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白江口海戰此戰過後,日本900年都不敢亂來
唐龍朔三年(663年)8月,百濟白村江口(今韓國錦江出海口),年過花甲的劉仁軌與他身後百餘條戰艦即將遭遇來自這片土地上4倍於己的敵人。對於當時的局面,身為唐軍對手的百濟和倭國認為,咱人多勢眾,以4敵1不帶怕的。
很快,在硝煙與戰火中,白色的刀與紅色的血相互交融,憑藉着唐軍樓船的優勢,劉仁軌率領的大唐水師以技術碾壓之勢大敗敵人。之前那支不可一世的倭國聯軍,瞬間淹沒在金屬的碰撞和慘烈的哀嚎聲中,伴隨着江面上波濤洶湧的浪花,逐漸消散。
此戰後,《舊唐書·劉仁軌傳》只有一句“仁軌遇倭兵於白江之口,四戰捷,焚其舟四百艘。煙焰漲天,海水皆赤”的記載,看起來似乎只是國力正處於上升時期的大唐,諸多勝仗中較為平常的一場。
但從當時的世界格局來看,劉仁軌改變了歷史。因為,白江口之戰被載入了他國的史冊。1
關於這場戰役,成書於720年的《日本書紀》作了詳細記載:“是歲,為救百濟,修繕兵甲,備具船舶,儲設軍糧。”也就是説,這場白江口之戰,參戰的雙方正是大唐軍隊與百濟、日本聯軍。為了解救百濟困局,日本早早地做了充分的準備。然而,最終全軍覆沒。
關於這場戰爭的由來,不得不先提下當時交戰雙方面臨的格局。
從公元前1世紀起,朝·鮮半島就處於三國鼎立的狀態,北部的高句麗、西部的百濟與東部的新羅並存。通過近700年的相互攻伐,到了公元7世紀初,高句麗佔據了中國東北部分地區以及朝·鮮半島北部,無論在綜合國力還是疆域上都完爆新羅、百濟。同樣,強大起來的高句麗也是隋、唐兩代在東北地區最大的威脅。
早在隋文帝時期,高句麗與隋之間的戰役衝突就不斷爆發。面對高句麗三番五次的挑釁,隋文帝果斷出擊,降伏高句麗,迫其稱臣。但隋軍在征戰途中,也是接連遭遇天災人禍,可謂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因此,隋文帝並沒有過多搭理這個表面臣服於自己的政權。
經過隋文帝多年經營,隋朝國力空前強大。在新的地區秩序下,隋帝國無疑是周邊地區公認的“霸主”。
作為隋文帝的繼任者,隋煬帝大概就是最想維護這種局面的領導者。在大隋國力蒸蒸日上的同時,隋煬帝效仿秦皇漢武,徵四方、修水利,力圖將隋帝國的地區影響力發揮到極致。因此,對於時刻包藏禍心的高句麗,隋煬帝以“虧損藩禮”不安心朝貢為由,興兵討伐。
為了早日征服高句麗,消除隋朝東北方向的心腹大患。隋煬帝下令在山東各地“增置軍府,掃地為兵”,説白了,就是設置軍事機構,不顧一切大量徵兵。除此之外,考慮到身處朝鮮半島的高句麗東、西兩側均是海洋,如使用海、陸聯合作戰,將事半功倍。
因此,在大量徵兵的同時,無數的工匠亦不分晝夜、加緊趕工戰船。在國家的號召下,各地民夫也紛紛加入對高句麗的戰爭籌備中,洛陽倉、河陽倉等國家儲備糧庫被徵調用作軍糧,似乎只要一切發展順利,隋朝稱霸東亞,不是問題。
不過,隋煬帝這樣孤注一擲的行為,到底還是給隋朝帶來了“滅頂之災”。
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隋煬帝遠征高句麗的“豪賭”,顯然超越了隋朝國力承載,也違逆了民心。故早在兩軍開戰前,一個名叫王薄的人便在河北、山東等地打響了“反隋第一槍”。他以知道世事為由,自號“知世郎”,填詞作曲了一首《無向遼東浪死歌》,以此為憑,號召百姓起來反隋。
由於大量勞動力被抽調上戰場,農耕失時,土地荒蕪。隋朝境內出現了嚴重的自然災荒,在王薄的號召下,越來越多的民眾認為,這將是他們最後的生存希望,於是,伴隨着隋軍遠征的號角響起,隋朝境內各路起義軍如風起燎原之勢,將好端端的隋朝焚出了千瘡百孔。
沒了穩固的經濟基礎和糧食儲備,出征的隋軍只能餓着肚皮打仗。再加上國內的叛亂加劇,出征的隋軍不得不回軍救援,疲於奔命。
隋煬帝遠征高句麗,終因隋朝滅亡而被迫夭折。2
隋亡後,代替隋煬帝坐天下的,是其表哥李淵開啓的大唐王朝。與前朝一樣,在天下漸定後,唐朝同樣面臨着來自東北方的高句麗威脅。
不過,憑藉本土優勢“戰勝”了隋朝的高句麗,其實也好不到哪去。與隋朝類似,高句麗也無法集中全部兵力與隋軍作戰。儘管高句麗一度稱霸朝·鮮半島,但同屬半島的其他兩個政權——百濟、新羅也不是吃素的。
趁着高句麗衰落的這段時間,百濟和新羅在各自發展內政中,也學會了採用“依附強國”的外交策略,讓自己在唐朝與高句麗交戰的大背景下,謀求來自夾縫裏的發展。
正所謂“沒有永恆的敵人”,深受戰爭影響的高句麗決定先發制人,憑藉與唐“往日無怨,今日無仇”的優勢,先歸附大唐,換取片刻的和平。
於是,在沒有事先約定的情況下,朝鮮三國均向唐朝稱臣。其實,高句麗與百濟、新羅發生內戰,對大唐而言並無影響,大唐真正忌憚的不過是佔據遼東地區的高句麗。
只不過此時剛剛建立的大唐還不具備再次作戰的條件。當時,除了高句麗外,在北方,突厥控弦百萬,通過扶植操控竇建德、劉武周等割據勢力一直分散着大唐的注意力。
總而言之,剛剛建立的唐朝,正處於內憂外患的兩難境地。為了恢復經濟, 休養生息, 必須要有一個和平穩定的外部環境。
因此,對於高句麗等國的歸附,李淵本人秉持的態度是:“何必令其稱臣,以自尊大。”用現代話説,就是根本無需讓高句麗稱臣,當它不存在就行。
對此,從增強大唐未來國際影響力的角度出發,時任丞相的温彥博給出了不同的意見,他認為,高句麗政權之下的遼東地區本就是中原的故土。如若現在不使其稱臣,未來不僅會影響大唐國際公信力,也會坐漲高句麗勢力,使高句麗始終成為大唐北拓的心腹大患。
李淵一聽,此言有理。遂下令對百濟、新羅和高句麗進行正式冊封,讓朝·鮮半島三國與大唐形成一套體制下的三個地位相等的藩屬國。
這樣一來,既可以防止高句麗與突厥結盟,在東北方對大唐開疆拓土構成嚴重威脅,同樣大唐向三國“示好”,給予他們同等的地位,也可以採取“以夷制夷”的方法來維持朝鮮半島三國彼此制衡的局面,進一步削弱三國的實力,給大唐提供一個優良的內政建設環境。3
不過,三國歸附終究只是某個時代下外交策略的一種妥協。當高句麗逐步恢復元氣之後,三國之間為了地盤的歸屬,再次大打出手。甚至不惜撕毀與大唐之間的協定,集中聯合百濟進攻新羅,並阻斷新羅向唐朝朝貢的通道,意圖挑起戰事,從中得利。
此時,唐朝已進入唐太宗執政的貞觀年間。對於高句麗明目張膽的公然挑釁,唐太宗當然予以強硬回擊。不過,成長於隋末時期的他,對隋朝征伐高句麗同樣印象深刻。
他曾將遠征高句麗與隋朝滅亡做了因果關係的解釋:“自古窮兵極武,未有不亡者也。隋主亦必欲取高麗,頻年勞役,人不勝怨氣,遂死於匹夫之手。”
唐太宗清楚認識到“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因此在討伐高句麗時,他十分注意保護百姓利益,以牛羊等動物為軍糧補充,以儘量減少糧食運輸,避免消耗民力,以此換回天下民心。
故當聽聞唐太宗準備征伐高句麗,大傢伙都踴躍參軍。眼見時機成熟,貞觀十九年(645年)三月,唐太宗點齊兵馬,帶領長孫無忌、李道宗、徐世勣等元老宿將從定州(今河北定州市)出發,水陸並進,直指高句麗。唐太宗對此戰志在必得,經過數月激戰,攻破高句麗數十座城池,大有獲勝希望。
鑑於前隋與高句麗之間的戰爭結果,在此次遠征中,唐太宗的策略偏於保守,所帶的唐軍也不多,在征戰中,唐太宗注重發揮聯盟進軍的作用,號召附屬國組團“打怪”。
不過,在高句麗境內,分佈着大大小小的要塞碉堡,且高句麗士兵極擅守城。因此,此次大唐聯軍組團打怪並不順利。戰爭一直持續到當年秋季,由於戰線較長,運輸補給跟不上,再加上氣候變化等不利大唐軍士開戰等因素,唐太宗最終被迫班師回朝。
以後,唐太宗改變了大規模征伐高句麗的策略,改由小股部隊多次襲擾高句麗,使高句麗軍隊疲於奔命,極大地削弱了高句麗的實力。雖然征伐高句麗伴隨着唐太宗的崩逝,戛然而止。但屢遭打擊的高句麗,衰亡只是時間問題。4
同樣,被捲入這場戰爭的百濟、新羅,命運也截然不同。“壓錯寶”的百濟一看高句麗被打殘了,不得不重新尋找新的盟友,以維持其在半島的整體實力。
環顧四周,百濟最終選中了倭國。
長久以來,倭國一直飄零海外,其文明程度長期落後。相關歷史資料顯示,佛教最早就是經百濟傳入倭國,成了倭國最早的宗教信仰。
百濟不僅向倭國傳入了佛教, 還傳入一些文化和技術移民。如百濟人味摩之給倭國傳入了伎樂舞, 伎樂後來在寺院舉行法會時演奏並延續至今。除此之外,倭國崇尚的中原文明,也是自百濟傳入,並逐漸自成系統。
憑藉着百濟與倭國“頭鐵”的關係,百濟開始拓展疆土,欺負新羅,儼然準備成為“高句麗第二”。
另一邊,堅持做大唐小弟的新羅,雖然仍舊受百濟的侵擾。但緊靠大唐帝國的她,終於換來了相對安穩的好日子。在善德、真德女王兩任君主的倡導下,新羅常年保持對大唐的進貢,並派出新羅遣唐使赴大唐交流學習。
大唐顯慶五年(660年),暫停了多年的消滅高句麗戰爭終於再被提上日程。
為了完成先輩們征伐高句麗的偉業,唐高宗想起了這些年一直致力騷擾新羅的百濟。相對高句麗而言,百濟實力更弱。如果能滅了百濟,控制朝鮮半島南部海岸線,再與盟友新羅兩邊夾擊高句麗,征伐高句麗豈不是事半功倍?
於是,唐高宗派遣蘇定方率領水陸13萬大軍征伐百濟。蘇定方由山東萊州出發, 渡過黃海, 在百濟西部登陸, 新羅也派出五萬精兵接應, 唐軍沿白村江 (今錦江) 溯流而上, 包圍百濟王都泗沘城 (今忠清南道扶余) , 義慈王請降, 百濟滅亡。
百濟的速亡讓倭國始料不及,為了繼續維護倭國在半島上的利益,在齊明女皇的安排下,百濟王子扶余璋率領百濟舊部,發起復國運動。為了支持扶余璋,齊明女皇不顧年邁,親往前線督戰,並最終死於途中。
繼任的天智天皇(即中大兄皇子)決定繼續完成女皇未竟事業,故才爆發了開頭提及的白江口之戰。
663年(大唐龍朔3年,倭國天智天皇2年),依百濟之請,天智天皇派援軍20000餘人,戰船一百七十隻,支援百濟。儘管兩國自認為準備得十分充分,無懈可擊。但與唐軍遭遇之後,倭國聯軍還是全軍覆沒。這一戰也讓倭國企圖在借朝鮮半島西拓國土化為泡影。
自此,倭國明白了與大唐間的實力差距,開始乖乖地派遣遣唐使赴唐學習先進文明,奉唐為正朔。直到900多年後的明萬曆年間,日本才捲土重回朝鮮戰場。
而高句麗面臨着失去盟友百濟的境地,變得孤立無援。在百濟徹底亡國6年後,高句麗也最終在唐朝和新羅部隊的進攻中,結束了700多年的國運,從此,朝·鮮半島進入新羅統一時代。
總的來説,白江口之戰不僅改變了朝鮮半島的戰略態勢,更對當時東北亞戰略格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唐朝以自己為核心的東亞政治秩序得以最終確立,並深遠影響了未來近千年東亞歷史的發展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