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裏的那場戰爭,是為了解放美國黑奴嗎?

據《華爾街日報》報道,在美國“Black Lives Matter”活動影響下,華納旗下的HBO Max將經典影片《亂世佳人》下架。

《為奴十二年》的黑人編劇約翰·萊德利通過《洛杉磯時報》呼籲:“這部電影要麼在忽視奴隸制度的恐怖性,要麼就是在塑造有色人種最痛苦的刻板印象。”

HBO發言人則回應稱:“《亂世佳人》是其所處時代的產物,描繪了一些很不幸地已普遍散佈於美國社會的種族偏見。這些種族歧視的描繪在彼時和此時都是錯誤的……”

以美國南北戰爭為背景的《亂世佳人》改編自美國作家瑪格麗特·米切爾所著《飄》。提到美國內戰,我們總是會聯想到這是一場消滅美國奴隸制的革命戰爭。可在戰爭伊始,從彼時的美國總統林肯,到北方軍隊中的一名普通士兵,都沒有將消滅南方種植園奴隸制作為戰爭初衷,其目的僅僅為了維護聯邦的統一。而彪炳史冊的《解放宣言》的發佈,與其説是對美利堅合眾國自由制度的維護,毋寧説是為了贏得戰爭的適時之舉。並且為了解決種族問題,林肯甚至還設想並實踐過將美國黑人遷移至海外殖民地生活。

今天,活字君與書友們分享美國曆史學家James M. McPherson所著《火的考驗》中對這段歷史的敍述:“1862年8月14日,總統曾將華盛頓的5名黑人領袖邀請到白宮,並極力要求他們考慮移民出境的主張。林肯對代表團説蓄奴制是“強加給每個人的最大錯誤”。然而,即使制度被廢除,種族和偏見將依然存在。林肯懇求聽者召集幾百名黑人夥伴研究一項海外移民計劃,以證實種族問題這一解決辦法的可行性。”

蓄奴制與內戰:

北部的政策1861年一1862年

本文摘自美國曆史學家James M. McPherson所著

《火的考驗》

內戰最初兩年間的軍事、外交和政策,是在有時不公開承認蓄奴制問題的情況下產生的。蓄奴制是南北衝突的根本原因,而這一衝突已引起了戰爭。南部已經脱離聯邦,以維護它的特殊制度,使它的前途免受已經察覺到的共和黨的威脅。儘管邦聯內部存在着嚴重的不滿情緒,但北部就戰爭目的發生的分歧卻比南部嚴重。南部是為爭取獨立而戰鬥。只要北部單純為恢復聯邦而戰,北部的團結就能給人以深刻的印象。然而,究竟要恢復什麼樣的聯邦,這一難題不久就使北部分裂了。正像廢奴主義者和激進共和黨所期望的那樣,是一個沒有蓄奴制的聯邦呢?還是像民主黨人所堅決主張的那樣,“聯邦保持原樣,憲法保持原樣呢?”究竟南部是在保持原來的權利和政權的情況下回歸聯邦呢,或是以自由勞動的北部為模式進行重建呢?關於對最終目標的爭執,不久又轉為對手段的爭執。究竟是一場為爭取全面勝利而進行的全面戰爭呢,或是進行一場有限戰爭,以期早日召開和會,並通過妥協去恢復聯邦呢?

蓄奴制問題

熱望使人類獲得自由的崇高詞藻反映的問題,乃是1861年北部為恢復蓄奴制的聯邦而進行的戰鬥。林肯在7月4日向國會提出的諮文中,重申就職演説中的誓言:他“無意直接或間接干涉南部各州已經存在的蓄奴制”。8周後,國會幾乎一致通過克里坦登-約翰遜決議案,確認進行這場戰爭不是為了“廢除或干涉那些州的權利和已建立的制度”,而僅僅是為了“捍衞和維護憲法的無上權威和保存聯邦”難怪在戰爭的這個階段,大失所望的歐洲自由主義者開始質問:既然“北部不宣佈廢除蓄奴制,又從不假惺惺地聲稱為反對蓄奴制而戰”,那麼為何“我們能夠完全接受呼籲,對聯邦的事業表示熱烈同情呢”?

國會中投票贊成克里坦登-約翰遜決議案的大多數共和黨人,當然都是反蓄奴制的。林肯也不止一次詈罵“蓄奴制是對黑人、白人,也是對國家的極大不幸。……蓄奴制極不公正的行為……使我們共和政體的楷模失去在世界上應有的影響一一使自由制度的敵人以其花言巧語嘲笑我們是偽君子”。

林肯肖像

一點不錯。既然如此,林肯為什麼不宣佈不僅為聯邦而戰,而且為自由而戰,從而對這種嘲笑作出反應呢?因為作為所有州的總統,他依然認為,憲法保證諸州的蓄奴制,使自己受到約束。聯邦政府進行戰爭是基於這樣的理論,即脱離聯邦是非法的,儘管邦聯諸州暫時處於叛亂分子控制之下,卻仍然是聯邦的合法組成部分。林肯和國會確保蓄奴制的另一原因,就是需要保持邊境蓄奴州的忠誠。除此之外,則是兩黨支持戰爭的願望。在1861年大選中,自由州選民幾乎有半數投了反林肯的票。北部民主黨人是贊成蓄奴制的派別。戰爭政策中出現任何反蓄奴制的跡象,都可能導致北部的分裂,並得罪大多數民主黨人。

反蓄奴制的論據

廢奴主義者和一些共和黨人不同意這個分析。幾個知名的反蓄奴制的國會議員在表決克里坦登-約輸遜決議案時棄權或投了反對票。對大多數廢奴主義者來説,讓奴隸獲得自由比聯邦更有重要意義。既然“生死盟約”因南部脱離聯邦而遭到破壞,廢奴主義者就支持聯邦的戰爭,因為他們相信“與南部奴隸統治者的死亡格鬥”,必定會成為與蓄奴制本身的死亡格鬥。正如黑人領袖弗雷德裏克·道格拉斯於1861年5月所説:“美國人民和華盛頓政府可以暫不承認這種格鬥;但是,‘事情的不可抗拒的邏輯',最終將把它強加於他們;因此目前在這塊國土上進行的戰爭,乃是一場維護和反對蓄奴制的戰爭。”

弗雷德裏克·道格拉斯十九世紀美國廢奴運動領袖,1817年2月,道格拉斯誕生於美國馬里蘭州塔爾波特縣吐卡霍地方的一個種植場。母親是一個黑人奴隸,父親是一個白人。是一名傑出的演説家、作家、人道主義者和政治活動家。在廢奴運動中他是一個巨人般的人物。

但是,由於北部是為了維護蓄奴制的憲法而戰鬥的,解放主義者就不得不尋求憲法之外的理由去反對奴役制一一這些理由能迫使人們足以克服已使北部長期容忍蓄奴制的那種冷漠、保守主義和種族歧視的慣性。廢奴主義者馬上想到解放奴隸的“軍事必要性”論據。他們堅決認為,蓄奴制對南部的戰爭嘗試關係重大,而廢除蓄奴制對北部的勝利更為必要,所以希望把他們的主張寫入儘可能被廣泛接受的政綱——一個能夠博得全體聯邦派同情的政綱,不論是共和黨人還是民主黨人,是激進主義者還是保守主義者,是平等主義者還是種族主義者。儘管他們自己想以正義和道德為理由提出解放奴隸,但他們在戰爭早期的基調中卻迴避了這主題。查爾斯·薩姆納於1861年11月寫道,“你們將注意到,我提議不進行廢奴戰爭,解放奴隸將嚴格地作為軍事必要性的一種措施提出……而並非以博愛主義為根據。……廢除蓄奴制不會成為戰爭目標,只不過是戰爭的一種動力。”

蓄奴制對邦聯的軍事價值是顯而易見的。邦聯11個州共有350萬奴隸,幾乎構成總人口的40%,又佔勞動力的大部分。南部的報紙自詡説,蓄奴制是“邦聯的可靠支柱,因為這使它能夠按照白種人口比例投入戰地的兵力比北部多得多”。邦聯的鋼鐵業、鹽業的重要礦山工人,半數是奴隸。迄至1864年,邦聯的兩個主要兵工廠,裏土滿的特里迪加鋼鐵廠和塞爾馬的海軍工廠,黑人佔勞動力的三分之二。邦聯軍隊醫院的護士,至少有半數是黑人。奴隸充當廚師、僕役、馬車伕、建築工人,甚至是邦聯軍隨軍樂師。奴隸所處地位舉足輕重,所以軍事當局從戰爭初起就強制他們服勞役,並大大早於邦聯着手徵集白人男子入伍。弗雷德裏克・道格拉斯有理由驚呼,“這叛亂的真正核心是以奴隸形式出現的黑人。奪取黑人手裏的鋤頭,你就能打中要害而將叛亂消滅。”

聯邦軍隊與解放奴隸

北部士兵的種族情緒,反映了他們原來所在的社會。儘管有些人蔘軍是為反蓄奴制而戰,但一名細心的學者研究了聯邦土兵數以千計的信札和日記後斷言,在衝突期間的任何時候,對解放奴隸本身真正感興趣的士兵不會超過十分之一。”許多士兵同意那個士兵的説法:“我出來參軍是為恢復聯邦而戰,使蓄奴制不進入準州,而不是為了解放黑鬼。”有些北軍士兵毫不掩飾他們的種族歧視觀點。一個紐約人於1861年寫道:“我認為解決如何處置黑人問題的最好方式,就是把他們槍斃。”

美國南方種植園中的黑人奴隸

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一場全面戰爭需要把南部白種人當作敵人,把南部黑人當作潛在的同盟者,這使得大多數北部土兵改變信念:解放奴隸一一即使不是正義行動,至少也是戰爭的需要。1863年8月,一個明尼蘇達州士兵寫道:

直到這場戰爭已使我決定相信蓄奴制的罪孽比我們政府所能承受的還要深重,我才贊成廢除蓄奴制一一於是,我參加了一場解放奴隸的戰爭。……我相信蓄奴制是……屬於黑暗時代的制度一一而且像我們這樣地位的國家,長久保存這種野蠻行徑是不幸的,這與時代精神背道而馳一一在我看來這場叛亂只不過是那個畸形怪物的垂死掙扎。

戰時逃奴把北部士兵當作“救星”來歡迎,給他們提供食物,引導他們找出在丟棄的種植園裏埋藏財寶的地點,還為入侵部隊充當嚮導、偵察員和密探。奴隸們時常庇護逃脱的聯邦軍戰俘,幫助他們返回北軍戰線。這種友善的表現必然影響北方士兵的態度其中有些土兵便以教逃奴讀書寫字或以其他方式幫助他們,作為報答。俄亥俄州一個團的反蓄奴制的士兵募集捐款,將一名有前途的逃奴送到奧伯林學院。其他獲得了自由的奴隸也得到類似幫助,前往北部。

《湯姆叔叔的小屋》是美國作家哈里特·比徹·斯托於1852年發表的一部反奴隸制小説。這部小説中關於非裔美國人與美國奴隸制度的觀點曾產生過意義深遠的影響,並在某種程度上激化了導致美國內戰的地區局部衝突。

把獲得自由的奴隸遷往殖民地

總的看來,儘管北方軍隊終於成為一支解放大軍,但它的許多士兵充其量只是勉為其難的解放者。然而,一個贊成解放奴隸的伊利諾伊州士兵卻在1862年10月宣稱,“我不贊成解放黑人,讓他們獲得自由,與我們混雜在一起,林肯的意圖也不是這樣,但是,我們要把他們打發走,讓他們移民出境。”

當時林肯發表的意圖的確是這樣。1862年8月14日,總統曾將華盛頓的5名黑人領袖邀請到白宮,並極力要求他們考慮移民出境的主張。林肯對代表團説蓄奴制是“強加給每個人的最大錯誤”。然而,即使制度被廢除,種族和偏見將依然存在。

“你們的種族在我們中間生活,他們中的許多人飽經苦難,而我們的種族也由於你們的存在而蒙受憂患。在美國,黑人絕少有平等的機遇。況且他們不願意你們獲得自由,儘管這可能是無情的,我們的民眾的有色人種同我們在一起生活,……我的意思不是要討論這個問題,而是把它作為我們應該處理的一件事提出來。即使我願意,……我也不能改變它。所以,隔離對我們雙方都比較好。"林肯懇求聽者召集幾百名黑人夥伴研究一項海外移民計劃,以證實種族問題這一“解決辦法”的可行性。

不出所料,北部的黑人和廢奴主義者均譴責總統的建議。30年來,他們一直反對移民,而在勝利的前夕,他們現在更無意罷休。費城的一位殷富的黑人廢奴主義者羅伯特・珀維斯直言不諱地寫信給林肯説:“你跟我談到‘兩個種族’及其‘相互對抗',這是無益的。就人權而言,只有一個種族,那便是人類。……先生,這是你們的國家,同樣也是我們的國家,我們不願意離開它。”大多數激進派共和黨人,至少在私下流露了同樣的觀點。蔡斯在日記中抱怨林肯在建議中承襲種族偏見。“坦率地反對膚色偏見該多麼好!要作出明智的努力,讓自由民在美國建立家園。”

然而,這仍是北方少數人的意見。從托馬斯・傑斐遜到亞伯拉罕・林肯,美國第一流的政治家們得出相似的結論:只有把獲得自由的奴隸殖民海外,解放奴隸工作オ行之有效。否則,南部將忍受種族戰爭的恐怖,而獲得自由的人不是遭到滅絕,就是淪為依靠社會福利生活的墮落階級。1862年解放奴隸的實際前景,加深了這些憂慮。廢奴主義者“可能隨心所欲地輕率地説,蓄奴制的終結就是衝突的終結,”波士頓一個保守主義者告誡説,但是,“巨大的困難オ剛剛開始!這問題乃是一個意義深遠、令人生畏的種族問題。”

不管移民的實際成就如何,但它是上策。林肯決心頒佈一項解放宣言,認為最好把這個苦藥丸裹上一層移民糖衣。甚至有些激進分子也接受了這一論調。“我實際認為是令人討厭的騙人鬼話,”有個人説道,“可是,那將合平民眾的心意。”1862年,國會撥款60萬元,作為獲得自由的奴隸自願移民的費用。共和黨激進派最初反對此舉,但是,當事情已清楚表明這項撥款對保證通過1862年的沒收法案是絕對必要時,他們有一半人最後才改變了主意。

海外移民最後變成一個騙局。林肯設法招募了450名黑人,讓他們定居海地沿海一個島嶼。然而移民隊卻遭受天花病和白人承辦者胡作非為之害,該人已與政府簽訂了包攬這一冒險事業的契約。政府於1864年承認此舉是錯誤的,遂派出一艘海軍艦船接回了368名倖存者。到這時,戰爭的勢頭已使北部輿論擺脱了1862年的保守主義思想,移民的事再也不提了。一個廢奴主義者為這個可悲的插曲發表瞭如下恰當的墓誌銘:“由此可見,‘保守主義’吹噓的明智原來是如此愚蠢,而‘狂妄的激進分子’的‘狂熱’以經驗證明卻是絕頂明智。”

南方聯邦的黑奴拍賣公司,照片攝於1864年

林肯關於解放奴隸的遁詞

1862年8月一9月

在決定頒佈解放宣言至實際發表日期的10個星期內,謹小慎微和拐彎抹角的戰略支配着林肯的公開宣言。在北方士氣急劇下降的這段時間,激進分子從左的方面非難他保留麥克萊倫的指揮權,以及拒絕宣佈解放奴隸,而民主黨人則從右的方面抨擊總統,並且指望秋季大選獲勝。林肯表面上始終保持鎮定自若,態度曖昧。他拒絕過早地透露解放宣言,唯恐把保守分子和民主黨主戰派推進對手的懷抱。同時,他還暗示即將發生的事,免得激進分子徹底背棄他。林肯的時機選擇觀念從未像在1862年晚夏這些窘困的日子裏顯得那麼好。

表現林肯戰略的一個例證,便是8月22日答覆霍勒斯·格里利發表於《紐約論壇報》的一封公開信,題為《兩千萬人的呼籲》。格里利抱怨“聯邦事業因錯誤地尊重南方的蓄奴制而受到損失”。他懇求林肯把戰爭轉變為爭取自由的討伐運動。總統在這一不尋常的公開答覆中,作了謹慎的解釋:“我在這場鬥爭中的首要目標是拯救聯邦,而不是去拯救或摧毀蓄奴制。如果不解放任何奴隸能拯救聯邦,我願意那樣做;如果通過解放全體奴隸能拯救聯邦,我願意那樣做;如果通過解放某些奴隸而不顧另一些便能拯救聯邦,我也願意那樣。”

林肯在結束時説,這體現了他的“公務觀點;而我無意改變經常表示的個人願望,即四海之內人人享有自由”。這裏給保守分子和激進分子留下某些回味;一個斷言是,為了聯邦而非解放奴隸是北方的戰爭目標;但也有個暗示是,為了拯救聯邦,解放奴隸可能是必要的。

黑奴的後裔,1937年攝於阿拉巴馬州

《解放宣言》草案

安蒂特姆會戰結束5天之後,林肯召集內閣會議,宣佈發表《解放宣言》的決定。幾個月來,總統已提醒顧問們,他已設法説服邊境州採取反蓄奴制的行動。目前在沒有他們的情況下,“我們應該採取進一步行動”。“不久,他們就接受,即使不是即刻;因為他必定相信蓄奴制受到奴隸主的致命打擊一一它不可能在叛亂過後殘存下來。”至於北部民主黨人,林肯不願再説服他們,因為“他們的會議經常用來反對我們可能採取的方針”。

1862年9月22日的法令實際上是宣言的草案,因為它宣佈從1863年1月1日起,仍處於叛亂狀態的任何一個州的奴隸,“將在那時及以後永遠獲得自由”。宣言認為只以軍事需要為理由解放奴隸是正當的,贊成獲得自由的奴隸志願移民,重申林肯關於在忠誠的蓄奴州逐步解放奴隸的主張。這種保守態度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這一革命性措施在全國引起的反響尚不確知。總統宣佈此文件,在某種意義上旨在使它不致引起軒然大波,並使釋奴手段看起來不過是贏得戰爭的必要條件。大多數激進主義者和廢奴主義者都理解這一點。“一份拙劣的文件,然而卻是一個強有力的法令,”這是馬薩諸塞州激進派州長約翰·安德魯對宣言的評論。一名廢奴主義者認為,從語言純正癖者的觀點看來,宣言尚有若干瑕疵。但是,“我不能拘泥於這些。歡樂、鳴謝、感恩、新的希望和勇氣,充滿了我的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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