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的宋朝經濟空前繁榮,軍事實力卻羸弱不堪,在三百餘年裏外患不斷,被來自北方的遼、金、夏、蒙古四個強大的遊牧民族輪番入侵。
生於苦寒之地的少數民族南侵的最大倚仗就是他們的騎兵部隊。與遊牧民族相比,農耕文明下的宋朝似乎天生就在騎兵作戰方面少了根弦。
恩格斯曾經説:任何軍隊如果沒有一支能騎善戰的騎兵,就不能指望作戰勝利。
面對遊牧民族的入侵,宋朝軍事主導思想一直是以步制騎。這也讓他們在三百年間始終處於守勢,最終亡於蒙古鐵騎蹄下。
與此同時,在世界的另一端卻是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在歐洲大陸上,重裝騎士身着華麗鎧甲在戰場上耀武揚威,他們的衝鋒是否奏效成為了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
同樣是農耕文明,中西方為何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宋朝為何沒能像歐洲那樣全力發展騎兵部隊呢?
中世紀的歐洲既被稱為“騎士時代”,也被稱為“黑暗時代”。中世紀歐洲的人口和羅馬時期相比不增反降,再加上當時各國政府低得令人髮指的行政效率,導致歐洲很難有效集結起大規模的軍隊。
在歐洲一支軍隊的規模通常保持在幾千人,很少過萬。更何況在中世紀絕大多數戰役中,步兵的人數都遠遠超過騎兵的人數。也就是説,中世紀的歐洲軍隊的騎兵規模通常也就在幾百人到幾千人之間。
即使按每名騎士配備三到四匹用於輪換的戰馬,對戰馬的需求最多也不過萬餘。在中世紀的莊園經濟下,是足以負擔這種量級戰馬產出的。
反觀宋朝,在建國之時便失去了燕雲十六州以及陝西中北部和甘肅地帶。所謂“冀之北土,馬之所生”,失去了極為重要的戰馬產地後,宋朝在騎兵的發展方面就陷入了先天的劣勢。
更何況宋朝軍隊規模和歐洲有着天壤之別。宋朝擁有一支超過百萬人的職業軍隊,單是禁軍數量就超過80萬。我們常説林沖是八十萬禁軍教頭,這個八十萬可不是虛指。
如果將這樣一支龐大的軍隊打造成以騎兵為主,且不説鎧甲兵器,僅僅戰馬一項,就不是宋朝能夠拿得出來的。
在歐洲大陸上作戰的騎兵屬於一種專屬的階層:騎士階層。每一名騎士在受封時都要宣誓,其中一條內容是:“他們絕不在超過一對一的情況下進行戰鬥,他們要避免一切欺詐的虛假的行為。”也就是所謂的騎士精神。
在騎士精神的影響下,戰爭常常演變為騎士們個人之間的單打獨鬥。
當時歐洲軍隊的指揮官都是由騎士擔任,他們不需要考慮什麼陰謀詭計,在作戰的時候也幾乎不負責指揮,而是站在隊伍的最前列身先士卒帶頭作戰。
説白了,那時候普通步兵在戰場上基本上就是湊熱鬧的存在:騎士大人打贏了,他們就跟着搶掠一番;騎士大人打輸了,他們就抱頭鼠竄。
這有些類似於中國在春秋早期的作戰方式:即不鼓不成列,一切都嚴格遵循軍禮的規定,交戰雙方派出戰車捉對廝殺。
不過到了春秋末期,中國軍隊作戰已經開始講究詭道,所謂兵不厭詐。在各類史籍小説中我們最常看到的就是在山上設伏。這就不是騎兵的專長,而是步兵的拿手好戲了。
等到歐洲人終於開了竅,發現原來步兵只要合理利用地形,也是能夠欺負欺負趾高氣昂的騎士的。
例如在著名的莫爾加藤戰役中,瑞士民兵手持瑞士長戟從山坡衝下,將奧地利騎士打得落花流水,成為了經典的步兵崛起之戰。
中世紀騎士的特殊地位建立在其獨特的土地分封制度之上。采邑制的出現讓騎士階層獲得了土地和勞動力,能夠專心脱產從事戰爭活動。
他們富有而且驕傲,在戰場上幾乎是決定戰局的唯一兵種。可以説,交戰雙方只要哪一邊的騎士更多更強,就能夠輕易取得會戰的勝利。
歐洲步兵講究結成密集方陣,以此來增強戰鬥力和防禦力。有人對此形容説:“死去的人幾乎沒有倒下的空間。”
這種方陣的缺點就是機動性差,難以快速移動,同時十分害怕騎兵的集羣衝鋒。一旦步兵陣型被衝散,很容易就會被騎兵消滅乾淨。
這種在戰場上的統治地位給了騎士階層無上榮耀,難怪在17世紀塞萬提斯創作的《堂吉訶德》裏,在騎士早已退出歷史舞台的情況下,主人公仍然夢想着能夠重拾騎士的榮光。
而從軍在宋朝根本算不上是一個好的出路。
宋朝重文輕武,只聞達官貴人榜下擇婿,卻不曾聽過有人軍中選婿。
一名優秀的騎兵需要長年累月的訓練,而宋朝人皆以讀書登科作為奮鬥目標,很少有人立志從軍報國。
宋朝軍隊一個很重要的兵源就是由罪犯“發配充軍”,把充軍視作懲罰,足以見得宋代士兵地位之低下。
宋軍不僅地位低,也沒有建立起大規模的騎兵部隊,而是將騎兵作為輔助部隊分散在各軍之中,難以發揮其全部作戰潛力。
騎兵所用戰馬、武器、盔甲都極為昂貴,因此要想打造一支騎兵部隊,所需花費遠遠超過步兵,這點在中西方都是相同的。
在西方采邑制下,騎士們十分富有,並且自己來承擔這部分開銷。在這種情況下,騎士們對自己的戰馬、裝備、扈從總是不惜投入血本,追求精益求精。
而在宋朝,騎兵的訓練和裝備則由國家財政負擔。
由於打造騎兵部隊花費巨大,范仲淹就憂心忡忡地指出:“沿邊市馬,歲幾百萬緡,罷之則絕戎人,行之則困中國”, “騎兵之費,錢糧、芻粟、衣縑之類,每一指揮,歲費數萬緡”,並且認為:“自古騎兵未必為利,開元、天寶間,牧馬數十萬匹,祿山為亂,王師敗於函谷,曾何救焉”。
在宋朝士大夫眼中,騎兵戰力雖強,但不是左右戰爭勝負的決定性力量。他們更加相信戰略戰術在戰爭中的作用,認為削減一名騎兵,就能多養3-5名步兵,無疑是性價比更高的做法。
在這種思想的主導下,宋朝騎兵規模在宋仁宗時期達到頂峯之後就開始走上了下坡路,到了到了宋徽宗和宋欽宗時期,宋朝騎兵已經因為嚴重缺額而逐步瓦解了。
在人類歷史長河中,“兵貴神速”從來都是不破的兵家至理。遠有成吉思汗憑藉蒙古騎兵縱橫歐亞,近有德國機械化部隊閃擊歐洲。
被“閹割”掉騎兵部隊的宋朝軍隊雖然空有百萬規模之巨,卻行動緩慢戰力低下,先有靖康之難被金軍掠走徽、欽二帝,後有蒙古鐵蹄踏破南宋江山。
中世紀的歐洲雖然在很多方面都落後於同時期的宋朝,卻在對騎兵的重視程度上遠超宋朝。
如果宋朝能像同時代的歐洲那樣重視騎兵部隊,未必不能像漢武帝時的衞青、霍去病那般,封狼居胥,揚我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