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時期,在福建有一座廉吏祠,其中供奉着一對父子,時人尊稱他們為“司徒家翁”與“小家翁”。一代清官死在任上,小公子顛沛流離,幾經波折,終是榮歸故里。公子將眾人的厚愛與恩情,又回饋於萬民。
司徒鼐是山西人,孝廉(舉人)出身,出任福建某縣縣令。他赴任時,身穿便服,頭戴斗笠,騎着一匹蹩腳馬走了二百里路。他的妻子早逝,只留下一個兒子叫司徒如意。
如意跟隨父親赴任。小板車行駛在田間小路,一路顛簸,頗為辛苦,如意臉上露出不悦的表情,司徒鼐呵斥他:“你小子不知物力艱難,以為作了縣令少爺,就妄想着從此以後可以快活,是嗎?如果你真這麼想,應當投胎到商家,不該生在我這樣的窮人家裏。”
縣裏的差吏去迎接新縣令,未能見到新縣令的蹤影,正為此惶惶不安。沒想到司徒鼐早已神情肅穆地走進了縣衙,把馬系在官廳旁。門吏見狀覺得奇怪,就去問話。司徒鼐回答:“我就是新任縣令。”説着,取出官府批示的委任文書,門吏這才相信。
司徒鼐上任三天後,命人打開縣衙大門,准許百姓直入縣衙告狀。凡訴訟之事,無論大小,當天審理,絕不隔夜再審再斷。百姓愛戴司徒鼐,稱他為司徒家翁。
司徒如意偶爾出遊,百姓都爭着請他到家裏,拿出酒漿、果餌招待他,還説:“這是司徒家翁的小公子,怎能不好好招待呢?”百姓的盛情,如意難以拒絕,每每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司徒鼐看到如意的模樣,就用棍棒打他,邊打邊説:“不要輕易打擾百姓,得罪蒼天啊!”
有一次,司馬鼐下鄉巡視農桑稼穡,看到有人正用糠秕煮豬食,他沒見過,於是問那是什麼?那人有意跟他開玩笑,就説是人吃的食物。司馬鼐一聽,痛心大哭道:“百姓竟貧困到這般地步,這是縣令的罪過!”為體驗民情,還吃了一缽豬食才離開。鄉民感於他的真誠愛民,更加敬佩他。
次年夏天,縣裏發生嚴重旱災,司徒鼐紮起頭髮,捧着香爐在烈日下赤腳而行,以此為民祈雨,不久後即大病不起。他喚來如意,當面叮囑説:“我沒有積蓄,我死後你寧可拋棄我的骸骨,走着回家,也不能輕易接受百姓饋贈。如果你違背父命,我就化成厲鬼殺你。”如意哭着接受了遺命。
司徒鼐死後,百姓爭相到縣衙前哭吊,説:“家翁,家翁,為何這麼快就拋棄我們?”百姓聚在里巷哭吊三日,連和尚道士都來祝禱,願這位慈父般的縣令能早日升天。縣衙師爺清點司徒鼐財物,俸祿結餘僅有百兩銀子,只夠買具棺材。眾人將司徒鼐入殮後,便將棺柩暫時寄放在縣裏的東山上。
前來接任的新縣令見到百姓如此愛戴司徒鼐,大發雷霆,聲稱:“司徒公矯枉過正,沽名釣譽,博一個清官名聲,連累後任難以為繼。”於是下令,誰再敢説司徒公清廉正直,則罰鞭刑一百!為免人心浮動,新縣令又派差吏催促司徒如意趕快離境。
司徒如意傷心落淚,變賣家中的圖書、字畫,也只得到二百兩銀子,孤身一人離開了。那些與司徒鼐同年的官員,翻着白眼,對司徒如意冷嘲熱諷。一年以後,錢財用盡,司徒如意沒有地方可以借貸,只好輾轉流落他鄉。
司徒鼐有個學生叫傅無私,昔日曾受到司徒鼐的恩惠和器重,後來在呂宋經商,開設了三間當鋪。如意想投靠他,漂泊千里,終於抵達呂宋。呂宋是菲律賓古國。明朝起就許多華人在此經商與定居。
司徒如意一路尋訪,找到傅家。一看果然是高宅大院,頗為富麗。然而,如意一連投遞三次名剌,都沒有獲得接見。過了很久,有個男子走出來,聲稱傅家主人上個月已經關閉店鋪,返回廈門了。
如意無奈,只能到街上逛逛,領略一下異國風光,忽然看見一個衣着錦繡的人,騎着高頭駿馬,帶着美妾在街上兜風。仔細一看,那人正是傅無私。如意當即怒氣填膺,直呼傅無私名字,數落他:“傅無私,你對得起你的恩師嗎?你忘恩負義,怎能長久富貴?”
傅無私收住繮繩,冷笑着説:“你這話大錯特錯了。我在中國僅見過你父親一面,何談有恩?你小子乳臭未乾,初學秋風客(找各種藉口向人索要錢財),就如此狂妄,活該你餓死!”説着揮鞭抽打如意。
如意忍着屈辱回到旅店,悲痛憤恨,哭着説:“身為清官的孩子,竟然要客死他鄉?難道是蒼天厭惡清官嗎?”
這家旅店店主叫王黑,聽到如意的哭訴很驚訝,於是找他問話,得知他是司徒鼐的兒子。原來王黑曾是司徒治下的縣民,因犯偷盜罪,遭到司徒鼐杖打,幾乎斃命,後來越獄逃到呂宋。他安慰如意:“公子現在貧困,老天終會保佑你的。”並答應幫助如意謀生。
司徒如意聽後,頗為吃驚,問他:“你真是豪傑之士,難道就不怨恨當年受到的杖刑恥辱嗎?像傅無私這個受過我父親恩惠的人,都會忘恩負義,想必你更會記恨當年杖刑之仇吧。”
王黑解釋説:“如果當初司徒公不打我,我就繼續當盜賊了。我現在變成良民了,心裏對他感激不盡,怎麼還會仇恨他呢?倘若公子還有疑心,我可以對天發誓!”如意疑慮盡釋,就在他家安心住下來。
為讓如意舒解心中抑鬱,王黑帶他到城東郊區的大沙場。那裏是西洋女子蹓馬、賽馬的地方。如意家境貧窮,卻也受到其父的影響,懂詩書,知禮義,天生氣質出眾,在沙場的人羣中,顯得卓爾不羣,很快引起一位西洋美人的注意。
那位西洋美人喚來僕人,令他去問如意身世。美人得知他的身世,會心一笑,率領馬隊向西飛馳而去,留下兩個僕人去請如意,將他帶到一棟極其富麗的洋房。如意不知美人是什麼身份,只看到人們進出洋房都會受到嚴密監視,在那裏生活猶如王侯一般。後來,二人結為夫妻,百般恩愛。
一天晚上,如意坐在燈下翻閲桌上書籍,看到一份中國朝報,大意是説:福建鄉紳叩請為前任知縣司徒鼐建造祠堂,地方官府接到聖諭,皇恩准奏在該縣建造廉吏祠,祭祀司徒公。
如意看到這一消息,心中一陣悲慟,放聲痛哭,嘆自己一身飄零,久滯外邦,不知何時才能將亡父遺骨送返家鄉?美人也跟着流下眼淚,安慰他:“郎君命中註定與我有場因緣。使天下人知道你的父親是個清官,是可以做得到的。”她安慰司徒如意安心住下,勿要急躁。
一天,美人收到一封信,她的母親讓她趕快回國。美人臨別時説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原來她是女王國丞相希拉赤花的女兒。自幼遵奉母命學習華語,閲讀華文書籍。她之所以入華,是想生下一個有華人血統的後代,以便代代相傳。如今,她已有孕在身,要奉母命回國了。
説罷,美人從袖中取出一隻象牙圓盒,牢牢地系在如意胸前,叮囑他到某家店,將圓盒交給店主。美人登上迎接她的大船,隨着一陣轟隆的炮聲,大船飛駛而去。二年的恩愛夫妻,就此離別,如意呆在原地傷心大哭。
他再次失魂落魄,返回王黑店中。如意獨居客房,想起昨日歡聚的場景,轉眼孑然一身,備感淒涼。他打開象牙盒子,裏面嵌着一個水晶片,上面刻着兩行洋文,但他完全看不懂。
王黑得知如意的遭遇,次日一早,帶着如意來到呂宋西郊的一家店鋪。有一個寧波人看了盒子,出門邀來共事者五六十人,僕役一百多人,立在階下。他們簇擁如意坐在大廳,一一向如意參拜行禮,甚為恭敬。
宴會結束後,那個寧波人取出一大疊賬簿,攤在桌上,説:“賬簿上共有一百六十多萬兩銀子,司事、僕役都在這兒,請主人決策。”如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象牙盒子是店主人的身份憑證。他應了幾聲,下令一切照舊運行。
當天夜裏,司徒如意就在店裏休息。次日一早,僕役奉上衣帽,如意一看,竟是三品冠帶,驚奇地問道:“我還沒有做官,怎能穿朝廷官服?”
那寧波人説:“凡是來這裏當店主的,照例會出資捐三品官,以示身份尊貴。”如意對那人説,旅店主人王黑照顧了他很久,希望能把他列入司事檔籍,作為從屬。寧波人答應了他。
附近的店家聽説如意是司徒鼐的公子,布拉丞相的女婿,美人的夫君,覺得非比尋常,爭着下請帖宴請他。如意回顧自己的身世,感覺猶如黃粱一夢。
原來,布拉丞相擁有三間大商店,分別開在上海、廣州和寧波。呂宋的這間店是丞相女兒用私房錢開設的,離別之前贈予司徒如意,以報夫妻之恩。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如意經常想起還未安葬的亡父,於是支出五千兩,帶了僕役返回福建,司徒鼐生前任職的地方。百姓看到司徒如意一行聲勢赫赫,用手拍着腦門説:“這是司徒家翁的公子。清官有善報,誰還敢説皇天沒眼呢?”
如意來到廉吏祠,拉開像前的帷帳,心中悲喜交加。他將父親靈柩運回山西時,全縣百姓都來送靈車,一直送到百里之外。時隔數年,如意終使亡父入土為安,了卻了一樁心願。
如意二十歲時娶妻生子,依然勤奮讀書,竭力行善,以告慰亡父在天之靈。後來,福建發生水災,如意向省里長官請求獨力賑災,救活了許多百姓。
福建百姓感念司徒如意,就在廉吏祠中為他設立牌位,稱他為“小家翁”。每年春秋兩季舉辦祭祀賽會,以報答司徒父子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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