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知道,影視劇裏的土匪,往往在深山老林裏有一個規模龐大的“山寨”,要槍有槍要炮有炮,非常威風。實際上,像這樣的大綹子非常少,迫於官兵的剿匪行動,土匪很少能過上安穩日子。
土匪日常的主要活動,最重要的就是砸窯——攻打有錢人家的大院。砸窯又分為“軟窯”和“硬窯”,軟窯指的是防備較差,沒有炮台,只是在屋角、馬圈、豬圈裏設有暗槍的,比較好打的大院;硬窯指的是磚砌或者土打的大院,四周設有炮台,還專門請來了護院,一般的小綹子肯定打不下來。
實際上,也只有攻進硬窯才能滿載而歸。有錢人自然明白土匪都盯着自己呢,所以一到開春就進山僱傭一些獵户人家當炮手,看家護院。有些軍閥大地主自己養兵,要麼就是在村裏組織地方武裝,比如“村團”、“聯防”之類的隊伍,成員主要是村裏的壯丁。
所以,土匪砸窯也不是百分之百能成功,尤其是遇到一些“紅窯”——大地主專門掛了紅旗,表示自己的武裝力量很強,不怕土匪。一方面這算是一種炫耀,另一方面小綹子看到紅旗,也不敢隨便招惹了。
舉個砸窯失敗的例子吧。1923年春,雙陽縣(現長春市雙陽區)有一股綹子,看中了一個姓胡的大地主,他家就是掛着紅旗。要是打這樣的地方,土匪肯定先派人踩盤子。綹子裏的“炮頭”(帶隊打仗的神槍手)綽號雙鏢,帶着“插千的”(負責探查情況的)裝扮成賣布的貨郎,進村在胡大地主的院子外吆喝起來了。
胡家小姐名叫二霞,人長得漂亮,而且喜歡舞槍弄棒,她把這兩個賣布的叫進了家。當時雙鏢是很標緻的一個小夥子,二霞一眼就看上了他,兩人在那眉來眼去的。就趁着這個機會,他們看清了院子裏的防備,找機會溜走了。
但是,胡家有人已經注意到了雙鏢,覺得他可能是土匪派來的,於是加強了巡邏。當晚雙鏢帶着人來了,偷偷爬過了第一道院牆,一個兄弟不小心踩到了地槍的機關——砰的一聲巨響,胡家的護院衝了過來,當場打死了兩人,雙鏢受傷被捆了起來。
當晚,雙鏢就被關在馬棚裏,準備第二天送到鄉公所。胡家小姐知道了此事,晚上偷偷把雙鏢給放走了。第二天胡家發現雙鏢跑了,還以為是土匪半夜劫走了,也就沒追查。據説,後來二霞離家出走,到山裏找到了雙鏢,也過上了土匪的日子。
所以,砸窯有風險,死傷很正常。但是,一旦“砸響”(即攻下院子),那就能享受一番了。大地主的院子裏好東西不少,土匪會讓人給他們做飯,好酒好肉地吃喝一頓。吃飽喝足,就開始糟蹋女人,誰搶着算誰的。當然,也有些規矩嚴的綹子,嚴謹隨意糟蹋女人。
吃喝玩樂一番,很快土匪就會把搶來的東西裝上大車,趕緊撤走。不然地方的官兵追來了,説不定會全軍覆沒呢。
砸窯畢竟風險太大,萬一失敗還會損兵折將,還是綁票來錢快。正常來説,綁票的主要目標都是有錢人家的重要人物,當然,那些家裏稍有積蓄的中農也是目標。
地主家的院子再安全,也不可能一輩子躲裏面不出來。比如一到春天,地主家的孩子要去縣裏上學,那就危險了,必須派上一隊護兵接送。再比如説做生意需要地主親自出面的,半道上也容易被劫了。但是不管怎麼小心,土匪總是有辦法綁票。
1935年,吉林九台東部樺樹溝附近,住着一個綽號“姜老摳”的大財主。他知道土匪一直盯着自己呢,所以僱了12名炮手護院,一般情況連院子都不出,就怕被綁票。當地一股大綹子連着三次砸窯,都沒攻下姜老摳的院子。
有一天一大早,二掌櫃忽然來找姜老摳,慌慌張張地問:“大哥,咱家誰老了(死了的意思)?”姜老摳一聽就火了,這大清早咋説這不吉利的話呢,立刻罵道:“大白天説鬼話,老人要是死了能這麼消停?”
二掌櫃趕緊説,剛才看到有人在祖墳地裏挖坑呢!姜老摳聽到這,立馬急眼了,這可是大事兒,但是他又不敢隨便出門,於是趕緊派人再去問問。不一會兒派出去的人就回來了,説坑已經挖好了,一會兒就要埋了。
姜老摳暴跳如雷,立刻安排二掌櫃去把人趕走,沒多久二掌櫃又回來了,説對方怎麼攆都不走,光在那哭哭啼啼的埋棺材呢!這可不能再等了,姜老摳顧不得多想,直奔祖墳地去了。老遠姜老摳就看到,一口大棺材擺在地上,一些披麻戴孝的人正在那嚎啕大哭。
姜老摳擔心這是土匪的圈套,但眼看着棺材就要埋下去了,也顧不得這麼多,衝上去又打又罵。誰知道那幫人瞬間扔掉了孝帽子,掀開棺材蓋,把姜老摳一下子扔了進去。原來,他們就是土匪,就這麼把姜老摳給綁了票。
土匪綁的票名叫“秧子”,關肉票的地方叫“秧子房”。土匪輕易不會殺死肉票,要好好養着才行。最麻煩的是,土匪害怕暴露行蹤被官兵追剿,經常會換地方,所以也要帶上肉票轉移。為了不讓肉票知道自己的老巢,轉移的時候要麼蒙上他們的眼睛,要麼趁着半夜趕路,十分辛苦。
大多數家人都會竭盡全力湊錢,把肉票贖回去,但是也有例外。1913年,遼陽的一個綹子綁了一家富户的孩子,才4歲。滿心想着能大撈一筆,花舌子(土匪中傳遞消息的)送去了7封信,這家人也不送錢。原來啊,這家當家的是老太太,特別摳,她就説了:“孩子還小,長大也不知道是個葫蘆是個瓢,不贖了!”
一般情況下,家裏不贖人,那就只能“撕票”了。土匪大當家一看,這孩子太小了,不忍心動手。於是,就縫了個大皮兜子,轉移的時候就把他裝在裏面,讓一個老土匪揹着。就這麼相處了幾個月,孩子和老土匪也有了感情,認了乾爹,成了小土匪。
當然,除了砸窯、綁票,土匪平時也有別的事情。比如,別的綹子遇到事情,來人請求幫忙,土匪講義氣一般都要去的。再比如,土匪要管理自己勢力範圍內的很多事情,有些行業為了保平安,會主動給土匪送一些錢財。這種情況下,土匪就要擔負起保護的職責,避免人家被別的土匪搶劫。
不管平時忙活什麼吧,大部分的綹子都是到處跑。一方面是忙着到各地砸窯、綁票,不能總在一個地方禍害吧?所以經常要跑遠路。更重要的是,官兵和地方武裝組織,也會聯合起來進行剿匪,土匪一般都是主動撤走,鑽進深山老林躲起來。
東北的冬天是真的冷,大雪封山土匪也受不了,很多綹子就會安排“貓冬”。大當家把所有人集合起來,都把長槍上交,只留下短槍。然後,每個人都分了錢,有家的回家,沒家的找親戚朋友,來年開春再集合。
確實有少數土匪有家有老婆孩子,很多人回家就説出去做生意了。但是大多數土匪沒有家了,有些人就到山上的木場子過冬,多幾個人也熱鬧。不過大多數土匪手裏有了錢,就會吃吃喝喝找相好的女人。
土匪相好的女人,一般都有自己的丈夫。不過,她們的丈夫很多是買賣人,一出門也許幾個月不回家;還有些女人的丈夫,是混吃等死的,或者只知道喝酒耍錢,自己老婆和土匪勾搭,他也不在意;還有些女人,就是“海台子”(暗娼)。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完全公開的“拉幫套”。一個女人有兩個丈夫,一個公開的,另一個沒有啥手續。但是仨人一起過日子,村裏人也都知道,兩個男人完全沒意見。土匪貓冬時“拉幫套”,那個時代還真是很常見。
拉幫套的女人,原來的丈夫很可能久病纏身、腿腳不好,或者乾脆是殘疾人,家裏多個男人,也能幫着幹些活。至於怎麼住,有時候都躺一個炕上,有時候輪流分屋住。總之,三個人和和氣氣地商量着來。
土匪拉幫套,肯定要幫着幹活,有時候還留下一些錢,就把這當個“家”了。到了來年開春,土匪又要上山了,女人就像對待自己丈夫一樣,給收拾好行李,送出家門,嘴裏説着:“天一殺冷,你麻溜回來!”
貓冬是土匪最舒服的時候,反正誰也出不了門,也沒人剿匪,可以安心享受。這就是土匪一年的生活,和想象中不太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