高權重,不回京,朝中無人做主為由,説明自己非回去不可,卻無以搪塞何以不“敢”帶她回去的鋒鋭問話。
心中老大不是滋味,不禁又心生不平,口中卻設辭敷衍“我正命人為公主修蓋宮殿,舊的屋宇,豈不委屈了公主?何況時值盛夏,京中火炕一般,我還要擇地在關外築城避暑呢,公主來自北地,怎好叫公主去受那火烤的罪?”公主聽這麼説,嫣然而笑“原來攝政王是心疼我,我倒誤會了,只以為攝政王不敢帶我回去!”雖騙了公主,多爾袞心中卻不免快快不樂,細想公主之言,豈不有理豈有號稱為中國第一人的“皇父攝政王”,納個朝鮮公主,還這樣偷偷摸摸偷情,自然也別有一番滋味。他想起在瀋陽與布木布泰那麼可望不可及的兩情牽繫,不敢露出一點破綻,那滋味,苦中帶甜那時皇太極在位,他是睿王,她是莊妃,此情不能明示於人,尚有可説。
如今他已是“皇父攝政王”了,福臨的皇位,本是他讓的,以此推論,連布木布泰的太后,也因他讓位而得,他為什麼還得偷偷摸摸的?公主問:他怕誰?他不該怕誰呀!為什麼?為什麼他就是心中顧忌?他不要顧忌什麼,他不必再顧忌什麼如賭氣一般,他回京前,先召諸王貝勒陪同行獵。借辭發作,路的挑剔,一下怒責諸王貝勒行列不整,一下又指責他們只顧着安富尊榮,荒廢武事。弄得諸王貝勒誠惶誠恐,深怕一個不慎,得罪受罰。對他的態度,比平日更加的恭謹小心了。他心中冷笑,他就是要看到諸王貝勒對他畏懼恭謹的態度,才覺得心裏舒服!
回京之後,剛林向他稟報修史的事,使他想起了他被逼殉葬的額娘烏拉大福晉!他忘不了額娘告訴他的話:她是為他死的!因為皇太極不肯承認父汗遺詔:傳位給他,才聯絡了當時推戴皇太極的貝勒們,矯詔逼死了她!如今她的兒子,已實質上是大清朝第一人了!而她竟還沒有一個足以相稱的位號?甚至實錄上還記載着當時那些迎合皇太極的貝勒們矯詔説的污衊她的話,這令他想起來就為之痛心疾首!以前他總顧忌着,顧忌人家怎麼説怎麼想,顧忌臣民觀瞻。如今他冷笑,他是“皇父攝政王”,不等於是大清的皇帝了嗎?如果他有了這樣的名分地位,還不能為母親平反,不能為遺言“為他而死”的母親申冤,他如何為人子?多爾袞的心越來越大了,那麼他會為他的貪心付出怎樣的代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