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源果汁創始人朱新禮曾説,“市場無情,波浪滔天,載舟覆舟,僅在瞬間”。結果一語成讖。
2020年1月18日上午9時,匯源果汁的股價定格在了2.02港元。在上市14年、停牌35個月後,其上市地位被予以取消。
高歌猛進的匯源果汁
從曾經的“果汁大王”如今黯然退市,成立29年的匯源果汁到底發生了什麼?
瞭解匯源果汁前,離不開朱新禮。
1952年,朱新禮出生在山東沂源縣。在這個曾喊出“要致富,種果樹”的小縣城,朱新禮拿到了鐵飯碗,成為任沂源縣外經委副主任。
1992年,和許多企業家一樣,朱新禮辭去職務,下海經商。但他一開始就接手了一個負債千萬元、停產多年得爛攤子。
朱新禮在接手已倒閉的縣辦水果罐頭廠後,成立了淄博彙源食品飲料有限公司。
這個罐頭廠,就是匯源果汁的前身。
當時國人並沒有消費濃縮蘋果汁的習慣,匯源生產的產品在國內賣不出去。據中國青年報報道,1993年,朱新禮隻身一人帶着濃縮蘋果汁樣品去了德國,請朋友家留學的孩子客串翻譯,最終帶回了價值500萬美元的濃縮果汁出口訂單。
自此,匯源果汁將濃縮果汁出口到了30多個國家。
1994年10月,朱新禮在北京創辦了北京匯源食品飲料有限公司,進軍國內果汁市場。
1997年,匯源果汁斥資7000萬獲得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5秒的廣告時間。“喝匯源果汁,走健康之路”廣告深入人心,匯源果汁也因此成了年夜飯的標配。從此,匯源果汁成為家喻户曉的國民品牌。
2007年2月,匯源果汁赴香港聯交所上市,籌資規模為24億港元。
上市後,匯源果汁又在山東樂陵、吉林舒蘭、遼寧錦州等地佈局了9家工廠。
一路高歌猛進的匯源果汁,未曾想一年之後迎來了分水嶺。
據證券時報報道,2008年9月3日,可口可樂及其旗下全資附屬公司AltanticIndustries聯合宣佈,將以總價179.2億港元(當時摺合人民幣154億)收購匯源果汁全部已發行股本以及匯源全部未行使可換股債券;註銷匯源全部未行使購股權,提出自願條件現金收購建議。
受此消息影響,9月3日匯源果汁的股價直線拉昇,暴漲164.25%。
被反壟斷“折斷”的收購案
英雄總有落寞時。
與資本市場的火熱迥異,國內的輿論環境卻冰冷異常,據當時報道,有高達82%的網友反對可口可樂收購匯源果汁。7個月後,商務部以反壟斷為由否決了可口可樂收購案,這也是第一個觸犯《反壟斷法》的案例。隨後,匯源果汁的股價一路暴跌,短短3個交易日跌去了近58%。
收購失敗帶來的連鎖反應,讓匯源果汁“一蹶不振”。
從2008年起,匯源果汁業績開始持續走低,匯源果汁的年報顯示,從2011年到2016年,匯源果汁每年的扣非淨利潤都為負數,分別為:-2.3億元、-3.18億元、-4.79億元、-5.75億元、-5.53億元、-2.08億元。
除此之外,匯源果汁“家族式”企業經營一直為外界詬病。
據天眼查顯示,朱新禮女兒朱聖琴多年擔任匯源公司副總裁,女婿高勇曾任公司副總裁,弟弟朱新德曾擔任匯源果汁總經理,侄子朱勝彪曾任匯源果汁法定代表人,並負責匯源果汁旗下北京匯源飲用水公司。
2013年,朱新禮聘請前李錦記醬料集團CEO蘇盈福出任行政總裁。蘇盈福上任後激進改革,裁撤掉所有事業部,要求銷售人員砍掉影響利潤的環節,最終效果甚微。僅一年,以蘇盈福辭職告終。
2014年4月,前百事大中華區飲料運營副總裁梁家祥出任匯源果汁高級副總裁。同年9月,原常務副總裁於洪莉任職執行總裁。2017年,崔現國接任執行總裁一職,但都是走馬觀花。2019年被曝僅一個多月內有六名高管接連出走。
與職業經理人磨合不力,高管辭職、未獲得董事會批准,單方面向借款42.75億元等各種問題,這才導致港交所考慮將匯源果汁停牌處理。
飲品市場“神仙打架”
債台高築,風雨欲來。
其實,匯源果汁當年欲與可口可樂的“聯姻”離不開當時的市場環境。
行業巨頭林立,競爭早已白熱化。本想借此跨越一條坎,沒想到摔了下來,自此匯源果汁一蹶不振。
據悉,當時的中國飲料行業形成了三股競爭力量:一支是台灣企業統一和康師傅;一支包括匯源果汁、娃哈哈、農夫果園等內地企業;還有一支是跨國企業如可口可樂、百事可樂等。
在此環境下,匯源果汁失去了“一家獨大”的優勢局面。
除了品牌競爭,消費者也在“挑刺”。
上世紀80-90年代,我國飲料市場基本以碳酸飲料、包裝飲用水為主;到了21世紀初,茶飲料、果蔬汁興起;近年來,能量性飲料、咖啡飲料、風味飲料等呈現出快速發展的態勢;如今以元氣森林為代表的無糖氣泡水風靡起來。消費者對飲料的需求呈現出多樣化的新趨勢。
面對善變的消費者,過於細分的賽道,匯源果汁產品單一化問題日益暴露。
事實上,市場貨架上的匯源果汁口味並不少,但其主要品類都是果汁,其面對競爭時抗風險能力低。
另外,匯源果汁的產品規格設置較“尷尬”,主打方包裝是1升容量,其只適合多人或者聚會場景。在日常消費中,匯源果汁購買量佔比較低。另外,匯源的小瓶裝產品渠道下沉與宣傳似乎不夠且包裝不夠精美,並沒有引起消費者待見。相比之下,人們會更喜歡小瓶裝的農夫果園或NFC。
受挫的匯源果汁也在尋求改變。
2009年,匯源先後推出“檸檬me”、“果汁果樂”等低濃度果汁和碳酸飲料新品,隨後又推出冰糖葫蘆汁、百利哇、混合果汁等新品,還涉足雞尾酒、普洱茶等領域。
2011年和2014年,匯源果汁先後以1201萬元和1.18億元價格收購冰茶品牌“旭日升”和主打烏龍茶飲的“三得利”中國。
2018年,匯源還推出過95°黑氣泡果汁,瞄準95後消費羣體。
遺憾的是,這些操作似乎都在受挫。新品的創新並未刺激市場消費,市場反應冷淡。
“旭日升”在被收購一年後便被停產;“三得利”更因為經營理念不同與匯源鬧得不可開交,市場業績因此受到嚴重影響;95°黑氣泡果汁最終也沒有激起一絲水花。
事實上,覆盤匯源果汁的失敗,很難找出單一的原因。
但從品牌營銷看,匯源果汁又“有點意思”。
雖連年虧損,但在廣告營銷上依舊大手筆。請林更新代言;植入爆款劇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人民的名義》、《歡樂頌2》;贊助綜藝節目、大搞節日營銷......時下盛行的營銷方式,匯源果汁均有涉獵。
另外,2020年春節裏,持續了十多年的“有匯源才叫過年”品牌理念還登陸在CCTV-1《大國品牌》,通過國家平台向億萬觀眾展現“匯源”温情陪伴的品牌形象。
因此,單從營銷看,匯源果汁確實沒有犯錯。但可惜的是,儘管營銷給力,但“匯源”這一品牌的核心價值正在流失。
究其原因,一方面,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匯源果汁屢屢試錯的失敗,每一次都在損耗品牌的價值。
另一方面,企業的債務危機導致的退市風波讓品牌牢牢貼上“昔日果汁大王隕落”、“國貨之光落幕”的標籤,也在傷害品牌的價值。
儘管匯源果汁的生產線仍在、銷售渠道仍在......但唯獨正在一步步失去“品牌”。
另外,2019年4月,匯源果汁宣佈與天地壹號合作發起合資公司,共同拓展匯源果汁飲料市場。
由天地壹號以現金方式向潛在合資公司出資36億元,佔股60%。匯源果汁則以資產出資方式出資24億元,包括匯源果汁商標等。只是,這場合作卻沒了當年154億的盛況。
據悉,匯源果汁於1993年獲得第668129號“匯源及圖”商標在“果汁飲料”商品上的專用權。2001年9月28日獲得第1643301號商標在“水果飲料”等商品上的商標專用權。
通過中國商標網查詢發現,匯源名下所屬商標共有587個,其中包括“匯源”二字的商標有202個。包括“匯源”、“匯源真鮮橙”、“匯源檸檬水”、“匯源優享”等商標,主要註冊類別為第30類、第32類。
事實上,自1999年起,“匯源”商標數次被評定為北京市著名商標、中國名牌產品。2002年,原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認定“匯源”為“馳名商標”,此後,“匯源”商標又多次被行政機關和司法機關認定為馳名商標。
但3個月後,與天地壹號合作宣告提前終結。2019年7月,匯源果汁突然發佈公告稱:“公司認為進一步推進協議項下擬進行的交易的條件可能尚未成熟。”這也意味着,繼可口可樂收購案之後,匯源果汁“二次聯姻”失敗。
“匯源”商標對於匯源果汁意義重大。當時有分析人士認為,“與天地壹號合作協議的核心是商標使用權而非股權,雖然商標是匯源果汁的核心資產,但是匯源果汁以商標作為資產出資,並沒有明確是商標的所有權還是僅僅是使用權。”
但毫無疑問的是,此次不明確的商標抵資無疑或對其商標價值的又一次重創。
其實,匯源果汁在知識產權的保護上做的十分到位。據知產寶查詢,以“匯源”“匯源果汁”為關鍵詞檢索,共檢索到45篇案例,主要是商標侵權以及不正當競爭案件。2018年,“匯源”商標侵權案曾入圍最高法院的知識產權保護典型案例 。
2014年6月,北京匯源食品飲料有限公司(簡稱“北京匯源公司”)向山東高院起訴菏澤匯源公司商標侵權、不正當競爭,索賠1億元。2015年7月,山東高院一審判決認定菏澤匯源公司構成商標侵權、不正當競爭,並判決菏澤匯源公司賠償北京匯源公司經濟損失300萬元。但原被告雙方均提出上訴。
2017年12月,最高法院在終審判決中,綜合考慮了菏澤匯源公司的主觀惡意和第7400527號註冊商標被宣告無效、第242665號“匯源及圖”註冊商標被撤銷的事實,維持了山東高院關於商標侵權、不正當競爭成立的結論;菏澤匯源公司關於被訴侵權行為之時系合法使用註冊商標的抗辯意見,未得到支持,並將賠償額提高至1000萬元
可見,匯源果汁對商標侵權絕不姑息。
其實,退市不等於退出市場,匯源果汁還有扭轉局勢的機會。在後續的商業競爭中,其需加大在法律層面的商標保護。
未來匯源果汁走向如何,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