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8月8日周恩來與鄧穎超在廣州結婚
春天到了,百花競放,西花廳的海棠花又盛開了,看花的主人已經走了,走了十二年了,離開了我們,他不再回來了。你不是喜歡海棠花嗎?解放初期,你偶然看到這個海棠花盛開的院落,就愛上了海棠花,也就愛上了這個院落,選定這個院落,到這個盛開着海棠花的院落來居住。你住了二十六年了,我比你住得還長,現在已經是三十八年了。
上面這段文字出自84歲高齡的鄧穎超之手。1988年4月,中南海西花廳海棠盛開之際,鄧穎超睹花思人,寫了這篇散文,題為《從西花廳海棠花憶起》,懷念逝去12年的周恩來。他們在“五四”運動中相識天津,並不是一見鍾情,卻在一生的相伴中逐漸積澱成深沉的愛。
周恩來的真情流露
曾任周恩來秘書的紀東回憶説,1969年末的一天,鄧穎超感冒,頭痛發燒。晚上9時左右服過安眠藥以後,鄧穎超先坐在沙發上休息,保健護士小許出去倒洗漱水。沒等小許回來,她便自己向牀邊走去,哪知藥力發作快,她走到牀邊時,險些跌倒。幸虧小許回來得及時,忙把鄧抱住,攙扶她坐到牀邊,同時按電鈴叫服務員高雲秀幫忙。
這時鄧穎超已進入昏睡狀態,身體癱軟。高雲秀來了仍不放心,便急匆匆叫大夫。當時周恩來正在客廳吃飯,看見高雲秀從他面前跑過,立即扔下筷子快步奔向鄧穎超的卧室,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牀邊。一見鄧穎超“昏迷不醒”,情急之下,俯身連聲疾呼:“小超!小超啊!”
紀東在書裏説,上面的這件事,他是事後才聽説。但他卻親眼看到過周恩來和鄧穎超親吻的場面,可能也是人前唯一的一次“親吻”了。
1960年8月,鄧穎超同周恩來在密雲水庫
老頭子,你得親我一下
1969年9月3日,越南共和國主席胡志明逝世,周恩來率代表團前往弔唁。當時越戰仍在繼續,大家都為周的安全擔憂。毛澤東對其安全也非常關心,周恩來平安返回北京後,王海容給我們打電話説,“毛主席得知總理安全返京,老人家讓王海容、唐聞生與他一起向南三鞠躬,以示祝賀。”
鄧的擔心更是可想而知,但她仍表現出驚人的平靜。得知丈夫的專機已進入中國領空,並安全降落在首都機場時,她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那天所有在家的人都聚集在客廳迎接周恩來的歸來。週一進門,鄧就急匆匆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上前,邊走邊説:“哎呀,老頭子,你可回來了,你得親我一下,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在越南親吻了那麼多漂亮的女孩子,你得同我擁抱,同我親吻。”大姐的話讓身邊的工作人員頓時目瞪口呆。
紀東回憶説:“周恩來哈哈笑着,把鄧攬到懷裏,兩人温柔而又有風度地緊緊擁抱在一起,周深深地在大姐臉上吻了一下,那麼自然,那麼親熱,那麼旁若無人。大家對大姐以這種方式迎接總理既感到驚奇,又興高采烈。”
周恩來曾經説過,鄧穎超對他的愛是“熱情和理智交織着”。也許正是因為用熱情和理智交織着愛,他們才能像西花廳的海棠一樣,歷經春夏秋冬,雲捲雲舒,依然年年綻放,滿樹繁花,搖霞映雪,歲歲芳華。而對於這段婚姻,周恩來最遺憾的恐怕就是沒有親生的孩子。
50年代初,鄧穎超同周恩來在中南海西花廳。
我也有一個親生兒子
1972年深秋的一個晚上,周恩來和國務院的幾位官員在國務院會議廳聽取全國計劃生育工作會議情況彙報。會後,和往常一樣,只要周不離開,幾位官員都陪他再坐一會兒,有時説説國務院的工作,有時隨意閒聊一會兒。這次大家説着笑着,又回到計劃生育的話題上去了。
説着説着,周恩來突然問在場的幾位領導:“你們知道嗎?我和鄧大姐也有一個親生的兒子!”沒等大家回答,周接着説道:“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蔣介石叛變革命,大量逮捕、屠殺共產黨人,我和許多共產黨人被通緝。當時,鄧大姐在廣州,正好臨產,因為孩子太重,有9斤多。”
周恩來與鄧穎超結婚二十五週年紀念照
周説着還比劃了一下:“有這麼大!結果三天三夜沒生下來,當時的技術還沒法進行剖腹產,只能用手術鉗協助,因為用力太大了,孩子頭部受到嚴重損傷,沒有活下來,夭折了,我也沒有看到一眼。”説到這兒,他臉上充滿了凝重和傷感。
每個人都靜靜地聽着,不敢説話。過了一會兒,李先念站起來説:“總理,今天不早了,您休息吧。”“好,休息!”周答應着,起身往西花廳走去,他的心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大家分頭散去,誰也沒再説什麼。
周恩來愛孩子,也希望有自己的親生兒女,據説他和鄧婚後不久,就因為孩子問題對鄧大姐發過火。
兩人結婚不到兩個月,鄧發現自己懷孕了。這個自己和周恩來孕育的第一個小生命,給21歲的鄧穎超帶來的不是興奮和甜蜜,而是擔心和慌亂。她到廣州不久,又剛剛入黨,工作尚未完全打開局面;周恩來則整日奔忙,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小家庭。左思右想,鄧穎超自作主張,上街買了點藥把孩子打掉了。
一個多月後,當鄧穎超與周恩來再次見面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懷孕和偷偷打胎的經過告訴了丈夫。在她眼裏,他一直是温柔、隨和的。相識6年來,從未見過他發過火,這一次,她總算見識了。
鄧穎超和周恩來一起登萬里長城。
周恩來對妻子勃然大怒。指責道:“你怎麼把生孩子和革命工作完全對立起來?孩子不是個人的私有財產,他屬於國家,屬於社會。你有什麼權力把他隨便扼殺,糟蹋自己的身體?這完全是不負責任的態度嘛!身體是革命的資本,不專屬於你自己,要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必要時,我們隨時準備為革命流血犧牲,可是絕不允許隨隨便便糟蹋自己的身體。你也該來信和我商量一下,怎麼竟自作主張,這樣太輕率!”
鄧穎超只好耐着性子聽着,不住地道歉。直到周恩來一通火發完,她才輕聲説:“我知道錯了,是我輕率、幼稚,還不行麼?”周恩來後來就不再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