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55年11月6日,這一天是尤里安24歲的生日。可是,沒有人為他慶賀,甚至沒有人記得他的生日。通常出身於羅馬上流家庭的孩子,幼年時會有陪讀的奴僕,成年後,這些下人會繼續陪伴左右,照顧其日常起居。可是,從6歲開始一直到20歲,經歷了長期隔離的尤里安,連這樣的貼身奴隸都沒有。這一天,從未在公共場合出現過的尤里安,作為副帝被介紹給了應皇帝之令而集結的羅馬官兵。就在前一天,他還留着屬於希臘哲學家招牌形象的長鬍子,而此刻,已經被剃得乾乾淨淨,看上去就像一隻剛被剪了毛的山羊。他的 打扮也從平民百姓穿的天然色的託加和皮涼鞋,換成了羅馬將軍的正裝——白色的短袍外穿戴着皮質的盔甲,外披大紅色的斗篷。可能是因為紫色的染料比較昂貴,紫色的斗篷只有正帝才能使用。而副帝和其他將軍們按規定只能穿紅色。
一身正裝出現在羅馬官兵面前的尤里安,既沒有偉岸的身材,也沒有堂堂的氣勢,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印象。再加上他首次穿上軍裝,將士們對他的觀感,與其説是覺得滑稽可笑,還不如説是驚訝萬分。不管怎麼説,這是他們的最高司令官皇帝的任命,士兵還是按照羅馬軍傳統的方式,用持劍的右手敲打左手拿着的盾牌,以示擁戴。 身着軍裝的皇帝 尤里安就任副帝的同時,奉命完婚。他妻子是君士坦丁大帝的女兒、當今皇帝君士坦提烏斯的妹妹海倫娜。她似乎比24歲的尤里安年長許多。
同年11月3日,上任不到一個月的副帝,翻越白雪 皚皚的阿爾卑斯山脈,前往高盧。 對於尤里安的副帝身份,以及就任後即刻被派往高盧一事,小説家通常描繪成是皇后優西比婭對皇帝的影響。順便提一下,由於尤里安的一生充滿了叛逆和戲劇性,因此有許多以他為主角的歷史小説問世。
日本作家辻幫生曾經寫過一本《叛教者尤里安》,而美國作家戈爾·維達爾(Gore Vidal)所著的《朱裏安》(Julian)的內容更為精彩,不愧是暢銷全球的作品。這些小説有一個共同之處,都描寫了皇后優西比婭對尤里安的深切關懷,或者是對他懷有愛慕之心。 小説家們的觀點也許是正確的。在不得不作出決定時,君士坦提烏斯的態度往往會表現出猶豫不決、舉棋不定。愛妻的建言,或許推動他朝前邁出了關鍵性的一步。 話説回來,即便沒有愛妻的推舉,君士坦提烏斯也有充分的理由,需要找回尤里安,擢升這位唯一在世的血親為副帝,並派往高盧。
所幸的是,帝國東部目前還安然無恙,無須擔心波斯國王的進攻。讓人擔憂的是,日耳曼人的多個部落,正從多瑙河的北面向南、萊茵河由西往東,不斷地壓進。 以君士坦提烏斯一己之力,無法承擔多瑙河與萊茵河兩條防線的任務。用現代地理位置來説明的話,就好像是一面在法國對抗肆虐的蠻族,同時又要在巴爾幹地區擊退入侵的敵人。很明顯,君士坦提烏斯如果不借助他力,那麼多瑙河、萊茵河兩條防線都無法保全。君士坦提烏斯在是否選擇尤里安做副帝這個問題上,猶豫再三,足足用了半年的時間才作出決定。君士坦提烏斯再怎麼躊躇不定,作為保衞帝國的最高責任者,他已別無選擇。 君士坦提烏斯沒有將多瑙河防線交給尤里安,而是讓他負責萊茵河。這個決定很符合他一貫的行事作風,他把最困難的地區交給了副帝。所謂困難,並不是指敵人的數量龐大,而是自家軍隊的素質及數量都極其薄弱。尤里安被派去的地方正是因三年內戰而損失了大批精兵強將的高盧。他不得不率領着一支缺乏戰鬥力的部隊,迎戰企圖渡過萊茵河的蠻族,以及那些已經入侵到境內的蠻族。
按照小説家們的見解,這是因為君士坦提烏斯不希望看到尤里安成功,故意沒有給他安排足夠的兵力。我個人覺得這似乎對君士坦提烏斯有欠公平。君士坦提烏斯指揮下的多瑙河防衞軍,儘管沒有高盧損失嚴重,畢竟也因為三年內戰而喪失了大量優秀的官兵。在對抗大舉進攻的蠻族的同時,君士坦提烏斯還必須時刻關注着東部的局勢,只要波斯國王那邊稍有風吹草動,他必須立刻趕往東部應對。羅馬帝國皇帝的首要責任在於保衞帝國全境的安全,與擔當區域防衞的副帝不同,身兼軍隊最高司令官的正帝,負有保衞整個帝國安全之責任。因此君士坦提烏斯必須對帝國東西的形勢作全盤的考慮,他手中需要握有一支相當規模的軍隊。
另一方面,尤里安是一位新手,從未上過戰場,也沒有學過任何的戰爭理論,更沒有接觸過士兵,年僅24歲就成為高盧地區的羅馬軍總司令。如果要賭尤里安未來的前途,我相信絕大多數人會賭他失敗。正帝君士坦提烏斯應該是在不抱任何希望的情況下,將尤里安送上了戰場,自然也不會提供足夠的兵力,更何況公元355年的君士坦提烏斯,確實也沒有充裕的兵力可以調配。 當時的高盧地區,蠻族橫行無阻,如入無人之境。而羅馬軍則東躲西藏,儘量避免直接與敵人遭遇。尤里安可謂是單槍匹馬來到了這裏。不受期待通常也意味着自由無羈。但是,成了副帝的他,仍然需要避開正帝君士坦提烏斯懷疑的眼光,小心翼翼地行使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