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爸爸真棒(babazhenbang),作者瓜子兒
在多數人的心目裏,能夠在美國讀名校的孩子,出身一定是非富即貴。
畢竟美國大學的學費那麼昂貴,而申請名校的過程,無論是做活動還是請老師,都是一條用人民幣鋪就的“黃金大道”。
△還記得那篇“46%的哈佛新生是超級富二代”的刷屏文嗎?
我也曾有過這樣的“刻板印象”,但是這樣的猜想,在我來到斯坦福就讀的半年裏,就被徹底打碎了。
在這半年的時間裏,我親眼見過了太多的窮孩子,也親耳聽過他們講述了太多傳奇的錄取故事。
△在斯坦福的上課生活
故事一 名校畢業的父母,也沒能給我100%穩定的生活同學Amy,是一個來自美國加州的熱情女孩。她每天臉上都掛着甜甜的微笑,見到我就喜歡先來一個大大的熱情的擁抱。
不過,其他美國孩子相比,Amy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徵,就是對分數有一種執着的在乎。
比如,如果哪次考試得了個B或者C,換了其他美國孩子,也就聳聳肩抱怨一句“運氣差”,或者甚至根本無所謂。Amy卻會悶悶不樂好幾天。
雖然我的同學們其實暗地裏都會發奮學習,但大家多數在情緒上還是比較放鬆的。
所以有一次,在只有兩個人在場的情況下,我忍不住問Amy:“你為什麼對分數有些過分在意呢?”
一小段沉默過後,Amy低聲説:“這和我爸媽的經歷有關。”
原來,Amy的爸媽分別畢業於哈佛和賓大,都是博士生,也當過大學教授。
沒想到在Amy只有幾歲的時候,因為遭遇家庭變故,名校博士的父母仍然失去了穩定的工作,被迫賣掉了住房,生活的質量急劇下降。
“父母生我的時候歲數都不小,我還在上大學,他們就已經過了年富力強的階段。現在,他們不光要為自己的生計奔波,還要擔心我的生活和學習開銷……父母的經歷讓我切實知道,再耀眼的名校光環也不代表百分之百的後顧無憂。”
為了在儘量短的時間裏學到儘量多的知識,Amy把自己的大學四年規劃得滿滿當當。她在入學前已經修完了一整年的大學學分,不僅有望在四年完成本科和碩士學位,而且致力於為社區環境保護與資源利用做出貢獻。
要完成這樣的目標,她每一個學期修的學分都遠超平均值,也就意味着比平常同學們花更多的時間在課業上,如果要保持和其他同學們一樣的社交睡眠時間,挑戰可就更大了。
我也就只有在Amy搞完作業困得不行的深夜裏,給她一個擁抱幾句閒聊,一起度過充滿挑戰的一天又一天。
△學科宣講活動
故事二 他是“壞孩子”,還是“好孩子”?我時常猜想:如果來自美國東部的男同學Bob,是出生長大在一箇中國家庭裏,那麼他究竟會是父母和老師眼中的壞孩子,還是一個好孩子?
Bob不走尋常路,喜歡打遊戲和摩托車;
不到18歲,就因為飆車被警察處理過;
他還“不務正業”,並沒有把所有時間都放在學習上,他在業餘時間裏一個人打三份兼職……賺到的錢也不是去上補習班,而是買來一輛沒人要的破摩托車,又發奮圖強學習機械知識,自己一個螺絲釘一個螺絲釘地對摩托車進行了全套改裝。
改裝車需要非常專業的機械知識,可一開始,Bob對摩托車是一竅不通的。怎麼辦?他找到一家修車鋪,死纏硬磨求着經理讓他在鋪子裏打下手。
經理怕麻煩,原本不肯同意,Bob就跑去給人家當免費小助手,自來熟地和正式員工套近乎,從遞扳手到洗車再到獨立上手擰螺絲釘,一步步成為羣體中被看見,被接納的一分子。沒過多久,修車鋪的老師傅終於心甘情願地開始手把手教他學技術……
Bob還有無比強大的求知慾。
在斯坦福,他在完成繁重的專業課程之外,還選修了“非洲歷史討論課”。
我好奇地問:“你怎麼想到要上這門課呢?”
他笑眯眯地回答:“投資啊。”
我被這個答案驚呆了:“你現在就打算投資嗎?”(心裏在想:可是投資的錢在哪裏呢?)
Bob説:“現在暫時沒有錢,但是我有預感,非洲會是一個很大的市場,所以提前瞭解一下,免得到時候有錢投資了卻啥都不懂。”
緊接着,Bob給我講述了他學習的投資理論以及實踐經歷,我一路上靠“哇”撐下了全場。
講到這裏,你可能都會覺得,Bob一定出身優渥才能這麼喜歡折騰。
事實上,他卻是個地地道道的窮孩子——幼年跟隨單身母親移民到美國。母親不會説英語,家裏也沒什麼錢。Bob上學之後,吃力地一邊努力學習英語,一邊幫母親打理着小吃攤。
但是,不,這不是一個單純的,規規矩矩發奮圖強,依靠讀書改變命運的故事。除了學習之外,Bob一切都要——興趣愛好、體育運動。
Bob對自己有一股咬牙切齒的狠勁,無論做什麼,他都要做到極致——
為了湊學費生活費和支付業餘愛好的費用,Bob去中檔餐廳兼職。小小一個兼職,他卻能一路做到領班;
一連串兒的白天工作,直接導致時間不夠用,Bob就在晚上熬夜學習;
熬夜學習,缺少睡眠讓他個子矮小,可是他又參加了運動隊。在運動隊裏,其他隊員都比他高半個多頭,體型也比他剽悍不少,為了爭得頭籌,他主動給自己加訓,怎麼狠怎麼來,付出了比常人多百倍的汗水。
後來,Bob發現,拼蠻力,自己拼不過其他運動員,但是可以發揮自己身體靈敏的優勢……最後,儘管他是全運動隊身高最矮的孩子,卻仍然把自己煉成了全市排名前三的選手。
聽了Bob的故事,我不由衷心地感嘆:這樣一個人,聰明、勤奮、有眼界、有野心,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什麼,能夠難倒他呢?
△斯坦福的體育場比賽
故事三 “半個父親”美國有許多積極服務於社區的志願者。斯坦福的學生也會經常參加各種各樣的社會服務活動。
有一次,志願者社團活動告一段落,我和同學們在外露營。傍晚,我們團團擠着圍坐在篝火旁,手裏拿着串着純白棉花糖的竹籤,勾搭着黑暗中零星的火光。
閒聊中,大家慢慢地把話題集中在“你為什麼想投身於社會服務”這個問題上。
“社會服務”這個話題可大了。要想隨便亂説的話,虛話能講一籮筐,什麼熱愛人類,保護地球,愛護環境……令我感動的是,大家雖然相識不久,卻都願意分享真誠的故事,讓淚點低的我偷偷抹了好幾次眼角。
坐我旁邊的男生Calvin,分享了他的成長故事。
Calvin也是一個窮孩子。
小時候,他跟着爸媽來到美國,語言不通。家裏孩子又多,許多張嘴嗷嗷待哺。作為長子,Calvin義無反顧地扛起了家裏一半的重擔,從小學開始,他就和父母一起共同奮鬥,白手起家。
和很多一代移民一樣,Calvin家也開了個小小的餐館,但是全家只有Calvin一人會説英語(因為去免費的公立學校上了幾年學)。
那麼,餐館裏一切需要英語的地方——開菜單,填税單,打印發票,招待顧客等等……都需要Calvin想辦法去解決。
不認識的英語單詞就自己查,不懂的知識就想辦法自己學,沒法解決的問題就向同行的叔叔阿姨去請教……一個小學生,操着磕磕巴巴的英語,應付着連很多大人也應付不過來的餐廳經營大事。
一樁樁一件件的繁雜事務被他解決的同時,日子也慢慢過去。漸漸地,Calvin為家裏做的事情,也從填税單,進化成宣傳策劃打廣告。很快,他就能為店裏帶來更多的顧客,和經濟收益了。
不光是經營餐廳,作為家裏的長子,Calvin還是弟弟妹妹們的半個父親。他白天上學管餐廳,晚上和休息日還要幫媽媽帶孩子,教弟妹們學英語學數學……
正是因為深諳新移民種種辛苦,Calvin下定決心,要在自己的社區內,義務幫助更多新移民家庭。
於是,他利用課餘時間,免費輔導移民兒童學習英語,給移民家庭普及法律維權意識……把自己的學識轉化成幫助他人的力量,一路走到現在。
△給醫療工作者募捐
在苦難中逆風而行的未來力量説實話,我並不是一個出身於富貴家庭的孩子,但我也並不貧窮。
在中國,我的父母能夠給我提供良好的學習環境,讓我心無旁騖地好好學習;在美國,因為父母的資助,我也不需要吃太多生活上的苦。
來到斯坦福,常常聽同學們講述各種各樣的經歷,我常常懷疑自己的人生不夠豐富;但跟隨他們人生故事情節起伏,我漸漸忘記了這種懷疑,彷彿自己也過了遭別樣的人生。
寫到這兒,只恨自己筆觸不夠,寫不出一半他們生活的真實……比如,對新移民/低收入家庭而言,“語言不通”短短四個字寫起來簡單,可落到現實中,卻是每分每秒接觸生人的尷尬,因為無知受到的委屈,有苦説不出的憋屈,缺少歸屬感的不安……
更別提像“收入微薄”這樣,“一分錢難倒英雄”的侷促和困難了。
在這些同學面前,除了滿懷的敬佩和未來可期的欣賞,我最直觀的感受是,他們的頑強,他們“在苦難中逆風而行,逆勢成長的力量”,大概才是斯坦福招生官眼裏“吹風機都吹不走的金子”吧。
△宿舍出遊
斯坦福裏的窮孩子,在他們講述自己的故事時,往往對曾經的經歷充滿自豪和感恩,他們吃過很多苦,但他們戰勝了更多的苦,他們的人生,自始至終,是把握在自己手裏的。
無論是窮孩子,還是富孩子,還是不窮也不富的普通孩子。來到斯坦福,是大家感到做夢一般不真實的時刻。不真實之下,所有人卻有那麼多的共同點——
我們都有拖延症犯懶的時候,有打遊戲忘我的晚上,有調皮上房揭瓦的瞬間,有拽着朋友傻笑不停的時刻……這些時刻像夜空裏無數個星辰一樣,黯淡着也發亮着。
△同學們自制的吉祥物
仿照羅曼羅蘭那句“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還依然熱愛它”來形容我這羣可愛的同學們:“世界上只有一種我最愛的你們,就是明白我們生而平凡還執着於創造不凡”。
誠如托爾斯泰所説,“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哪怕“窮孩子”們經歷過的大多數障礙,都可以用“不幸”一詞概括,然而每一個與不幸的碰撞所產生的經歷,都時時刻刻提醒着我的幸運,也激勵着我向他們學習,不斷前行。
「 青睞“弱勢學生”」或許會成為美國名校未來趨勢《紐約時報》曾經刊登過一篇文章,名為《哪4種學生最容易進哈佛》。文中提到的兩類“優勢申請人”特別引人矚目——
來自“匱乏鄉村”(sparse county)的學生;
克服了某些障礙的人。
實際上,美國其他不少名校,雖然面上不一定明説,但也都遵循了類似的錄取標準。
再加上去年廣受中產父母特別是華裔父母們詬病的SAT“逆境分”(adversity score)的推行——當然最後因為爭議被取消了——但美國名校在錄取的過程中,肯定是會考慮申請人的家庭背景是不是艱苦,社區環境是不是糟糕,以及人種是否屬於黑人和西裔等羣體……所謂“越弱勢,越加分”。
美國名校為什麼會特別喜歡“弱勢羣體”呢?
大概是出於以下幾種原因:
不可否認,從艱苦環境下走出來的孩子,確實有更加堅毅的品質。
就好比兩個孩子,一個衣食無憂,天天讓父母開車送去課後補習班;另一個生活在貧困社區,由少女媽媽帶大,身邊全是半文盲,沒事還打架鬥毆……如果他倆考試都得了80分,那麼後面一個孩子,無論是學習熱情,還是個性的堅毅程度,肯定都要遠遠超過前一個孩子。
另外,美國名校每年都能得到大筆捐款,享受免税待遇,聯邦政府也會向學生提供助學金。這筆資金如果不用來幫助弱勢羣體,校方會飽受批評,被認為“應該感到羞愧”。
瓦薩學院、阿默斯特學院以及埃默裏大學,差不多每年有將近20%左右的本科生能拿到聯邦佩爾助學金,他們的家庭年收入均低於3萬美元。
△聯邦政府為學生提供的一些助學金
哈佛、耶魯大學,受佩爾助學金資助的新生比例接近全國Top50大學的平均水平,約為15%。
而不少名校還要向公眾解釋,説貧困生之所以佔比“那麼低”,是因為有些學生同時收到了好幾所名校的錄取,選擇去了別的學校。
近年來,經濟和社會學家紛紛批評,認為美國的社會流動性正在下降。而教育家們也在不斷追問——頂尖大學在阻礙社會流動性上到底起到了什麼作用。
所以,可以預見,為了“政治正確”,美國名校錄取更多“窮孩子”的趨勢,肯定是會越來越明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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