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其他人正在苦戰,艦長卻當了逃兵,一查身份,原來以前是偽軍

由 簡振武 發佈於 經典

假如我們回到1954年5月18日清晨,回到硝煙瀰漫的浙東海面,我們會看到一艘不屈的軍艦,雖然艦體已經傾斜,但她的艦員還站在齊胸深的水中戰鬥,她的槍炮還在繼續射擊,直到沉沒。她就是以紅色故都命名的“瑞金”艦。
在浙江省寧波市象山縣石浦鎮的“5.18”海戰烈士陵園,埋葬着56名“瑞金”艦上犧牲的烈士。四具有完整遺體的烈士單獨安葬在紀念碑前,其餘烈士合葬在一座大墓中。

“瑞金”艦是如何沉沒的?故事還要從前一天,也就是1954年5月17日説起。
5月17日,“瑞金”和“興國”兩艦已經在浙江台州以東的東磯列島戰鬥了兩天,參加了“5.16”頭門山海戰、支援台州巡邏艇大隊抗擊空襲作戰以及消滅敵武裝機帆船的戰鬥,彈藥消耗很大,急需補充。
在上級的安排下,兩艦在晚上19時駛入檀頭山島錨地,準備補給彈藥。本來計劃是當晚補充完彈藥後,連夜返回東磯列島,以避開白天敵機空襲。可是兩艦在檀頭山島錨地怎麼也找不到彈藥船。“瑞金”艦立即與基地聯絡,得知彈藥船還停在石浦港內,聯繫不上。於是華東軍區海軍第六艦隊派軍務參謀王彥乘“南昌”號護衞艦的汽艇趕往石浦港催促。
第六艦隊司令員邵震交代:“今晚無論如何要找到彈藥船,連夜裝上彈藥,力爭夜間返回東磯列島。如果夜間到不了,要注意防空,力避白天行動。”
等王彥抵達石浦港,已經是後半夜。出於防空目的,港內一片漆黑,汽艇上的指戰員只能打着手電一條船一條船地尋找。王彥回憶,找到彈藥船時,船上的人都在睡大覺。即便十幾噸炮彈躺在船艙裏,甲板上也無人值班!原來這艘船上沒有羅經,夜間航行時無法判斷方向,容易迷航,所以停在這裏。
在汽艇的引導下,彈藥船總算在後半夜抵達檀頭山島錨地。“瑞金”和“興國”兩艦的指戰員儘管連續作戰兩天,身心俱疲,但此時仍然強打精神,搬運彈藥。5時05分,兩艦補充彈藥完畢。“瑞金”艦信號兵鄒吉才回憶,累壞了的官兵們有的在炮位上打盹,有的在甲板角落處小睡。
值得注意的是,兩艘軍艦上共有八門日製25毫米高射炮,此時全部出現故障,無法射擊。這樣一來,兩艦的全部火力只剩下四門美製76毫米高平兩用炮和四門蘇制37毫米高射炮,火炮數量少了一半。但這些情況沒有引起上級的重視。
“瑞金”和“興國”兩艦請示返航,上級令其自行返航。5時18分,天已經矇矇亮,兩艦駛離錨地,向東磯列島駛去。官兵們張開佈滿血絲的雙眼,重返戰場。這一去,人員疲憊,裝備故障,不祥的伏筆已經埋下。

“瑞金”和“興國”兩艦同屬於華東軍區海軍第七艦隊舟山戰艦大隊,前身都是二戰結束前美國為陸軍大量建造的小型沿海運輸船,排水量550噸,全長54米,最高航速13節(約合每小時24公里),在戰後淪為剩餘物資,被中國輪船招商局低價購入,作為商船使用。兩艦都在1950年4月23日正式加入求“艦”若渴的人民海軍。兩艦的指揮員既有來自陸軍的戰鬥英雄,也有汪偽海軍起義人員,還有在國民黨海軍起義中立下過功勞的地下工作者。
坐鎮“瑞金”艦指揮的是時任舟山戰艦大隊代理大隊長聶奎聚和大隊政委高一心。聶奎聚,抗日戰爭中加入山東偽軍王道部,1944年隨王道起義,加入八路軍,在魯中軍區、第三野戰軍擔任過連指導員、營副教導員等職務。在歷次戰鬥中,他率領的連隊先後榮獲“勇敢頑強”獎旗和“鋼鐵連隊”的稱號。他個人作戰勇敢,曾4次負傷,先後記一等功1次、二等功4次、三等功12次,3次被評為“戰鬥模範”。1950年8月轉入華東軍區海軍,歷任護衞艦政治幹事、副政委、政委、艦長兼政委、副大隊長、大隊長。
高一心,原名高傳繹,1939年參加新四軍時改名高一心,在抗日戰爭中參加過黃橋等多次重要戰役。解放戰爭中在泰州地區擔任武裝工作隊大隊長,期間記特等功一次,後擔任團副參謀長、團參謀長等職務。1949年底轉入華東軍區海軍,擔任過護衞艦政委。
“瑞金”艦的艦長是於雲清。他在抗日戰爭中加入偽軍的海軍,是1944年11月5日汪偽海軍劉公島起義的骨幹之一,起義後先後在膠東軍區海軍大隊、海軍教導大隊擔任幹部,1949年9月隨大隊前往南京,轉入華東軍區海軍。
“興國”艦的艦長是鞠慶珍。他1946年參加革命,是膠東區委統戰部的地下黨員,後按照區委指示打入國民黨海軍,任“黃安”號護衞艦艦務官,中尉軍銜,是“黃安”艦起義骨幹之一。“黃安”艦是解放戰爭中第一艘起義的國民黨軍艦。
他們四人和兩艦上其他官兵一樣,誰也不知道等待着他們的是天降“雷霆”。二、敵機來襲,防空失策
早在天亮之前,解放軍浙東前線指揮部就截獲了國民黨軍將出動飛機轟炸海上“大目標”的情報,並曾發現3架次PB4Y夜間偵察機前來偵察我方艦艇停泊位置。因為通信不暢,指揮部沒有將這些情況通報給部隊。上級同意“瑞金”和“興國”兩艦返航時,也沒有安排航空兵實施掩護,原因是飛機不能起飛。寧波莊橋機場的值班日誌顯示,當天機場有霧。
當天天氣陰,雲底高僅為200米,海面有輕霧。即使敵機出動,也會因為雲層太低,很難發現海上目標。抱着這種僥倖心理,上級同意了“瑞金”和“興國”兩艦白天返航。
這種僥倖心理,給敵人留下了可乘之機。
台灣省新竹空軍基地駐紮着國民黨空軍第3聯隊第11大隊,裝備美國國民警衞隊淘汰的二手F-47N“雷霆”戰鬥轟炸機。5月18日凌晨,剛上任不到兩個月的大隊長鄭永達正帶領着11名飛行員,確認今天的出擊任務。這些飛行員都是從11大隊各中隊裏精挑細選的精鋭,倒是大隊長鄭永達剛剛改飛F-47N戰機,還不太熟悉。這次出擊,他們計劃“掃蕩”東磯列島附近的海上目標。

F-47N戰鬥轟炸機,二戰時著名戰鬥機P-47的改進型,1947年美國空軍成立後,代表戰鬥機型號的字母由“P”改為“F”,P-47就成了F-47
考慮到5月20日是國民黨當局為蔣介石舉辦“連任總統大典”的日子,這次出擊很可能有“獻禮”的意味。
這12架飛機飛到東海上空後,發現海上雲層濃密,無法觀察海面。當到達大陳島附近後,雲層依舊濃密,飛機只能在上空盤旋。忽然,鄭永達發現雲層中出現一個小云洞,於是帶隊鑽了下去。但是洞實在太小,12架飛機只能逐個通過。
鑽雲洞讓這12架飛機原有的隊形全散了。等鑽出雲洞,鄭永達身邊只剩下3架飛機。
這批國民黨軍飛機在6時33分被我軍發現,空情台通報,大陳島上空發現敵機,令各艦注意。
6時43分,“瑞金”和“興國”兩艦正以一路縱隊在南田島以南海域向正西方向行駛,航速10節(約每小時18.5公里),這時,他們發現在雀兒岙島方向有敵機出現,距離11海里(約20.4公里)。“瑞金”艦隨即拉響防空警報,“興國”艦向左轉,駛出隊列,組成防空陣型。“瑞金”艦信號兵鄒吉才回憶,艦上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所有能動的炮口都對準敵機方向。代理大隊長聶奎聚已經兩天一夜沒有睡覺,剛剛躺下,又匆匆登上指揮台,強打精神,準備指揮戰鬥。
6時45分,“瑞金”艦的瞭望手給出了更準確的報告:4架敵機出現在左舷110度,距離6海里(約11.1公里),高度50米。當距離縮短到9公里時,兩艘軍艦開火了。

這時,國軍2號機飛行員何建彝發現,右下方兩點鐘位置,有船隻不斷向空中發射曳光彈。很快,鄭永達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當即率2號機朝較近的“瑞金”艦衝了過去。3號機繞了個圈,從另一側接近“瑞金”艦。4號機則撲向“興國”艦。
“瑞金”和“興國”兩艦主動開火,過去一般認為是策略問題,其實也是訓練問題。當時海面上散佈着多艘民用船隻,從空中遠遠地看去,改裝自運輸船的“瑞金”和“興國”兩艦並不顯眼。兩艦指揮員下令開火,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這就是策略問題,根源在於指揮員不懂空軍,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國軍飛行員何建彝發現了曳光彈,無形中説明兩艦缺乏防空訓練。為什麼這麼説呢?請看下圖。

“瑞金”艦的兩種火炮對飛機的殺傷原理是不同的。資料顯示,這兩種火炮中,只有37毫米炮彈是曳光彈。因此,何建彝發現的曳光彈基本可以確定是37毫米炮彈。然而此時敵機距離“瑞金”艦9公里,在蘇制37毫米高射炮的最大射程之外。這就表明,“瑞金”和“興國”兩艦的指戰員沒有充分掌握武器的性能,就匆匆走上了戰場。
失敗的因素還在累積。
“瑞金”艦射擊來襲敵機時,最初沒有在一架敵機上集中全艦火力,而是分散射擊,致使本來就稀疏的火力更加稀疏。
“瑞金”艦在對空射擊時,也沒有采用正確的戰術。
高射炮的防空戰術一般有三種——“連續瞄準射擊”、“移動彈幕射擊”和“固定彈幕射擊”。
連續瞄準射擊需要連續測量敵機的方位、高度、距離和速度,傳輸給計算機,用計算結果連續地指引高射炮射擊。“瑞金”艦在硬件上不具備這種條件。
移動彈幕射擊需要先測量敵機的方位、高度和距離,然後高射炮向敵機前方稍遠處射擊,形成一道彈幕。如果敵機穿過了這片彈幕或者改變了方向,則停止射擊,再從測量開始重複一遍上述步驟。

固定彈幕射擊需要先觀察敵機的方位,然後高射炮不停地朝空中某區域射擊,形成彈幕。這個區域一般離軍艦較近,是敵機發動攻擊的必經之路。敵機要麼自投羅網,要麼主動放棄攻擊。

對於“瑞金”艦這樣的改裝軍艦,可以推測軍艦上缺少精密的測量儀器和複雜的彈道計算機,預測的提前量不可能很準確,使用固定彈幕是更好的選擇。然而,“瑞金”艦卻採用了移動彈幕,結果沒擋住敵機任何一次攻擊,更沒擊落一架敵機。
已經沒有時間了,敵機投下的炸彈像打水漂一樣,貼着海面向“瑞金”艦飛來!三、其他人正在苦戰,艦長卻當了逃兵
從“瑞金”艦向敵機開火,到敵機臨空,這9公里的距離,即便F-47N戰機全程按作戰手冊上建議的速度上限飛行(每小時320英里),也需要1分零3秒。而在這段寶貴的時間裏,“瑞金”艦既沒有加速,也沒有改變方向。
鄭永達駕駛的敵1號機幾乎是正對着“瑞金”艦的左舷扔下了兩枚炸彈。但他扔得太早,炸彈沒有命中。接着,他用機槍對着“瑞金”艦的指揮台掃射。這兩張模糊的照片,很可能就是他的照相槍拍下的。(照相槍是軍用飛機上用來記錄射擊效果和戰績的小型攝像機,一般在按下扳機後開始攝像)
掃射給“瑞金”艦的指揮台造成了重大傷亡,政委高一心和另外3人當場犧牲。艦長於雲清嚇得目瞪口呆。千鈞一髮之際,大隊長聶奎聚推開於雲清,站到指揮位置,大聲下令:“左滿舵,前進四!”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和於雲清在山東相識的周德文老人回憶,於雲清樣樣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膽小。這個缺點恰恰在這個節骨眼上暴露無遺!
更糟糕的是,此時“瑞金”艦上各炮位的炮彈這時開始供應不上,火力出現空檔期,水兵們只好端起輕武器向敵機射擊。軍艦政委孫義芳見狀,夾起兩箱37毫米炮彈鑽出艙,準備送上炮位。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何建彝駕駛的敵2號機沿着和1號機基本相同方向和高度襲來。他的投彈比隊長更準確,兩枚227千克的炸彈穿透“瑞金”艦的左舷,從駕駛台下面穿過主甲板,鑽進機艙爆炸。“瑞金”艦動力失靈、煙囱傾倒、通訊中斷、軍旗也被炸飛,甲板上原來是左側37毫米高射炮的地方,現在只有一個大洞。孫義芳雙腿被炸斷,他忍痛將炮彈舉上炮位,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孫義芳烈士,山東省沂南縣辛集鎮李林村人,生於1920年11月,1940年8月入黨,1944年2月參加八路軍,1954年5月18日在東磯列島戰鬥中光榮犧牲。
爆炸的衝擊使指揮台上的測距儀倒下,砸傷了大隊長聶奎聚,一名背步話機的信號兵當場犧牲。鄒吉才頭部中彈,斷了一條腿,當場休克。
“瑞金”艦後艙大量進水,十餘名水兵正在這裏進行堵漏作業。就在這時,連廷華駕駛的敵3號機從“瑞金”艦右側撲來。敵機投下的兩枚炸彈穿過“瑞金”艦右舷後部,在後艙爆炸,正在這裏堵漏的水兵無一倖免。
“瑞金”艦的艦尾正漸漸沉入海中。“興國”艦見狀,一邊對空射擊,一邊靠過來準備營救。但敵4號機此時還掛着炸彈在空中盤旋。大隊長聶奎聚大喊:“趕快發信號,叫他們不要過來,集中火力打飛機!”但指揮台上的信號兵已經全部倒下,無人發信號。

天無絕人之路,一直髮高燒休養的信號兵李文橋恰巧在此時登上指揮台。他見所有通訊設施都已損壞,急中生智,抓起兩個水兵帽,用旗語向“興國”艦傳遞了這道命令。接到命令,“興國”艦隻能放棄營救。
海水已經淹沒了“瑞金”艦的中部,大多數官兵集中到艦首,炮長朱桂林等人仍頑強地抱着桅杆,在齊胸的海水裏,用衝鋒槍對空射擊。
然而,令所有人大跌眼鏡另一幕卻上演了。“瑞金”艦艦長於雲清,這個原來的偽軍,不但不履行下達棄艦命令的職責,反倒私自帶一名機電兵,放下能乘坐20人的大救生筏,在眾目睽睽之下臨陣脱逃!
敵4號機在向“興國”艦發起攻擊時被擊落,“興國”艦應對方式正確,未受損失。
鬆了一口氣的“興國”艦官兵也目睹了這臨陣脱逃的一幕。“興國”艦遂喊話命令救生筏靠攏,於雲清不聽。“興國”艦將37毫米高射炮瞄準救生筏,於雲清這才認清現實,不得不靠攏“興國”艦。他本人被繩索吊上甲板,關進廁所。等待他的是軍事法庭的審判。
6時52分,“瑞金”艦沉沒,56人犧牲,40人負傷。四、把生的希望留給戰友,把死的危險留給自己
在“瑞金”艦的會議室內,衞生員張培元仍在給傷員包紮傷口。平時游上萬米都不成問題的他堅守崗位,直到海水頂住了艙門,再也打不開。
張培元烈士,江蘇省射陽縣周集鄉人,生於1930年,1954年5月18日光榮犧牲。
在“瑞金”艦的無線電室內,報務員姚惠生被倒塌的儀器壓住了下半身。無力逃生的他,在被海水淹沒前,給“南昌”艦發出了最後一份特急電報。
姚惠生烈士,湖南省沅陵縣人,生於1935年3月,1954年5月18日光榮犧牲。
在“瑞金”艦的前艙執行損害管制的軍士長常維運被困在艙內,他身邊還有一名副軍士長和一名水兵。水已漫到胸口,艙門被海水堵死,逃生的路只剩下頭頂上方玻璃破碎的舷窗。常維運和副軍士長先把這名水兵身上的水兵服脱下,硬生生把他從舷窗中塞了出去。
還剩兩個人,但舷窗很小,必須有人從後面推。兩名共產黨員互相推讓。常維運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再爭下去都得死,你看,我比你胖,不可能從這裏出去,這就是命運!”他托起戰友,用盡全力把戰友推出艙外……
常維運烈士,山東省平邑縣資邱鄉八頂莊村人,生於1924年1月,1954年5月18日光榮犧牲。
假如艦長於雲清能堅守職責,及時發出棄艦逃生命令,或許這些烈士可以活下來。然而,他卻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
鄒吉才斷了一條腿,因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直到漂在海上才甦醒過來。他抓到一個放信號旗的木箱,心裏輕鬆了許多。
天已大亮,鄒吉才遠遠看見一些戰友在前面遊,在這羣人和自己之間,還有一個人影時隱時現。他快遊幾下,發現那個人是大隊長聶奎聚。
聶奎聚本就水性不好,又被砸傷了腰,還是全艦最後一個離開的人,這時已經出現堅持不住的跡象。鄒吉才把木箱推給聶奎聚,但聶奎聚用命令的口吻拒絕了鄒吉才的好意,又把木箱推了回去。鄒吉才再推過去,聶奎聚又推回來。
一來二去,兩人體力白白消耗,鄒吉才心急如焚。他最後用力一推,扭頭離開,讓大隊長無法拒絕。
幾個小時後,鄒吉才被一艘炮艇救起,聶奎聚被另一艘船救起。聶奎聚被救後的第一句話,就是“趕快查一下有個叫鄒吉才的救上來沒有”。
風浪之中,把生的希望留給戰友,把死的危險留給自己。這就是解放軍的光榮傳統。五、教訓深刻,催人奮進
7時08分,“南昌”艦上,華東軍區海軍第六艦隊司令員邵震接到“興國”艦的電報:瑞金艦損傷。
7時16分,“興國”艦發來第二封電報:瑞金艦被炸沉。邵震立即部署救援行動。
“瑞金”艦沉沒十幾個小時後,國民黨空軍夜間偵察機曾於昨夜偵察我方艦艇停泊位置的消息,才以電報的形式,發送到“南昌”艦上。
太晚了,這封電報來得太晚了!
當晚,在浙東前線指揮部,司令員張愛萍將軍沒有責備任何人,一人擔下了指揮失當的責任。
時任温台水警區副司令員陳雪江認為事件的原因在於“指揮上一片混亂”。他回憶,“瑞金”和“興國”兩艦建制上屬於舟山基地。5月17日,浙東前線指揮部給登陸指揮所發去電報,將“瑞金”和“興國”兩艦劃歸登陸指揮所指揮。結果兩艦補充彈藥,登陸指揮所竟然一無所知。登陸指揮所17日用電台呼叫不到“瑞金”艦,18日派出炮艇尋找,結果只趕上了搜救工作。

但筆者認為,指揮混亂與“瑞金”艦的沉沒並無關係。根據華東軍區海軍的命令,“瑞金”和“興國”兩艦自5月6日起劃歸第六艦隊指揮。既然因為通信問題,第六艦隊沒有收到關於敵人夜間偵察的電報,那麼可以推測,第六艦隊很可能也沒有收到浙東前線指揮部17日轉移指揮權的電報,直到18日仍在指揮這兩艘軍艦。
第六艦隊司令員邵震曾在17日晚交代“瑞金”和“興國”兩艦“力避白天行動”。當晚21時40分,他還在“南昌”艦會議室召集各艦政委、副艦長開會時強調:“(敵人)可能利用黃昏、拂曉、夜間,以輕型艦艇配合空軍進行襲擊,我們務必加強錨地警戒偽裝,做到有備無患,常備不懈……”
這個會一直開到18日凌晨0時49分。
5時18分,邵震司令員可能還在睡覺,是哪個上級同意了“瑞金”和“興國”兩艦白天返航,已無記錄。他也許認為天氣很差,敵機即使出動大概也不會發現這兩艘軍艦。
指揮員心存一絲僥倖,戰士就成了烈士。
兩艦的防空火炮並不落後。美製76毫米高平兩用炮是美國海軍從一戰用到二戰的輕型艦艇主流武器,有多種改進型號,老樹新花開不敗。蘇制37毫米高射炮更是經典,其技術源頭是大名鼎鼎的瑞典博福斯公司,我國仿製改進了其雙聯裝版В-11М,稱為61式雙聯裝37毫米高射炮。
裝備的質量不是問題,數量才是問題:每艘軍艦隻有4門可用火炮。當“瑞金”艦遭到從兩個方向來襲的三架敵機時,很難擋住每一架飛機。而“興國”艦遭到一架敵機攻擊時,應對起來就容易得多。
即便如此,“瑞金”艦的表現還是有一定問題。這背後還有戰術問題。
“瑞金”和“興國”兩艦上的高射炮都是人力操縱。蘇聯海軍早在二戰爆發前就指出,人力操縱的100毫米高平兩用炮無法有效跟蹤當時先進的飛機,防空時應當採用固定彈幕射擊戰術。不過,這也有當時蘇制100毫米炮較為笨重的因素。英國海軍走得更遠,不但在1939年就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彈幕射擊規程,還提出了幾種必須採用固定彈幕射擊的目標,近距離、解散編隊、多方向來襲的敵機都在其中。
兩艦的指揮員,不論以蘇為師,還是以英為師(有留英背景的國民黨海軍起義軍官),都可以學到這些。可我們看到,實戰中戰術運用得當者,只有“興國”艦的艦長鞠慶珍。
除了“瑞金”艦戰術運用不當,兩艘軍艦還都存在對空射擊訓練不足的問題。筆者認為,這種問題是客觀條件導致的。
人民海軍當時怎樣訓練對空射擊呢?下面有一則事例。
1957年8月到9月,南海艦隊的旗艦“南寧”號護衞艦在遠航訓練中組織對空射擊訓練,由於沒有靶機,只能主炮先向空中發一炮,炮彈爆炸形成煙霧,其餘火炮向煙霧射擊。
這種訓練能起到多大效果呢?
或許可以類比英國海軍和美國海軍剛使用無人靶機時的情況。
在無人靶機投入使用以前,美英兩國海軍對空射擊訓練使用的靶標通常是由飛機拖曳的旗幟或風向袋,更簡陋的會使用氣球。兩國海軍對自己的對空射擊訓練水平自信滿滿。
20世紀30年代,兩國海軍先後將無人靶機投入艦艇對空射擊訓練。他們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對空射擊水平是多麼低劣。通過打拖曳靶和氣球積累的經驗,在無人靶機面前不堪一擊。

1932年,英國海軍第一種無人靶機“女王”型正準備從戰艦上起飛。它首次參加演習時,英國海軍本土艦隊耗盡彈藥向它射擊了2個小時,無一命中。
30年代的無人靶機在速度和機動性上與有人飛機相去甚遠。煙霧相比拖曳靶和氣球,又相去甚遠。光靠煙霧能練出什麼樣的射擊水平,不言而喻。
搞出無人機,攻克訓練關!
1958年,北京航空學院研製的中國首架無人機“北京五號”試飛成功,實現了零的突破。
1961年,西北工業大學研製的靶-1型無人靶機試飛成功,後被解放軍海陸空三軍廣泛採用。
烈士們若泉下有知,定當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