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之下四30：皇上讓陸繹回京城，貴妃讓運兒給皇子陪讀
這是陸繹跟張居正第二次廬山相見。
回想當日登望鄱亭一起觀日出，那景象仿似昨日，當時一番高談闊論，陸繹早已被此君的風采所折服。
大明的希望就在此君身上。
後來張居正借了自己的琉璃閣令牌，説是要去薊遼處理軍政事務，想來應該並沒有去成。否則從廬山到薊遼，路途遙遠，他不可能在如此短暫的四個月內跑一個來回。
那時，張大人一定是知曉了皇上要到廬山微服私訪、祭祀祈福的計劃，所以才半路折回，暗中做好了一切安排。
包括安排張淳化坐鎮南康縣。
包括安排元秀輔助自己對付吳鵬。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提拔的謝立敬會是高拱派來埋伏在他身邊的人。
差一點，一着不慎，全盤皆輸。
幸好，幸好，有自己和今夏陪伴在皇上身邊，使出渾身解數，加上老天護佑，才能最終化險為夷。
張居正捶打了一下陸繹的背，説道：“帶我去見皇上。”
“好，跟我來。”
陸繹和今夏在前引路，張居正、岑福、戴過以及一隊衞士快步跟上，魚貫而入大雄寶殿。
殿內一片狼藉，橫屍遍地，還有不少斷胳膊斷腿，整個大殿瀰漫着刺鼻的血腥味，看一眼肚子裏就翻江倒海，幾欲嘔吐。
張居正皺了皺眉，説道：“把這裏全部清理乾淨，皇上見不得這些。”
戴過立即命令手下將屍體一具一具抬出去，扔到山谷裏，並洗去地上的血跡。
陸繹和岑福也加入清理工作，今夏則忙着擺放和整理蓮花座。
忙碌一陣子後，大雄寶殿終於大致上恢復了秩序。
禮佛台搬開後，一眾僧人逐個爬上來，他們整理好儀容，全部整整齊齊跪在蓮花座上唱誦佛經。
慧燈法師盤坐在前，他長得慈眉善目，如一尊佛般法相莊嚴。
只見他閉目宣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賜我淨水，遍灑殿堂。”
彌陀們手持觀音瓶，將淨水灑在殿內每一個角落。
慧燈法師又宣道：“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恭迎聖人與貴妃身披金甲，渡劫歸來，經此一難，化解人間百千劫。”
在《佛説延命地藏經》的讚頌聲中，馮公公揹着身披金色袈裟的隆慶皇帝從地穴中升起來，李貴妃隨後，也是披着金色袈裟。
皇上和貴妃本來就身着祭祀禮服，尊貴無比，再披上金色袈裟，那樣子彷彿是歷經磨難始歸來的德道聖人和仙子，有着無上的聖潔和榮光。
張居正滿意地點點頭，天池寺僧人覺悟甚高，一場難堪的場面頓時升級成為莊嚴隆重的法事。
要不然，此次廬山大亂令皇上和貴妃差點殞命，要追究天池寺眾僧失察之責，恐怕全部都要奪了度牒，逐出法界。
誦經完畢，張居正上前，行跪拜禮：“臣張居正拜見皇上、貴妃娘娘！”
後邊的人全部都跟着跪下，念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貴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隆慶皇帝坐在蓮花座上，依然驚魂未定，身子顫抖着，眼神有些迷離，伸出手不確定地問道：“你是……老師？”
“太嶽來晚了，令皇上和娘娘受苦了，”張居正跪着向前，握住皇上的手，含淚道，“皇上，太嶽來帶您回京城，帶您回宮。”
“好，好，看見你，朕就放心了。”
他斜眼一瞥，見李貴妃滿目含淚，淚中有異樣的光彩，似笑非笑。
一行人休整片刻後即刻動身下山，前往琉璃閣歇腳。
大概是受驚嚇過度，隆慶皇帝一直處於昏睡當中，於是又休憩了三日，才決定要啓程回京。
臨別時，隆慶忽然間有了短暫的清醒，他把陸繹和今夏召到龍輦跟前，甚是誠摯地看着兩人。
“陸繹，朕把陸府還給你，今夏，琳琅府已經整新完畢了，去了便可入住，所以，你們跟朕一起回京吧。”
夫婦倆一聽，萬分感動。
“謝皇上恩寵，陸繹一定回京追隨皇上。不過，還皇上先行一步，待陸繹交代好琉璃閣後續事務，一定追上御駕。”
隆慶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
今夏趕緊補充道：“旅途勞頓，皇上身子弱，不宜顛簸，所以必須慢行，臣等晚個幾天出發，也是能追上您的，皇上放心，以後我家大人和今夏就去京城陪伴皇上您啦，保證隨叫隨到。”
“好，好。”隆慶這才放心，他輕聲喃喃自語，“朕忽然懷念從前的日子了……”
李貴妃從鳳輦中伸出白玉般的手臂，她握着今夏的手，“今夏妹妹，以後多到宮裏來陪陪我。”
今夏笑道：“貴妃姐姐，別搞那麼多離情別緒嘛，咱們很快就又能見面了，而且以後都在京城，見面的機會多着呢。”
李貴妃盈盈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塊翠綠的鳳凰玉佩塞進今夏手裏。
“以後憑此玉佩進宮，沒人敢攔你。”
“太貴重了，姐姐，我不能收。”
“拿着吧，這是咱們的姐妹情誼。”
今夏便不再推辭，收下了。
李貴妃從鳳輦上望見不遠處跪着送別的運兒，竟想起自己撫養的孩子來。
“你家運兒甚是聰明伶俐，與我那鏐兒年紀相仿，以後入宮做個伴讀吧。”
“啊！”今夏有些受寵若驚，“哦。”
……
皇上一行浩浩蕩蕩地離開後，偌大的琉璃閣頓時清靜了，陸繹命呂平和文冰重興琉璃閣盛況，畢竟信使們死傷太多，需要及時補充和培養，以後他不在的日子裏，呂平就是代閣主，文冰就是副閣主。
院子裏，今夏抱起運兒，問道：“我們很快也要搬去京城了，運兒高興不高興？”
“京城好玩嗎？”
“當然好玩啊，小時候你待過的地方，不記得了？”
“運兒什麼時候去過？”
“紫玉郡主忘記了？”
“紫玉郡主是什麼，好吃嗎？”
“你這小孩，怎麼能這麼快就忘記你的兩小無猜了？”
袁大娘在一旁笑着説道：“運兒那時才3歲不到，小孩兒忘性大，等見到了肯定特別親切。”
陸繹走過來，面色較為嚴肅地説道：“把運兒交給下人照看一會兒，娘，今夏，林姨，丐叔，準備一下，我們得去一個地方。”
今夏似乎猜到了什麼，看見林姨提着早已準備好的糕點和燭火香紙，就更加確定了。大家一路上跟着陸繹爬上琉璃閣附近的一座小山。
這裏是望閣坡，整個琉璃閣都在俯瞰的視野中。
藍天白雲，清風花叢。
山林間有一個新土堆，陸繹取來一塊木板，用匕首在上面刻上一串字，用力插入新土堆之前。
——義妹紅綾之墓。
袁大娘直到看清楚木板上面的字跡，才終於確定紅綾已死，雖然早已心中有數，但此情此景還是令人難受，不禁哇一聲哭了出來。
“多好的閨女啊，怎麼就去了呢？”
今夏安慰袁大娘，“娘，別太難過，紅綾死得其所。”
“她走得安詳嗎？”
“嗯，她是微笑着離開的。”
陸繹拉着今夏的手説道：“紅綾與我一起長大，在陸府最危難之時，她不曾離開，如今苦盡甘來，她卻不在了，今夏，我已經答應她，下輩子讓她做我的親妹妹。”
“好，大人的妹妹也是今夏的親人，就讓她在這裏望着琉璃閣，永遠替我們守護家園吧。”
一家人上了香，拜別紅綾，回到琉璃閣。
收拾好了東西，行李裝了好幾車，終於要出發了，才想起來在廬山腳下的記憶也格外珍貴，只是，京城才是他們的故鄉，是他們魂牽夢繞的地方。
為了最初的情懷，為了圓心中的夢，他們必須回去。
久違了，京城。
【來源：魚爺星空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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