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經授權轉載自【鞭牛士】（ID：bianews8）
文/曹宇
2020年是在線教育的爆發年，在線教育老師被推到了前台，肩負起線上教書育人的職責，從業者紛紛湧入風口上的賽道。高薪資吸引來的應屆畢業生，看好線上教育有着多年工作經驗的老師，體制內轉行的教研老師等等，他們共同為學生的“停課不停學”作出了努力。
放眼市場，各大在線教育也加大了對名師的爭奪。網易有道在2021年秋招中給應屆高中大班主講老師開出了50萬元的保底年薪；猿輔導發佈的招聘啓事中提到，校招教師25-50萬元的保底薪資；新東方在線清北院校3萬元一月，C9院校2.5萬元一月，985高校2萬一月；字節跳動為優秀老師開出“年薪兩百萬，上不封頂”的待遇。
某在線教育工作人員向鞭牛士透露，“他們一個清華剛畢業的主講老師，年薪大概在60萬元，資深一點的主講年薪百萬不是很難的，而且在在線教育企業，主講老師的地位非常高的。”
優秀師資是各家在線教育公司的稀缺資源，所以老師的薪資是誘人的。事實上，年薪千萬的線上老師，各家在線教育公司不超過十人，多是擁有豐富經驗的老師身上，大多數老師的薪資是這個行業的均值。後疫情時代，在線教育老師的存量與增量，收入百萬千萬的水準，也在漸漸退潮。
線上主講老師“優中選優”一位在線教育工作人員向鞭牛士透露，“在線教育老師都是拔尖的人，他們都是尖子中的尖子”。
以高途課堂為例，他們在線主講老師的選拔上需要經歷嚴格的層層篩選，高標準、嚴要求，需要通過3輪簡歷、3輪面試、3輪試講，錄取率不超過2%，並且定期進行考核和培訓。他們其中既有來自線下頭部的5%中經驗豐富的老師，也有清華、北大等高校的優秀畢業生，其中不乏全國知名中小學學科帶頭人、中高考閲卷人等。
一位相關人士向鞭牛士透露，“主講老師的挑選是很綜合，初篩肯定是學歷教齡相關工作經驗的疊加，後期還會有內容表達能力、思維能力、感染力、吸睛課程等標準的疊加”。
某在線教育工作人員的劉佳表示，“大家的學歷都非常優秀，清北985院校畢業，有的還是高考狀元或者高考省排名0.5%，大家都有點自己的學習方法和思路，在同行老師中都會覺得對方學習能力很強”。
除學歷之外，線上老師的工作經驗和教學能力也是有深厚的功底。劉罡老師是高考數學滿分得主，從清華大學畢業後，曾在一家互聯網工作後，機緣巧合遇到一位北大的朋友在做線下的課外培訓，於是他開始做線下的主講老師。劉罡老師做線下主講老師積累的教學經驗讓對教育行業有了更多的思考，當時K12教育行業主要是線下，在線教育這個領域相對比較空白，於是他就有了創業的想法。
劉罡回想起當時創業，“也是摸着石頭過河，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樣的模式會成功”。結合當時的資本環境，總體來説還是挺看好在線教育的，融資也融了幾千萬元。最初創業的方向是在線小班課模式，一個主講老師配30個學生，沒有輔導老師的配置。創業兩三年後，劉罡發現線上小班課這條路想盈利是很難的，利潤根本提不上來，原因主要有兩個第一是獲客成本比較高，第二就是好的老師很難被留住，這個原因和平台、薪酬都有關係。再後來，對市場上的教育商業模式進行了深入研究，認為大課模式很有前景，就來到某家在線教育公司成為一名數學主講老師。
而有着九年教學經驗，北師大在讀博士月光老師則是在2013年在美國一所大學當中文助理講師時就開始關注在線教育，2014年他還發表了一篇關於移動APP在中文教學的應用的專業論文。2015年回國後他就進入了在線教育行業從事小學語文的教育工作。
與線下不同的是，在線教育的老師要和孩子們PK綜藝和遊戲，這些東西隨時會把他們奪走，不可能每一個家長都在旁邊看着他們學習。有的孩子喜歡這個老師可以聽進去，有的孩子就是經常搞小動作。孩子可能任性，聽着聽着我不想聽了，一退出這一時間段的課程就跟不上了。在線教育給了小孩一個平台，他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老師進行學習，同時在線教育也讓孩子們的學習效率相較線下有所下降。
這些線上不可避免的問題給在線老師提出了更多的要求。根據劉佳的觀察，在線教師老師怎樣衝出去成為名師呢？首先來自於課堂，課堂又來自於深厚的功底，主講老師名校畢業學習能力強對知識的積累深厚。其次是讓學生跟着你，最起碼在課堂上線上老師對知識的解説力要強，讓學生覺得恍然大悟“哇我學會這個知識點了”。
在劉罡老師看來，“老師這個職業其實肩負着教書育人的責任，我們上的又是大班課，幾千個孩子都在聽你講課，一定要做到極致。如果你選擇用千遍一律的內容講課，就會輕鬆很多，工作時間佔用就不多。但主講老師都是拔尖優秀的一批人，都有很強的自我驅動能力，你想要更多的孩子愛聽你的課，必然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去準備課程”。
在課堂中劉罡老師自稱為鋼鐵俠老師，在經典題目“雞兔同籠”的題型中，鋼鐵俠老師運用自己搞笑的畫工，總結了“舉腿法”“警察法”等和孩子們實際生活相關的語句講述複雜的題目。課間休息中穿插着自己的畫畫和歌唱藝術。
在線教育課堂一般是兩小時，在這個時間段內主講老師的課程設置要吸引學生們，需要不斷變着花樣的吸引。在劉佳前期的講課中她發現努力吸引高中生很難，那麼吸引年齡小的學生們可能就更難了。線上老師們要像演員一樣有表演力有張力，學生和家長認可你，學到了東西，後續的流量和續班都有了這就是完美的名師形象。
如何將教學內容打造成學生喜歡的課程，這個其實有很多方面。比如講師自己本身的性格，如何選擇教學內容，表現內容的方式等等，每個主講老師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並沒有標準化的流程。月光認為，“自己就是個比較風趣活潑的人，我會針對性的選擇授課的內容，表達出我自己的教學風格”。
在這個過程中，月光首先是確定大綱、教學目標，定下方向。將講義進行的進一步製作和加工，然後是製作課件，而後會經過很多輪討論和修改。最後一步是磨課，再修改，再磨課，再修改。學員和家長看到的正式課程，都是經過了“九九八十一難”的。
除了主講老師負責多元化教學外，教研老師也在負責設計加工主講老師的課件。例如，伴魚的教研老師根據原版教材做本地化，找出本節課的教學目標，根據伴魚規定的教學法制作課件，形成一個課件後，組內會進行一個三輪的審校，同時也會有專業外教的審校，專業的審校中間整個過程有五輪左右。課件原稿沒有問題後與設計部門溝通，設計部門從視覺角度繪製最終的課件，這是一個內容的產出。
同時，教研老師也負責課前預習和課後複習配套內容的產出。在課程上線後，教研也需要觀看課程進行把控，針對孩子對課件的接受程度、老師對課件的使用情況和後期用户反饋和調查問卷，進行課程產品的進一步迭代。
李西的工作是確定課件的教學目標，組內分到每個人要做的課件，她要把控課件的內容，要細緻到每一個課堂活動和每一頁PPT的呈現，是否符合預期和製作的標準等。總的來説，教研負責前期上線課件內容的把控，學員的用户反饋和優化迭代。
教材上每節課的場景和圖片是很有限的，李西在教材的在線化改編的過程中，首先需要充分理解每節課的教學目標；針對教學目標，結合本單元的主題，對WPPP教學環節的每個頁面和活動都進行合理化的場景設定，這些場景能輔助老師教學，直觀的圖片或者其它的媒體形式能幫助孩子更好地理解。在教學互動上，通過教研老師的課程設計多樣的玩法，讓課件“動”起來。
"網課表面上離學生和互聯網很遠，如果你用心去做一個老師的話你還是可以離學生很近的，這些完全取決於老師自己，你願不願意承擔本是輔導老師的責任，你願不願意和學生產生粘性，如果你能把這些做到，拿在孩子們心中你就是個好老師，甚至是一個偶像"。
遠離在線教育的輔導老師在線教育的課程中，除了主講老師外，還有諸多的輔導老師、課程規劃師、班主任等都被稱之為“老師”。實際上他們的工作離“互聯網教育”很遠，反而接近於線下的“銷售”。
“主講老師只需要在續班期的課間休息中或者家長會中才會推薦課程，而我們在課前結束前的兩個月就要開始家長向家長銷售下期的課程”，某在線教育公司輔導老師趙樂説道。
主講老師不需要直接接觸學生和家長，各家在線教育公司的稱呼不一樣，這項任務交由輔導老師、班主任、學習規劃師來處理。他們每天在微信社羣或者家長與家長個人的對話中，解答家長的疑惑，認識他們，拉近關係，引領他們去體驗試聽課、完成拉新轉化或者讓家長續報下期課程。與老師不同的是，他們的考核標準與拉新數量續班率有關。
在線教育跑馬圈地，用户的獲課成本也在大幅上漲，趙樂告訴鞭牛士，相比於2020年初試聽課100多元的成本外，現在這個成本已經提高到四五百元，但是成本越高反而獲得的用户數量有所下降。
趙樂感覺自己每天都和傳統意義上的銷售沒什麼兩樣，抱着互聯網和教育的初心進入這個行業，現在無非是一個賣課的工具人。輔導老師的上班時間是每天下午1點到晚上9點，可是無論何時，家長提出了疑問，無論多晚為了續班率個考核績效，他都要回復家長的消息，基本上是全年無休，自己的作息和家人朋友們也不太一樣。
他們的核心重點是要對客户轉化負責。這些“老師”，晉升在線教育核心崗位主講老師沒有希望，除了晉升到小組長或者項目負責人外，其他大部分可能從業一兩年就選擇轉行，但這個行業起薪不低，提成不低，因此也在源源不斷的吸引社會新人入場。
2020年7月劉佳入職某在線教育公司主講管培生的崗位。2020年底，他身邊新入職的主講老師陸續被勸退或轉崗教研，沒有人出現在2021年的寒假課表中。
2020年底，某在線教育公司大量清退本年度招聘的校招生或者新入職的社招老師。由於公司戰略層面出現問題，拉新規模未達預期，於是選擇裁員降低人力成本。無論是主講老師還是輔導老師，只要公司戰略上不需要了，統統要捲鋪蓋走人。
在知乎專欄上有評論稱，他們被裁員後去競品公司面試，“他們發現這份半年的工作對於他們找工作的加成並不是很大，其他公司甚至沒有把該家公司當成假想敵或者競爭對手”。
劉佳也坦言，大家被辭退後其實更多的是依靠自己的學歷和名校光環，沒有多久就會找到其他公司主講老師的工作。有人吐槽，“自己沒了工作後又要重新面對渺茫冗長的招聘，把去年校招走過的路再走一遍。可是，現在走的路是社招，對於一個僅有半年工作經驗的人來説，社招無疑是要被別人降維打擊"。
相比之下，劉佳是幸運者她沒有被辭退，而是從高中部轉崗到到初中部的教研職位。轉為教研崗位，寒假班沒有被排課，對於公司的貢獻和創收就沒有了。新入職主講老師的課時費對於剛畢業的劉佳來説是不低了，但是之後他不帶課了，課時費和他就沒有什麼關係了。除了課時費外，教研老師和主講老師的差距還是挺大的。
對於各家教育公司來説，師資是稀缺資源，在畢業生校招時他們會爭搶名校的畢業生，各家巨頭都紛紛花大價錢把人搶過來，首先是讓競爭對手無人可招，至於後續流量，主講老師怎麼吸引人還是要靠主講老師自己。至於那些被裁員的老師們，只能説在線教育燒錢激烈競爭的前提下，結果就是自己所在的公司學生人數不夠，就把這些新入職的老師們優化掉，造成一地雞毛的局面。
剛從事這份工作時，劉佳有非常多的憧憬和期待。但現實是一開始帶多少學生取決於公司的安排。公司將大量的課程排給了老老師，其實所謂的老老師就是比劉佳們早來了一兩年而已，公司用户拉新數出現下降，劉佳所在部門的課程優先排給老老師，因而新人劉佳們的排課量就有所降低。
對於寒假沒有排到課的劉佳笑言，劉佳也在自嘲，“教師資格證有了，相關專業的證書有了，現在是合格的待業主講”。相比於主講老師給公司增加創收，教研崗位則是個不温不火的崗位，劉佳預想到如果2021年定崗定職後，收入出現大幅降低的話，自己或者其他人肯定有很多人會選擇離職。
2019年，新東方在線開始快速發展，大力推進在線教育。2020年初，在線教育成為風口，新東方在線領導層此時決定把所有收費課程免費，利用公益課程快速搶佔市場。伴隨着免費課的戰略，其中一個戰術就是大規模招聘輔導老師，瘋狂招了數千個輔導老師用以維護客户和用户關係。
學而思網校、猿輔導、作業幫、跟誰學等頭部在線教育機構聽説了這件事，紛紛採取了應對策略，也開放了各自的免費課。一名學而思網校的高管義憤填膺：“他們是在破壞行業規則，我倒是要看看他們結果如何。”
免費課的浪潮逐漸褪去後，2020春的免費課投放出去了，最終的效果會體現在暑假的招生情況中。於是，新東方在線發現，靠免費留存下來的用户不足百分之三，原本一片大好形勢突然間急轉直下。
失敗是有原因的，做競品調研的投資機構這麼解釋：“學而思網校雖然開通了免費課，但他們由寒假續費到春季的學生都還在，他們仍然是付費的主力軍。學而思的免費課是另外開闢了一個免費課通道，每天固定時間由固定的老師給所有免費通道的學生上課，原先的收費體系依然存在。而新東方在線則把原先付費的用户的錢稀釋到了其他免費班裏，後續的續報動作和服務動作再也沒有針對性，原先有付費習慣的用户被慣壞了，再也找不到他們了”。
所以，到了秋季，新東方在線已是慘淡不堪。靠着母公司新東方集團的輸血和二次上市已經難以挽回其過去戰略失誤帶來的損失，不得已的情況下只能精簡開支，勒緊腰帶過冬。今年年底大量清退輔導老師和主講老師的行為也不足為奇。
現階段，除了各平台戰略規劃的原因外，線上教育出現的弊端，例如在線教育孩子提分不明顯、家長配合孩子學習比孩子都累，輔導老師信息轟炸、孩子用眼過度等問題在2021年讓各位家長謹慎地選擇在線教育課程。
月光認為，線上教育的本質是解決師資和教學產品資源的高效配比，這種資源的流動是趨勢。線上老師有着更復雜的教學環境，具備更多元的教學能力，因而也會有更高的職業價值。
前景向好的在線教育，2020年風口的親歷者們，喜憂參半。無數次有人感慨“教育是門慢生意”，但是沒有誰願意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