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初,新四軍第三師下屬的遊擊第三大隊決定打掉隴海鐵路碾莊車站的日軍據點。第三大隊原名叫邳睢銅獨立大隊,團級編制,大隊長為田寶瑚,政委為石林。接到任務後,三大隊情報參謀徐蔭堂喬裝成商販赴碾莊偵查敵情,探得消息如下:據點日軍只有 7 個人,配有長短槍 6支,手炮 (榴彈發射器) 1門,日軍住在一明一暗兩間屋子裏,夜間巡邏白天睡覺,車站周圍還有1個排的偽軍配合。
新四軍
3月14日,三大隊派出11個槍法精準、身強力壯的武裝便衣,由徐蔭堂帶隊混在旅客之中進入了碾莊車站。不久之後,一列客車從八義集站駛入碾莊站,7個日本兵在月台上接車,火車離開車站之後,鬼子兵回去睡覺,把三八步槍放在架子上。日本兵剛上牀,三大隊的戰士們便衝入室內,幾槍打死了5個日本兵,其中一個鬼子拼死頑抗也被打死在門口。
日本
解決掉日本兵後,戰士們在月台東邊的貨運房裏找到了一對日本青年男女。當時這一對男女跪在牀頭上,鋪子剛剛鋪開,看樣子是準備睡覺。在牀上擺着大量日本軍票,他們向徐蔭堂等人求饒,請求徐蔭堂等人放他們一條生路。俘虜了一對日本青年男女,但他們死活不肯走,戰士們無奈只得將這二人綁在椅子上連抬帶拉帶出了車站。
游擊隊
在襲擊日軍車站的同時,第三大隊也在另外一處據點解決掉了那一排偽軍。此次碾莊襲擊戰:擊斃日軍6人,俘虜2人,繳獲手炮1門及部分槍支彈藥,解決偽軍一個排,第三大隊無一人傷亡。唯一漏網的日本兵當時正在廁所大便,聽到室內槍聲大作時迅速翻牆逃跑,跳進冷水塘中躲了一夜,成了漏網之魚。
原來這兩名被俘虜的青年男女不一般,二人都是“官二代”。女的叫太田延子(原名本田石川),日本大阪市人,系日本九州大學藝術系大二學生,時年22歲,正值妙齡的她身材高挑,高鼻樑大眼睛,皮膚淨白細膩,留着齊耳短髮,身穿一身白色連衣裙,一副學生裝扮。她的舅舅不是別人,正是侵華日軍駐徐州的師團長磯谷廉介。男青年叫山中青一,系日本早稻田大學的學生,其父是隴海鐵路徐(州)海(州)的段段長。
太田延子
佔領車站的日軍
這兩個日本青年來中國幹嘛?原來這二人是一對新婚夫妻,他們來中國是進行旅行結婚的。一週前,他們在徐州舉行了婚禮,婚禮結束後二人來碾莊車站看望當小隊長的太田延子的表哥。太田延子的表哥接到他們二人後,當天晚上就遭到了第三大隊的襲擊,太田延子的表哥和幾個日本兵被擊斃,太田延子和他的丈夫也被當場俘虜。
兩名日本青年被俘後,第三大隊將他們押到了江蘇省邳州縣古邳鎮五工頭村,他們被押在五工頭村小學裏,校長每日給他們燒茶做飯順便看押着他們。這二人哭哭啼啼,一直不肯吃飯。不久後,徐州的日軍請來當地青幫大佬陳耀東前來説情,希望能把兩個日本青年贖回去。三大隊首長知道這兩個日本俘虜的身份後,開出了條件:30挺輕機槍,10挺重機槍,100萬發子彈,100萬元軍票。日軍回覆道子彈和軍票如數付給,機槍沒有那麼多,談判因此沒有成功。
二戰日本女兵
3月21日,蘇北日軍調集1萬多人開始進行報復性“大掃蕩”,日偽軍兵分六路向根據地發起進攻,企圖消滅第三大隊救出兩名俘虜。全軍化整為零與日軍進行周旋,為了避免兩名日本青年被日軍救走,第三大隊將二人分開躲藏。
當天晚上,當日軍猛攻五工頭村之際,男青年山中青一用日語大喊大叫,企圖引起日軍搜索隊的注意,呼喊日軍前來搭救。山中青一甚至撲向押解的戰士,企圖搶奪戰士們手裏的槍支,結果山中搶到了一支步槍,還打傷了一名戰士。在危急關頭,為了不被日軍包圍消滅,押解的戰士們只得用一條口袋罩住他的腦袋,一槍結果了山中青一。
1941年秋,第二十六團三營陳同謨連接到了押送日本女俘虜太田延子去第四師師部的命令。在出發前,團長一再強調要發揚人道主義,切實遵照優待俘虜的政策予以照顧,不準侮辱女俘虜,要保證她能安全抵達師部。
當時從五工頭村到師部駐地江蘇泗洪縣半城鎮,距離有200多公里遠,沿途還要經過大片敵佔區、封鎖線,押送責任相當重。陳同謨連長找來一匹毛驢給日本女俘虜騎,戰士們喬裝成農民一路跟隨。他們晝伏夜行,儘量避開大道和日軍據點,太田延子一路上嚇得瑟瑟發抖,但戰士們並沒有殺她,也沒有侮辱她,她漸漸變得不再害怕。
日軍掃蕩
經過4天4夜的艱苦跋涉,陳同謨押送太田延子到了半城鎮的楊井村,並與前來接應的師部匯合。在半城鎮,又飢又渴的太田延子終於吃上了一頓飽飯,當天的晚飯是一盆白麪條和一碗韭菜炒雞蛋。一路上的跋涉顛簸,太田延子早已經餓壞了,她狼吞虎嚥吃了起來很快將麪條和雞蛋吃完。但當她看到戰士們吃的是高粱煎餅和鹽豆子時,太田延子這才明白原來新四軍與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當時因為戰爭環境和經濟困難,戰士們解完大便一般只是用樹枝、草清理一下。為了照顧好太田延子,陳同謨派人去集鎮上買來草紙給太田延子用。為了保證太田延子的安全,太田延子的門前由10幾個年紀大的戰士把守,並且特別強調任何人都不準擅自進入太田延子的房間。
在一段時間的接觸後,太田延子終於明白,新四軍是一支文明、仁義的軍隊,與日軍對中國婦女的肆意蹂躪和殘暴形成了鮮明對比。起初太田延子以為自己被俘虜後將會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但在與中國戰士相處的這段日子裏,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敵國軍人的風度,太田延子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並向戰士們鞠躬表示感謝。
日軍對婦孺的暴行
1942年底,太田延子加入在華日本人反戰同盟淮北支部,支部部長後藤勇也是一個日本人,他是反戰同盟的骨幹,負責帶領10幾個日本人對日軍進行喊話工作。太田延子在加入反戰同盟後,多次冒着生命危險向據點裏的日軍喊話策反,號召日本兵投誠。同年冬天,在太田延子的努力下,有10多名日本兵放下武器投降。
1943年春,太田延子與同為反戰同盟的矢口莊司結婚。1944年5月,太田延子的兒子出生,取名為“嘛噶達”,一家人沉浸在幸福之中。同年9月11日,彭雪楓師長犧牲,太田延子夫婦代表日本反戰同盟參加了追悼會,並且在彭師長遺像前鞠躬。1945年,就在抗日戰爭勝利的前夜,支部部長後藤勇不幸犧牲。
1944年9月,日本戰敗在即,為了儘快促使天皇投降。在中國的反戰同盟總會要求全部反戰同盟成員秘密返回日本,加強反戰力量。為了行動方便,所有人均不能帶家眷和孩子。當時太田延子的兒子才4個多月,太田延子心亂如麻,她想返回日本但無法丟下孩子不管。
抗擊侵略
9月中旬,在新四軍的安排下,太田延子的兒子被送到溝鎮高套村一户農家撫養。在臨走前,太田延子一個人悄悄地不行了40多公里路,來到雙溝鎮高套村看兒子。太田延子流着淚為兒子餵了最後一次奶,抱着兒子親了又親,最後跪在兒子養母的腳下説道:“拜託了!”太田延子説完後,放下一包衣服和兩袋奶粉,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收養太田延子兒子的婦女叫劉鳳英、養父叫劉一孚,劉鳳英當時才結婚半年,突然出現一個孩子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她沒有任何抱怨,一家人默默撫養着這個孩子。這個孩子長到2歲後,劉家給他取了箇中國名字——劉太山。起這個名字是為了紀念她的母親太田延子,山代表中國對她們一家恩重如山。
遣返的日僑
1960年代,劉鳳英與老伴離了婚,但她沒有丟下劉太山。她一個人獨自撫養一雙兒女,逃荒、要飯、吃野菜,但始終沒有讓兩個孩子挨餓受凍。劉太山長大後,劉鳳英還給他蓋了房子娶了媳婦。1975年春,劉鳳英病逝。臨終前,劉鳳英看了劉太山最後一眼,這才緩緩閉上了眼睛。
1976年底,養父劉一孚恢復了身份,他將養子劉太山接到單位一起生活,給劉太山安排了工作。1988年,劉一孚因為胰腺癌在南京逝世。在遺囑裏他寫道:“希望組織出面,繼續尋找劉太山的日本親人。”
中日邦交正常化後,中國多方面尋找劉太山父母太田延子和矢口莊司的下落。當年曾有一個與太田延子夫婦回國的反戰同盟成員林博二男寫信回來説,他曾見過太田延子在大阪。接到這個消息後,中國方面又去大阪尋找,然而最後也是沒有任何音訊。
如今30年過去了,太田延子夫婦依舊沒有出現,如果他們還活着,太田延子也有100歲了。太田延子夫婦為何回國後再也沒有音訊呢?有人推測他們早已經遇害,有人推測他們回國後忘掉了在中國的一切,忘掉了留在中國的兒子。
但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中國人曾以仁義之心善待過他們,讓他們有了不一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