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地方高校社團18年的素質教育試驗:“不為考試加分,只為成長加分”

一所地方高校社團18年的素質教育試驗:“不為考試加分,只為成長加分”

  素質班在貴州大山裏的支教活動。受訪者供圖

一所地方高校社團18年的素質教育試驗:“不為考試加分,只為成長加分”

  素質班成員在校園裏晨讀。受訪者供圖

一所地方高校社團18年的素質教育試驗:“不為考試加分,只為成長加分”

  素質班第二屆和第三屆學生在校園裏的素質拓展訓練活動。受訪者供圖

  編者按

  這是一所普通地方院校自發生長的一個社團試驗。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可能都不具備新聞的“爆點”:非名校。不論是學校還是學生,似乎都缺少一件傳統意義上的光鮮亮麗的“外衣”。缺經費。社團早期去貴州山區支教,沒有更多的經費支持,靠的是老師和畢業學員一兩百元的捐資維繫。去功利化。在這裏,沒人談論成績,平時的晨跑,不來也沒有人會記錄。結業時沒有學分獎勵,也沒有對考研、找工作有益的證書……

  但是,18年了,這個不具備各種新聞“爆點”的社團報名依然火爆。而與它的理念——“把普通的人培養成更優秀的人”——相關的爭論從未停止。在校內的BBS上,就有過三次大討論,焦點就是“在自認為優秀的素質班成員眼中,什麼才是牛人?”一位同學的回覆代表了多年來社團的探索意義所在:它真正的強大不在於現在,而是在厚積薄發的未來。

  實際上,很難用傳統的成功標準去衡量這個社團成員的成才概率。在18年堅持的背後,正如另外一位參與其中的同學總結的:是教育回到了本來的樣子。在這裏,教師迴歸本心,做學生的擺渡人;學生迴歸本心,找到了成長的內驅力。

  我們刊發這篇文章,是希望在當下,這種探索能給更多的教育工作者以啓迪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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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北經濟學院,一所普通的地方高校,“悄無聲息”地辦了一個長達18年的“素質班”社團。

  在素質班十週年慶典上,300多名已經畢業的學生從全國各地悉數趕回團聚;學生的成長史被記錄在330多萬字的“大學記憶系列叢書”中,很多人不約而同寫道,在素質班的日子“改變了命運”;不少高校院系的領導前來學習,要把這個社團的模式帶回去。

  依託素質班,有學生抱團創業辦酒店,把素質班的二十條規定搬到了酒店管理中;有人把素質班貴州支教的故事拍成了微電影《守望》;哪怕是10年前畢業的學生仍常回學校參加晨跑、貴州支教活動。

  一羣青年學生聚集在素質班,渴望改變,渴望上進,渴望消弭在大學中的迷茫與苦悶,喚醒自我。

  指導老師宋健被人稱為“瘋狂的老宋”,現為湖北經濟學院合作發展處處長。2004年,時任該校工商學院黨委副書記的老宋一手籌備創立了這個社團——他想做一場“觸及心靈”的大學教育改革。

  在往日的回憶錄裏,這位對社團幾乎傾注了所有業餘時間的老師奮筆寫道:素質班要讓學生“忙起來,學起來,快樂起來”,要激發學生對生活的熱情,對自我的認知、對生命的思考。

  “不為考試加分,只為成長加分。”素質班結業時沒有學分獎勵,也沒有對考研、找工作有益的證書,但每年依然有不少熱情高漲的學生申請加入,哪怕是成為素質班的編外成員。

  “二十條規定”

  在加入素質班之前,2017級經濟學專業的吳曦是質疑者之一。

  校內的騰龍大道上,他曾遠遠地看見一面鮮紅的旗幟下一羣人晨跑,喊着整齊的口號。

  那是6點半,天剛矇矇亮,在這所位於武漢郊區的校園裏,大部分學生還沉浸在睡夢中,路邊一些商鋪燈色昏暗,而這一羣跑步的學生無疑是引人注目的另類。

  “素質班的教育可以改變什麼?”

  吳曦觀察了許久,他打算加入這個組織,破解其中“二十條規定”的神話。

  第八屆素質班小組組長鬍羿是他在素質班的引路人。從成為“插班生”的第一天起,每個週一早上6點,胡羿會準時出現在他的宿舍門口。

  清晨6點25分,素質班的成員會在校訓石門集合。他們站成兩隊,繞着騰龍大道,響亮地喊上三次素質班的口號:“忍辱負重,堅韌不拔;首戰用我,用我必勝!”跑過3000米後到達校東門的升旗台,開始晨跑演講。一個學期裏,每個人要站在國旗下演講一次。

  “二十條規定”是維繫素質班18年運轉的核心。

  素質班手冊裏寫道:每天早晨7點之前起牀,晚上11點左右就寢;每天看新聞20分鐘,並寫下評論;每個月做一次義工,時間不少於兩個小時;每個學期寫兩封信,一封寫給父母或兄弟姐妹,一封寫給自己曾經的同學;與人辯論,結交師長,學一首歌、一支舞,做一次社會調查……二十條的要求可以細化到完成時間、數量要求,涵蓋體育鍛煉、文學藝術、社交交友、社會實踐等,然而沒有一條跟學分、保研、就業等掛鈎。

  “二十條規定”的探索跟高等教育大發展的背景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從1999年開始,高校大擴招。到了2005年,全國各類高等教育總規模超過2300萬人。

  隨着改革的齒輪加速轉動,一批高校向人煙稀少的城郊擴張,無數學生的命運發生改變。不少高校師資的增幅、基礎設施的配套還不能完全跟上學生人數的增長速度。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2004年,湖北經濟學院歷經三校合併後,搬遷到武漢湯遜湖畔大學城。宋健很快注意了校園裏的新變化:大學擴招了,“天之驕子”成了普通大學生;搬遷後上完課就走的“走教老師”多了,校園文化活動少了;部分80後的獨生子女一代高考後對學習喪失熱情,破除包分配後的就業形勢愈加嚴峻,一些大學生的心理問題頻發……

  讓宋健痛心的是,一些學生在大學裏的生活是選修課必逃、必修課選逃,大部分時間不是睡懶覺就是上網玩遊戲。“對應試教育的依戀讓一個人脱離了對生命的熱愛,必須讓他們重新找回內在生長的動力。”

  2004年年末,宋健草擬了《大學生綜合素質培養方案》,交給了學校領導。這個始終在學生工作一線的老師有一個“野心”——就是要尋找一套最適用、最有效的方法,把普通的人培養成更優秀的人。

  第一屆素質班招募,104份報名表收了上來,面試篩選後,實際錄取40人。

  有想報名素質班的同學諮詢宋健:素質班是不是隻招有素質的學生?招新考試要不要考英語、數學?宋健的回答只有六個字:自願,誠信,意志!

  “在素質班沒有人談論成績。”第九屆素質班成員、物流專業的陳清昊記得,面試時學姐拿着他的報名表,“説我的字寫得很好”。被學校三個社團婉拒後,在這一場面試中,興趣愛好、特長、能為素質班做什麼等問題通通都沒有出現,“第一次有人表揚了我的字跡。”

  第三屆素質班成員吳念念在面試時曾被淘汰,她找到老師宋健爭取機會,成為素質班的一員。按照“二十條規定”,寫散文、撰寫新聞評論、給父母和老師寫信。

  離開大學前,她彙總了在素質班所寫的文章,整理出15萬多字的《我的大學記憶》留給素質班,也複印了一本偷偷塞進常年在外打工的父親的揹包裏。父親走到哪兒就把書帶到哪兒,下了班在工棚裏一頁一頁地讀,在字裏行間找到從留守兒童成長起來的女兒一點一滴的心路故事。

  “二十條規定”並不是強制性要求。帶着質疑進入素質班的吳曦發現,“即使你不來跑步,沒人懲罰你寫檢討,也沒人對你説教。”

  可一羣20歲出頭的大學生們卻“順從”地將其運轉了18年。其中的密碼或許需要在細節中找尋。

  “喚醒自我”

  讓當年的質疑者吳曦難以忘懷的是2021年跨年之夜的那個約定。

  已經畢業的他從揚州出發,當年的素質班同學陳小兵、胡羿從上海出發,重回大學校園。

  2022年1月1日的清晨6點25分,像是一場莊嚴的典禮,他們帶着第九屆成員,舉着素質班的旗幟排成一列,在萬籟俱寂的騰龍大道上,喊着口號奔跑。

  “這不僅僅是簡單的跑步,而是一種姿態、一種昂揚向上的精神。”吳曦明白,大家是回來充電的,“不是素質班需要我們的回饋,是走上社會的我們依然需要從素質班汲取養分。”

  這是一個公益社團組織,這是一項在校園沒有任何功利的試驗,甚至是自討苦吃的修行,為什麼那麼多大學生自願申請加入?

  在如今已經泛黃的素質班申請書上,第一屆學生張珍用2000餘字篇幅記錄下自己入學兩年來的反思:喜歡和室友逛街,崇拜高檔奢侈品;和朋友外出聚餐,一頓飯花上父母兩天的開銷;羨慕同學的電子產品,纏着父母硬是給自己也買了一套;網絡上下載論文當作業交給老師;到了大二,容易暴躁,接受不了挫折和失敗……

  “二十條規定”裏的內容讓她怦然心動,她在申請書裏寫道:“我覺得只要每天按照二十條裏説的去做,一些壞習慣都有可能慢慢地改掉。”

  在素質班裏,從農村偏遠地區考進這所普通地方高校的學生們更迫切地要找到成長的出路。

  第二屆學生趙華瓊也在反思自己:父母供自己讀書不易;到大二了,自己曾立下的英語四六級通關、拿下注冊會計師、參加學校活動等目標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剩下的時間我再也不能浪費了,不能讓自己將來回憶起大學來盡是遺憾。”在她的觀察中,身邊不少同學逃課、睡覺、打遊戲。她渴望成為有理想的新青年。

  在素質班,成員們踐行“二十條規定”,一個個項目“打卡”。他們在“無用之事”上找到了自我的力量。

  在加入素質班之前,陳清昊曾將自己定義為“高考的失敗者”。從貴州南部山區的一個鎮上走出來的他,原本在高中位列班級前十名。而從外出務工的父母口中,零散地知道了上海的故事,他原本的夢想是考到這個摩登城市讀書。高考失利後,拿起招生目錄,陳清昊第一次翻到了這所地方高校。

  開學之初,班上臨時競選班委,有三四個同學舉手,上台一口氣説完了競選理由和優勢。從高中就是副班長的陳清昊一直沒有上去。

  在素質班裏,身邊的同學陸續都會站起來發言,這樣的氛圍讓改變成為順理成章。輪到陳清昊了,他在心裏打好草稿,站在人羣中間一次次分享。期中,在班級進行作業展示時,陳清昊和一個從小就在廣州外國語學校讀書的同學同台競爭,發現老師給兩人的分數竟不相上下。

  “身體隨大流、意識又渴望不平凡。”宋健總結這羣孩子的狀態,“大學教育就是要幫助他們喚醒自我。”

  “一羣人可以走得更遠”

  不同於傳統的社團、班級的管理,在素質班,老師退居到朋友,甚至是社團成員的角色。18年來,宋健經常陪着素質班學生開交流會、辦活動、跟學生談心。他的妻子成了社團的寫作課老師,女兒從中學開始跟着素質班一起成長,而今研究生畢業的女兒也成了一名大學的輔導員。學生説,素質班給人一種家的感覺。

  在素質班,“團隊”“集體”的力量被不斷強化,最終又推動個體不斷向前。

  “三天兩夜生存大挑戰”“年度社會調查”“暑期支教”……每次參加完活動,一羣激情環繞的青年學生聚在一起分享感受,所有的發言匯聚成一本本班刊《大學記憶》。

  一屆屆素質班精神的傳遞不僅靠情感維繫,素質班還摸索了一套過渡負責人制度。以兩年為一個培養週期,已結業的成員自願競選成為過渡負責人,不定期開展往屆交流會,“畢業生們”把素質班的文化、故事、活動傳遞給“新生”。

  譬如依託着這項制度,運轉了11年的素質班支教活動。

  2007年,第一屆素質班學員梁祖德成為學校唯一一名西部計劃志願者後,來到貴州省麻江縣大山深處的申信希望小學參加活動。10多年來,這所小學沒有新的任課老師,學生上課要走上一個小時的山路;1000多人的麻江縣中學,一年考取本科的僅有十幾人。

  “用素質班的理念影響山裏的孩子們,或許會帶來一些改變。”2010年,在素質班的五週年慶典上,梁祖德等人倡議,能否在素質班內部組建一支隊伍,赴貴州山區進行素質教育支教。

  這一提議讓宋健眼前一亮。在大學前的教育,孩子們被過多的校外培訓課程掏空了好奇心和求知慾,而素質班的理念就是要讓孩子們“快樂起來”。

  一支沒有學分、不能保研、自貼經費、條件艱苦的素質班支教隊由此催生。

  每一年,支教隊隊員坐上14個小時的火車硬座,從湖北武漢趕到貴州凱里,再乘大巴車到麻江縣,轉乘麪包車扎進黔東南的深山。

  素質班的成員也在支教活動中慢慢地聚成了一個大家庭。起初在貴州支教,白天,隊員們在教室裏上課;晚上,就將桌子拼起來當牀鋪。學校裏唯一的公共廁所是敞開門的,隊員們每天下課後相互把門,躲在裏面洗澡。

  從2010年至2021年,支教的力量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從第一次支教的申信希望小學,到周邊的6所小學;從貴州麻江縣延伸到湖北巴東縣,支教隊員達184人,受益學生1000餘人;從依靠宋健老師和畢業的素質班成員100元、200元的捐資維繫,到兩年前宋老師的一位學生一次給團隊捐助了200萬元。

  第七屆素質班成員曹夢遞去湖北巴東縣清太坪鎮姜家灣教學點裏支教家訪,看到學生家中堆滿了玉米和土豆,牆是用磚瓦砌成的,一家人靠賣農作物產品為生,她一下子被點醒:“自己還有什麼理由不熱愛生活,珍惜所擁有的呢。”在大學課堂上,曾私下抱怨過課堂上老師講得不夠生動有趣的第八屆素質班成員遊思源,在給貴州孩子們上過兩節課後,才明白“教書育人是多麼不容易”。

  “哭過、笑過、累過、痛過,最後成長。”在回憶錄中,參與過支教的吳念念寫道:“素質班改變了我的價值觀,讓我從自我封閉的小圈子裏走出來,讓我不再只關注自己,而是把心放在一個更大的集體裏,去付出,去耕耘。”

  一朵雲推動另一朵雲,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如果沒有素質班的一羣人,第三屆素質班成員王林蓉也不敢想象從小愛生病的自己有一天可以負重登山。在素質班成員幫扶下,當第一次爬完10個小時的山路,站在山頂的一刻,她感受到了“一個團隊勇敢的力量”。一年半的時間,王林蓉參加了52次晨跑。她説:“要想跑得快,就一個人跑;但要跑得遠,需要一羣人跑。”

  2008年呂忠梅調到湖北經濟學院擔任院長。她常常看到一面紅色的旗幟飄揚在校園裏,一羣孩子迎着朝陽奔跑,“帶着強烈的青春氣息、擋不住的勇往直前”。這個資深的教育工作者讚歎參與教育探索的老師和同學們“有着一顆不平凡的心”。

  這位而今的全國政協社會和法制委員會駐會副主任、中國法學會副會長曾贈給素質班這樣一句話——“如果我們的校園裏有更多這樣的羣體、這樣的人,學校只會越來越好!”

  “這或許就是教育本來的樣子”

  18年來,在湖北經濟學院校園“山水藏龍BBS論壇”上爆發過三次大規模有關素質班的討論。有人發帖質疑:“你們一味在強調素質班的優秀,在素質班的人眼裏,什麼才是牛人?”

  第二屆素質班成員鄧春華在帖子下面回覆:“它真正的強大不在於現在,而是在厚積薄發的未來。”在她看來,走出了這所普通的地方高校,從素質班裏學到的綜合能力將會在未來社會中展現出新的競爭力。

  一個個具象的素質班成員的成長故事,或許能説明一個學生的潛能是如何被素質班激發的。

  第一屆素質班成員趙俊濤在入學一個月後曾萌生退學的想法。他的老家在湖北荊門鄉村,二十幾户人家,走出了32名大學生、4名博士。姐姐姐夫都是大學老師,那時候父親對他的期望是“考上覆旦大學”。

  高考失利後,他從理科轉為文科,成為湖北經濟學院市場營銷專業的學生。備感失落的他,當年是最後一個加入素質班的。在這裏,他發現每個人的閃光點被不斷放大:“有的人愛好哲學,有的人擅長體育,有的人喜歡歷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舞台。”

  參加活動,是趙俊濤對素質班最深刻的印象。每週素質班都有活動,由宋老師帶着三十幾個學生去野外拓展訓練、去讀書、去和其他院校交流。一次在編輯《大學記憶》時,他和彭逵從學校藏龍島跑到幾十公里外的市內文印社,拉着一位編輯加班排版,忙了一個通宵,完成了任務。“素質班的價值是讓一羣人合作完成了意志力的訓練,發現自己的閃光點。”

  參與活動多了,趙俊濤有意識地培養自己管理能力和口才。他曾帶領團隊參加校外比賽,打敗了不少著名高校的學生,拿下了光谷地區優秀促銷組長的稱號。

  畢業後,在蘇州一家公司工作的趙俊濤很快升到了銷售經理的職位,隨後放棄了30萬元的年薪回到武漢,和素質班的畢業生合夥創辦一家酒店,很快發展成多家連鎖,年銷售上千萬元。

  創業成功後,趙俊濤在武漢兩家職業學院辦起了“英才班”,一個班有20多名學生,十二條班規大部分借鑑了“二十條規定”。他甚至提供學習和活動的平台,動員酒店的管理人員、保安、清潔工要“忙起來,學起來,快樂起來”。

  18年的時間,素質班辦了九屆,共計培養近500人。幾年前,宋健帶着新一屆的素質班成員對往屆學生展開回訪。幾乎覆蓋全部畢業成員的調查結果顯示,文字能力、溝通能力、團隊協作能力和執行力的培養讓素質班畢業生在工作時獲益匪淺,會説會寫、獨立思考、積極向上,是用人單位的普遍評價,“這印證了素質班的二十條培養理念”。

  畢業10年後,第三屆素質班成員陳婉現在已是家鄉湖北省咸寧市通城縣大坪鄉政府的黨委副書記。回首在素質班學習的點滴,陳婉感恩那時候“痛並快樂着”的寫作經歷。

  英語專業出身的她原本對寫作一竅不通。加入素質班後,“二十條規定”要求每天看新聞並寫下評論。她從一兩百字的小稿練起,常常跑到圖書館看社會學、歷史學等書籍拓展知識面,慢慢地在《大學記憶》發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章。

  時至今日,在政府工作的她成為單位的“筆桿子”。“素質班的教育給了我一種潛移默化的引導力。”

  從素質班畢業後,會計學院2009屆畢業生劉維帶着父母參加了素質班十週年的聚會,推薦自己的妹妹、弟弟參加素質班活動,後來妹妹成為第三屆素質班的友情成員,弟弟成為第四屆素質班成員。

  與其他社團相比,劉維覺得這個社團有些不一樣:看書、看電影、跑步、聽講座、社會實踐、交流會等形式,全方位鍛鍊個人的綜合能力。“不是單項的興趣能力培養,一年半的時間,全方位養成受益終身的好習慣。”

  參與素質班的活動,另一類人羣——老師的教育觀也在潛移默化地發生改變。

  素質班究竟在培養什麼樣的人?2020年全國“最美高校輔導員”、武漢理工大學靳敏老師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她在素質班早期就開始參與宋健老師的試驗。

  做了20多年的學生輔導工作,從85後到00後,靳敏常常擔心這批在信息洪流之中衝浪的大學生,更容易迷失自我價值和發展方向,“他們習慣了通過競爭、競賽的方式去獲取資源發展,他們目標偏向功利化,缺少對自我興趣愛好的關注,一些人不清楚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人。”

  有一年開學,靳敏對某高校一個班上的大一新生進行調研,發現超過八成的同學都把大學目標單一地鎖定為考研,必修課程的到課率高,只要涉及科研課題申報都搶着報名,“他們很早想着參加競賽,參加各種項目,為下一步考研和保研做準備”。

  但在大學,靳敏更傾向於鼓勵學生完成人際交往、知識積累、體育鍛煉等方面的素質培養。她認為,“素質班可能為我們引導式教育提供了一種模式。”

  18年來,對於大學教育育人如何迴歸本源本真,素質班進行了思考和探索。在宋健的解讀裏,素質班教育並不是忽視專業知識的學習,不是“減負”的教育,更不是現代教育系統之外的一種教育。

  在這一場長達18年的素質班的教育試驗,宋健認為大學教育是要在憂患意識下,對當代大學生提供一種價值倡導,如果要濃縮成最簡單的一句話,就是素質班的宗旨——“忙起來,學起來,快樂起來”。

  《一個幸福的人——給老宋的信》一書留存了100餘封素質班學生的信件,其中一個學生寫道:“什麼是素質班模式,它不是精英教育,更不是應試教育,但或許讓人看到了大學教育本來的樣子。”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楊潔 記者 雷宇 通訊員 尹青山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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