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提供給本科生的一系列基礎課,學生必須從中選出幾門作為必修課。這些基礎課的目的,是讓學生在進入知識的細枝末節之前,能夠對他所置身的世界有一個框架性的理解和探索。這樣當他置身於自己的專業時,能夠知道自己所學習的,不過是一個巨大有機體裏面的一個毛細血管。
我在哈佛做一年博士後,除了領錢,基本也沒有什麼別的任務。為了防止自己整天縮在家裏,把薄薄的那一沓錢翻來覆去地數,我決定去旁聽幾門課。
那天我去學校我所在的機構,跟機構裏的秘書表達了此意。她非常乾脆地説,沒問題啊,只要教授同意,都可以呀。我問,有沒有一個什麼社科方面的課程清單,我看看有什麼課可選。我問的時候,想象的是幾頁紙,可以站那順手翻完。結果説時遲那時快,柔弱的女秘書突然掏出一個龐然大物,向我遞過來,我伸手一接,胳膊差點因為不堪重負而當場脱臼。
定睛一看,這本1000 多頁的玩意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幾行字:
Courses of Instruction 2006-2007
Harvard University
Faculty of Arts and Sciences
Harvard College
Graduate School of Arts and Sciens
就是説,僅僅就本科和文理學院的課程表及課程的簡單介紹(一般 3-5 行的介紹),哈佛就一口氣列了 1000 多頁。我估計,把哈佛全校的課程名單一一排列出來,是不是得繞上赤道一週兩週啊。
以前在哥大聽課,我就覺得自己已經見過世面了。現在,捧着這個龐然大物,我有種金輪法王突然路遇蕭峯的悲涼感,過去六年建立起來的牛校感當即化作片片飛屑,隨風而逝。
端着它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仔細研讀起來。如同一個飢餓無比的人,捧着一個寫滿了各種山珍海味的菜單,邊嚥着口水邊往下讀。讀到最後,就是《廊橋遺夢》裏面女主角遇上男主角的感覺,之前和丈夫風平浪靜的婚姻,原來都是不算數的,這才是真正偉大的愛情。
當然,讓我產生偉大愛情的,不僅僅是哈佛所提供的課程之多,更重要的,是它所提供的課程之人性化。國內的媒體,時不時地就會把“大學精神”這個話題拿出來討論一下。基本上大家都會達成一個共識:大學不是職業培訓機構,大學精神不應當僅僅是訓練工作技能的精神。據説,大學應該薰陶的,是一種人文精神。雖然“人文”這兩個字,因為靠“文人”兩個字太近,已經臭大街了,我覺得,大家還是應該再給它一次機會。
哈佛大學之所以是一流的大學,當然是因為它最有錢,然後用這些錢買了最先進的設備和僱了最牛的教授。但是同時,也是因為它藴含了豐富的人文精神,而這一精神,最集中地體現在它的“核心課程”上(哥大也有,但是跟哈佛比,是小巫見大巫)。
所謂“核心課程”,就是學校提供給本科生的一系列基礎課,學生必須從中選出幾門作為必修課。這些基礎課的目的,是讓學生在進入知識的細枝末節之前,能夠對他所置身的世界有一個框架性的理解和探索。這樣當他置身於自己的專業時,能夠知道自己所學習的,不過是一個巨大有機體裏面的一個毛細血管。
摘抄一段關於“核心課程”的説明:
哈佛的“核心課程”分成七個板塊:
Foreign Cultures;
Historical Study;
Literature and Arts;
Moral Reasoning;
Quantitative Reasoning;
Science;
Social Analysis.
拿Moral Reasoning這個板塊做為例子,所給的課程包括:
拿科學這個板塊來説,所給課程包括:
其它的板塊,就不列了,太長。
基本上,“核心課程”的目的,就是讓學生們在開始研究樹木之前,能夠先看一眼森林。最好能夠把這個森林地圖印在大腦上,以後走到再細小的道路上,也不會迷路。
我再列一些“本科新生研討會”的課程(freshman seminar)――這個freshman seminar 是什麼宗旨,什麼來頭,我不大清楚,但是有些課程名稱開得非常誘人,因為名單太長,我只列上那些我感興趣的課程――也就是如果我有三頭六臂會去旁聽的課程。
你看,隨便這麼一列,就有 45 個。對於一個求知慾很強的人來説,這些課程簡直就是一場饕餮之宴,舉着筷子,不知從何下手。不知道清華北大,能給那些剛剛背井離鄉的 18 歲孩子,開出上述 45 門課中的幾門。
我相信,大學精神的本質,並不是為了讓我們變得深奧,而恰恰是恢復人類的天真。
天真的人,才會無窮無盡地追問關於這個世界的道理。關於自然、關於社會。大學要造就的,正是達爾文的天真,愛因斯坦的天真,黑格爾的天真,顧準的天真。也就是那些“成熟的人”不屑一顧的“呆子氣”。“成熟的人”永遠是在告訴你: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而合理的就是不必追究的,不必改變的。
,政治、經濟、文化、歷史、數學、物理、生物、心理,象星星一樣在深藍的天空中閃耀,大人們手把手地告訴兒童,那個星叫什麼星,它離我們有多遠,它又為什麼在那裏。
日前讀王璐小友的文章,其中有句話説的挺好玩,説到國內某現象,他説:兩個連大學都算不上的什麼機構,竟然為自己還算不算一流大學而辯得臉紅脖子粗。
這事我沒怎麼跟蹤,所以也不太清楚。好像是香港幾個大學挖了幾個高考狀元走,清華北大就開始捶胸頓足,覺得自己不再“一流”。這種捶胸頓足有點滑稽,彷彿宋祖德為自己不再是一線男星而痛心疾首。其實,清華北大的確應該捶胸頓足,但不該是為了幾個高考狀元,而應當是為自己與天真的距離。己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