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在我們看來,古代的正妻和小妾一定會為了爭寵而各種勾心鬥角,甚至不惜使用卑鄙手段陷害他人。但詩經中《燕燕》中,卻描寫了正妻莊姜送小妾戴媯回孃家時依依不捨的感人場景。《燕燕》是我國送別詩最早的一篇,可謂送別詩中的鼻祖。莊姜是衞莊公的正妻,可惜卻美而無子,衞莊公又想要個兒子繼承王位,於是娶了陳國的戴媯,生下了完,莊姜便以完為子,後來完被立為太子。莊公死後,太子完繼位,即衞桓公。後來發生州籲之亂,州籲殺死衞桓公以後,自立為衞君,而衞桓公的生母戴媯也受到牽連,被遣送回陳國,臨走之前,莊姜送她深情相送。
全詩分為三章,前三章皆以“燕燕于飛”開頭,描寫出三四月時,燕子雙雙成飛是多麼的自由快樂,以“燕”起興,點明時令,反襯出自己正經歷生離死別的愁苦之情,奠定了全文的基調。那麼為什麼要用“燕”起興呢?首先,在詩經時代,燕是一種特殊的象徵,被視為商朝的始祖,是生育的象徵,也就成為了女性祈子的象徵。其次,燕子春來秋往,有別離之意。完是莊姜和戴媯共同的兒子,也是她們感情深厚的重要因素,二人此次分別,怕是此生再難以相見,故而十分傷感。
“差池其羽”,“其羽”代指燕子,“差池”是強調燕子飛行時尾部一張一合的樣子,用來比喻戴媯離去之時步步回頭時其衣物的樣子。第二章“頡之頏之”是描寫燕子忽上忽下的樣子,第三章“下上其音”是指燕子一邊飛一邊鳴叫,這些都反襯出莊姜與戴媯離別之情的痛苦,戀戀不捨的情景。“之子于歸”在全詩中共出現三次,重章疊唱,使句式更加工整,增強了詩的韻味。“之子”在這裏指要離開的人,即戴媯。“于歸”是全詩的重點,指大歸,即婦女被休而回歸孃家,亦作“歸宗”。“遠送於野”、“遠於將之”、“遠送於南”,正面寫出了莊姜將戴媯送至野外,當時陳國在衞國的東南方,故此“遠送於南”。看着她漸行漸遠,莊姜痛哭不已。
莊姜是妻,戴媯是妾,二人為何還如此依依惜別呢?末章解釋了這個問題,“仲氏任只,其心塞淵。終温且惠,淑甚其身”,戴媯是莊姜值得信任的人,她心地善良,温柔謹慎。“先君之思,以勖寡人”衞莊公還在時,便希望她們同心協力,這一章從內容上直接讚美了戴媯的為人,同時流露出莊姜和戴媯相似的性格風貌使得二人感情甚好,將惜別之情躍然紙上,提升全詩的境界。
有人懷疑《燕燕》其實是兩首詩,但在流傳的過程中誤將兩首詩合為一首,並給出了相關依據。首先在稱呼上前三章與末章存在變化,第三章中“實勞我心”,這裏用到了人稱代詞“我”,所以作者可能就是一個普通百姓,但在末章中的“先君之思,以勖寡人”,“先君”和“寡人”是指帝王之家,而“寡人”又是君王的自稱,詩人的口吻不一致,所以感覺前三章和末章不像是同一首詩。其次在藝術風格上,前三章中“燕燕于飛”、“之子于歸”反覆吟詠,採取了重章疊唱的藝術手法,描寫詳細,格調悠揚,但末章卻顯得頗為嚴肅,有如統治者的語氣。最後從內容上看,前三章皆以燕起興,描寫了感傷的送別場景,但末章不僅出現了“仲氏”“先君”“寡人”這樣的新人稱,而且後文的“終温且惠,淑甚其身”似乎與前文也毫無關聯。
但是前三章真的與末章毫無聯繫嗎?當然不是。首先,國君的自稱不僅有“寡人”,還有“我”,這二者還存在轉換使用的情況。《左傳》中就記載了很多這樣的例子,比如鄭莊公就曾經對潁考叔説:“爾獨有母,繄我獨無”,這裏鄭莊公就自稱了“我”。由此可見,國君用“我”來自稱的情況在春秋戰國是存在的,因此不能由此斷定《燕燕》就是錯簡而成。其次,藝術風格上,《詩經》中存在很多前文與後文形式變換多樣的例子,詩歌主張形式風格格調一致,但是並不是説每章每句都要相同,每一首詩都有自己的寫作特點和風格,因此《詩經》才有“賦、比、興”之分。第三,在內容上,前三章是在講述自己的感情,末章宣揚戴媯的美德,前三章文辭優美,為末章奠定基礎,確定環境,而末章則點明主旨,使得意境更加深遠,有韻味,由此昇華主題,追念戴媯的賢良淑德。
我們從《詩經·碩人》中體會到了莊姜的外在美,但雖然有着這樣的嬌容月貌,卻不得寵,終年獨居,面對這樣名存實亡的婚姻,莊姜也並沒黑化,而是恪守婦道,謹遵莊公的想法撫養完。看着那雙雙飛翔的燕子,回想到以往與戴媯的姐妹情深,不禁潸然淚下,在這荒涼的野外之中,回想自己這一生,早年便離開母國遠嫁,經歷了喪夫喪子之痛後,好姐妹又要離開。這裏以樂景襯哀情,看着那令人羨慕的燕子雙雙飛翔,反襯出莊姜孤獨淒涼的命運,然而不管前路多麼迷茫蒼涼,她都要獨自一人好好走下去。
文|南書房|雜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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