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對於張靈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總是存在着爭論。有人説他是英雄,有人説他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有人説他才能不如一個團長,有人説他根本不算一代名將等等,不一而足。張靈甫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在自己手下的眼中是什麼樣的?張靈甫死去50年後,跟隨了他一生的老兵胡立文在回憶錄裏寫下了對他的評價。
老兵胡立文,1921年9月28日出生在湖南桃江縣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胡立文一家除了父母之外,還有一個年長他4歲的哥哥名叫胡永生。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時,胡立文還是一個年僅16歲的中學生。兄弟二人在桃江縣中學讀書,哥哥的夢想是長大後當飛行員,他的夢想是能夠當一名老師。
國難當前,人人皆有抗戰守土之責任。當時抗日熱情空前高漲,但凡血勇之士紛紛走上前線,為保家衞國而英勇獻身。胡家兄弟二人在學校相約投筆從戎,一起共赴國難,不驅逐日寇誓不回鄉。
1937年底,胡家兄弟報名參軍後被調到江西九江參加集訓,集訓幾個月後就被分到不同的部隊。1938年下,胡立文被分到國民革命軍第74軍第51師第153旅第305團。第74軍是一支王牌勁旅,前身是整編74師,在淞滬會戰期間編為74軍。第74軍自淞滬會戰後,就一直轉戰在各大戰場,參加過的戰役有淞滬會戰、南京保衞戰、蘭封會戰、武漢會戰、南昌會戰、長沙會戰、上高會戰、浙贛會戰、鄂西會戰、常德會戰等等。可以説,幾乎只要哪裏有大戰,哪裏就有74軍。
當年的夏季是胡立文最痛心的季節,因為他的哥哥在武漢會戰中壯烈犧牲,距離哥哥上戰場才過去2個多月。消息傳來,胡文立痛心疾首,心如刀絞。他默默唸着哥哥的名字及犧牲地點,發誓要讓鬼子血債血償,多殺敵人為兄長報仇。
胡立文所在的第305團團長是張靈甫,但胡立文到305團時,張靈甫已經升為了第153旅副旅長。一天下午,胡立文作為新兵去團部報道時正好遇到了張靈甫,在胡立文簽下自己的名字時,張靈甫走過來認真地看他寫字。胡立文寫得一手好字,在中學讀書時他的書法多次得到老師讚賞。
張靈甫也是一位書法愛好者,他的書法在所有的國軍將領中堪稱一絕,曾得到了辛亥元老於右任的賞識。正是因為如此,胡立文在寫下自己名字時,筆走龍蛇之間張靈甫一眼就看到了胡立文不簡單。當天,張靈甫就將胡立文帶走,作為了他的貼身秘書。
就這樣,16歲的胡立文就這樣留在了旅部擔任准尉司書一職。從此,胡立文就跟在了張靈甫的身邊。在胡立文眼中,張靈甫長得很高大,做事情很認真,他對士兵非常嚴厲,但私底下對士兵的生活卻很關心。
他經常從自己的工資裏撥出一部分給大家改善伙食,有時候還親自幫戰士寫家書寄回家去。在胡立文的記憶中,戰場上的張靈甫是一位儒將,最慘烈的萬家嶺張古山一戰,讓所有經歷過此戰的人都記憶深刻。
1938年秋,萬家嶺大戰打響,總指揮薛嶽在萬家嶺佈下口袋陣聚殲日軍第106師團。當時升任第153旅旅長的張靈甫主動請纓,效仿三國時期鄧艾攻成都之辦法,一面以大軍正面攻擊,一面派出精兵強將從後面迂迴偷襲。
10月7日,張靈甫從305團挑選出500多名精兵組成突擊隊行動,他們沿着山羊攀爬的小道行徑,又攀着葛藤,從人跡罕至的崎嶇峽谷中暗度而過,直插長嶺北部的高地。高地上據守的600來名日本兵倉皇抵抗,但很快就被突擊隊和正面部隊聯合攻擊,日軍傷亡大半後迅速崩潰。
攻克張古山後,日軍並不甘心,出動看20多架飛機對張古山陣地進行狂轟濫炸,將張古山至於一片濃煙火海之中。轟炸過後,日軍步兵又發起了猛烈進攻。守衞張古山的305團官兵傷亡慘重,張古山隨時都有得而復失的可能。危急之下,張靈甫冒着槍林彈雨,與305團團長唐生海一起帶領官兵和衝上來的鬼子進行白刃戰。
經過慘烈廝殺,日軍最終被趕下山去。但第305團傷亡大半,團長唐生海身負重傷。黃昏後,日軍106師團繼續對張古山發起猛攻,張靈甫為保存有生力量,率領殘餘部隊撤下了張古山。
10月9日,張靈甫再次於當晚向張古山進攻,這一次他們一路所向披靡,將張古山主峯周圍的日軍全部掃清。這支突擊隊再次上演了“夜襲張古山”的奇蹟,經過2個多小時的肉搏,山上的日軍被全部消滅趕緊。隨後日軍又集中重兵猛攻張古山,張古山一戰先後反覆爭奪5次之多,敵我屍體漫山遍野。因為死傷慘重,日軍將張古山稱之為“血嶺”。
這一次,日軍第106師團的退路被堵死,張古山陣地被牢牢掌握在了第74軍的手中。這一仗為殲滅日軍106師團大部,起到了重要作用。日軍106師團在萬家嶺被殲6、7千人,幾乎全軍覆沒。第305團在此戰中損失慘重,僅剩下了一個連的兵力。萬家嶺之戰後,作家和詞人田漢從武漢來到江西,以張靈甫為原型編寫了話劇《德安大捷》,由於話劇中用了張靈甫的真名,因此使得張靈甫名揚天下
1939年4月1日,在高安戰役期間,張靈甫率部強渡錦江後向高安推進。在一次戰鬥中,張靈甫剛從指揮部出來沒多久就遭到了日軍襲擊。日軍的重機槍掃來的一排槍彈,打中了他的腿。張靈甫的右膝蓋被打傷,胡立文和3個衞兵一起將他抬下陣地,又開車100多公里將他送到宜春,在宜春又用火車將他送去了在桂林的後方醫院。
由於受傷沉重,張靈甫後來又被轉到了香港瑪麗醫院,在那裏他保住了腿,但也從此右腿的膝蓋變得僵直不能彎曲,落下了終生殘疾。由於走路時右腿只能僵直着走,所以便得了一個“瘸腿將軍”的綽號。
1941年冬天,張靈甫升任74軍58師少將師長,張靈甫將胡立文調到軍需處當上尉軍官。同年,74軍在上高與日軍血戰並取得了這一戰役的勝利,74軍為此獲得了一面繡着白色飛虎的青天白日旗,這面旗幟被稱之為“飛虎旗”。隨後,第74軍又開赴長沙、浙贛作戰。
張靈甫與胡立文雖然是上下級,但二人多年來的交情很深,張靈甫一直不忘記照顧胡立文。1942年,在張靈甫的安排下,胡立文被選派到桂林軍需學校深造,分在第12期。胡立文在軍需學校表現優秀,畢業後被留在了桂林當教官。
1944年11月10日,日軍攻陷桂林,軍需學校全體轉移到大後方的貴州。胡立文也跟着學校去了貴州。一直到抗戰結束,他都沒有離開過貴州。抗戰勝利後,胡立文得知張靈甫在南京後,於是前去尋找張靈甫。張靈甫見到胡立文後非常高興,於是將他任命為中校會計課長,掌管整個軍的所有大小費用。
當時胡立文不到24歲,對於這個重要職務和中校軍銜,對胡立文來説有些難以承擔。於是張靈甫將胡立文的年齡虛報為30歲,讓他順利獲得了軍銜和這個職位。
1945年秋天,張靈甫在南京與年僅17歲的王玉齡結婚。胡立文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才認識王玉齡的,張靈甫與王玉齡在南京度過了最美好的兩年時光,這一段日子是張靈甫最開心的日子。跟隨在他身邊的胡立文回憶到,那個時候張靈甫每天都生活在幸福之中,他多次參加了張靈甫的家庭聚會,氣氛非常好。
1947年全面內戰打響了,第74軍整編為74師開赴前線,師長任然是張靈甫。5月16日那天,陪在張靈甫身邊的胡立文奉命下山送文件。
在臨沂的一個小鎮上,胡立文看到原本晴朗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風雲變色,緊接着又是大雨如注,五月天的大雨中,還夾雜着大量冰雹而下。胡立文還未送完文件,就得知張靈甫已經死在了孟良崮。
張靈甫死後,胡立文脱去軍裝,結束了自己10年的軍旅生涯。戰爭結束後,他成了民革的一員。在今後的日子裏,胡立文當過編輯、當過教師,還創辦了一家“國光肥皂廠”。胡立文後半生的日子過得很安穩,並未受到任何風波磨難。
1970年代,在周總理的親自關懷下,胡立文與王玉齡取得了聯繫。胡立文還多次去看望過王玉齡,二人一直保持着聯繫,這是胡立文對張靈甫師長最後的懷念。
2018年10月25日,老兵胡立文在遵義家中去世,享年98歲。胡立文對張靈甫的回憶,詳細記錄在上個世紀90年代後他寫的很多書籍和文章之中,胡立文的回憶和記錄為我們提供了了解張靈甫的一份重要資料。
智勇雙全,儒將風采,這是胡立文對張靈甫的一生的評價,也是他一生追隨張靈甫、懷念張靈甫的原因所在。
參考文獻:《74軍戰史》、《胡立文與張靈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