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那場82年前的失敗,藏着文明的韌性

由 老巧雲 發佈於 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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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編給你們分享的內容是近日傳出的大戀情,大家不妨看看再走哦。
一場必敗之戰,一羣不退之人。
2014年5月,上海閘北一文具市場,200餘商户被清退,工程師開鑿市場西外牆。
歷史泥漿窸窣剝落,古老磚牆重現人間。牆上有無數彈孔,像無數雙凝望的眼睛。
槍聲在時光極深處響起。
1937年8月,日軍入侵上海,激戰兩月後,上海守軍轉移。
指揮部決定留下一支部隊,抵抗到底。一方面為掩護轉移,一方面也向國際社會展現中國氣節。
這是一個求死的任務。最開始計劃留守一個師,後來縮減為一個團,最後只留下一個加強營。
大勢已頹唐潰敗,時局已腐朽難支,大部隊退守後,最後留下的人,只是亂世中的小人物。
第88師524團1營臨危受命,因傷亡慘重,徵召時全營僅剩420餘人,大部分是湖北新兵。
部隊指揮官,中校團附謝晉元,攥着師長一張手令,“死守上海最後一塊陣地”。
最後的陣地,便是這座文具批發市場,當年的四行倉庫。
四行倉庫建於1931年,曾是四家銀行共用倉庫。
這是一棟五層高的混凝土建築,緊鄰蘇州河,隔岸是租界。天晴時,能望見國際飯店,梅蘭芳和卓別林曾在那飲茶談笑。
繁華已被撕破。
10月,上海守軍轉移,臨行前,上級對謝晉元説:你們是孤軍,沒有後援。
謝晉元和420餘名士兵接守了四行倉庫。他帶士兵宣誓:此地就是我們埋骨之處。
他們用麻包堵住大門,用木板封死樓窗,並焚燒附近空屋屋頂,防止日軍偷襲。
10月27日,日軍開始進攻這座上海最後的孤島。
因顧忌租界,日軍不敢動用飛機和重炮,而坦克也打不穿四行倉庫的混凝土牆壁。
本已絕望的上海市民,聽聞還有軍隊奮戰,奔走相告,聚集對岸租界吶喊助威。
這是人類戰爭史上空前絕後的一幕。
河岸兩側,一側是硝煙、槍聲和爆炸,一側是成千上萬親眼觀看戰爭的人們。
很快,觀戰者介入了戰爭。
日軍進攻時,河岸民眾便舉起大黑板,告訴孤軍日軍主攻方向。
每當孤軍擊斃一名日軍,河岸便歡聲雷動,人們揮舞帽子、手巾縱情歡呼。
倉庫裏的孤軍,成為這座悲愴都市最後的圖騰。
10月27日,四行倉庫傳出消息,孤軍缺“糖、鹽和餅”。
電台廣播疾呼,上海市民含淚募捐,物資很快堆積如山。
上海灘大亨杜月笙,一氣送去20萬個麪餅,謝晉元致函答謝,稱物資已過多。
他委託杜轉告市民,“希望購買救國公債,做全國抗戰犧牲官兵之撫卹,以免浪費。”
巷戰很快白熱化。日軍派出突襲隊,頂着鐵板衝至倉庫樓下,意圖爆破進入。
士兵陳樹生,身上捆滿手榴彈,拉響導火索,從頂樓跳入日軍突襲隊,同歸於盡。
他只有21歲。前一夜,他在白色汗衫上,給大巴山裏的老母親留下血遺書:捨生取義,兒所願也!
歷史如迷宮,小人物不求終點,但總會以特殊方式留下刻痕。
10月28日午夜,年輕女子楊惠敏,冒險遊過蘇州河,給守軍送旗。
第二日下午,旗幟在四行倉庫樓頂升起,《申報》報道稱:“凡行經該地者,紛紛脱帽鞠躬,向忠勇將士致敬。”
此前,租界英軍曾勸孤軍撤入租界,謝晉元拒絕,問及孤軍人數,謝晉元為迷惑敵人,答到“八百人”。
八百壯士稱呼不脛而走,不久後,《歌八百壯士》唱遍中國:
中國不會亡,中國不會亡,你看那八百壯士孤軍奮守東戰場!
斷壁殘垣,昏鴉焦土,十里洋場轉瞬成死市,有記者寫道,“眾生盡在劫中”。
久攻不下的四行倉庫,被日媒稱之東方魔樓。那是上海最後的骨氣。
10月31日,孤軍堅守四天四夜後,上海租界以安全為由,強令中國政府撤軍。
軍令接踵而至,謝晉元抗議無果,孤軍深夜突圍。謝晉元最後一個離開四行倉庫。
孤軍從蘇州河上鐵橋,衝向上海租界。過橋途中,日軍掃射,數人犧牲。
加上守衞戰中犧牲者,孤軍衝至租界時,剩餘300多人。
他們以為能借路西行,歸隊抗日,然而日軍威脅,若租界放行孤軍,日軍將進入租界追擊。
租界攝於壓力,拒絕日方引渡,也拒絕孤軍歸隊。
最後,租界方將孤軍繳械關押,關押地取名叫孤軍營。
那是一片繁華樓宇間的荒地,地面坑窪,垃圾遍地,簡陋營房四下圍滿鐵網,由租界委派白俄士兵看守。
孤島之外還是孤島。
這是一場必敗之戰,孤軍沒顯赫戰功,沒拯救上海命運,許多人註定要被歷史宏大段落遺忘。
這也是一羣不退之人。孤軍用四天四夜死守告訴國人,中華不亡,孤軍無敗。
孤軍營的日子混沌漫長。
當年11月,九國公約會議召開,倉庫堅守,並未換來國際社會同情,中國代表團反而被要求退席。
八百壯士漸成棄子。謝晉元向上級求助,回應卻是“尚希卧薪嚐膽,忍辱負重”。
因無軍械,為保持戰鬥力,謝晉元組織大家在營中修跑道,鍛鍊體力,並排演抗戰話劇,提醒勿失氣節。
1938年8月13日,淞滬會戰爆發紀念日,8月9日,孤軍營豎起旗杆準備紀念。
租界先是不準升旗,後又要求將旗杆截短,避免日軍看見。
8月11日,孤軍營升旗,上海同胞遠望,激奮落淚。租界擔憂日本怪罪,派白俄士兵衝入搶旗。
手無寸鐵的孤軍,手拉手圍在旗杆下。
最終,白俄士兵機槍掃射,4名孤軍死在旗下。
謝晉元等人絕食抗議,上海罷市三天,聲援孤軍。
最終,租界答應嚴懲兇手,所有旗幟都被收繳。
此後,孤軍營只能舉行無旗的升旗儀式。
鐵騎奔騰,狼煙搖盪,孤軍困守籠中。汪偽政府幾番勸降,皆無果而返。
1941年,被困3年多後,汪偽政府安排4名孤軍叛徒,刺殺了謝晉元。
上海滿城悲聲,10萬人參加葬禮。
當年12月,日軍佔領上海公共租界,孤軍營全部被俘。
八百壯士從此零散天涯。
有的被送南京鑿石,有的被押安徽卸煤,還有人逃脱守衞後,輾轉歸隊,參加中國遠征軍,遠行緬甸。
還有50名孤軍,被遠送至西太平洋海島做苦工,有14人被折磨致死。
1945年,他們歸國,碼頭迎接人羣唱起那首《歌八百壯士》,老兵無淚。
長風起,海波嗚咽。
對孤軍而言,最初的孤島是倉庫,後來的孤島是租界,最後的孤島是時光。
四行倉庫上世紀九十年代改成文具批發市場,倉庫加蓋至7層,鋼窗全換鋁合金窗。
喧鬧的叫賣,忙亂的腳步,時間的塵埃,重疊覆壓,往事已難尋痕跡。
1995年,物業經理和員工自費出資修了個“800壯士英勇抗日事蹟陳列室”。
陳列室120平,展品有限,每週只開半天。
2005年,90歲的孤軍老兵周福其重回四行倉庫。
老人從湖北遠道而來,一進門便被歡迎人羣圍攏,人人爭相握手,老人開心極了。
然而當人羣散開,謝晉元銅像現身。老人笑容驟然消失。
他撲過去,跪下,抱着銅像嚎啕大哭,“團長啊,我來看你了!”
全場無不動容。
2008年,搜狐社區網友發帖,稱一位澳洲飛行員,無意中在巴布亞新幾內亞島嶼密林中發現墓碑。
墓碑上刻着孤軍的名字。
那些墓散落於荒坡,墓碑風化,野草遮蔽,幾十年無人問津。
消息傳回國內,10萬網友簽名請願,外交部發言人表示,將以隆重莊嚴的方式予以紀念。
不久後,孤軍遺骸被接回國,落葉歸根。
也是在2008年,管虎籌劃將八百壯士搬上銀幕,十年後,電影《八佰》開機。
十年間,時代早已翻頁,蘇州河清流東去,兩岸盡是繁華景象。
整幅的樓體廣告上常見年輕偶像的窈窕身影,小人物少人關注。
管虎説,之所以用大寫的“佰”,便是為凸顯百字邊的“人”。
“生難做人傑、死亦非鬼雄,但是、他們活過!”
這是一個屬於小人物的故事。
屬於身捆手榴彈排隊跳樓的瘦弱青年,屬於冒死衝橋運電話線的江湖小哥,屬於南腔北調對大都市懵懂無知的草莽士兵。
他們有的留下名字,有的沒留下,他們粗俗,他們猶疑,他們膽怯,但絕境真的到來時,他們一步不退。
繁華燈影之側,昏暗倉庫之中,小人物們説:我們在一天,上海就沒淪陷。
一個民族的堅韌度,不看英雄,要看無名之輩。
在最新預告片中,飛艇掠過殘樓,戰機俯衝孤島,子彈傾瀉而下,激起陣陣塵埃。
那些無名之輩,奔跑在塵埃中,有去無回。
電影開拍前,400多名跟組演員統一進行了7個月軍事訓練。
演員們在封閉壓抑的倉庫中,待了6到8個月,接受劇本圍讀,感受孤軍的孤勇。
管虎怕那孤勇在時光中消散。
因為,那孤勇是支撐吾國吾民的底氣。
2015年8月13日,經過整體修復後,上海四行倉庫抗戰紀念館正式開館,可惜八百壯士已全部遠行。
一位孤軍遺孀專程趕來出席儀式。
老人聽力不好,思維混沌,有人提議合唱《歌八百壯士》,她只能呆呆靜默。
然而唱至高潮處,老人忽有所悟,竟然哼唱出聲。
而今,最後的遺孀也已辭世,僅餘滿是彈孔的紀念館西牆望着這繁華世間。
那牆不知今日的中國,是否還遭遇恐嚇和威壓。
它一言不發,無聲佇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