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個人物,應該説是首屈一指的亂世梟雄。
在當今歷史教科書上,曹操被定位為“三國時期政治家、軍事家、詩人”。
曹丕稱帝后,追尊其為武皇帝,史稱魏武帝。
但這些“榮譽稱號”遠遠不能夠概括曹操全部,曹操還是一位尤善自我炒作的行家裏手。
在現代漢語詞典中,“炒作”一詞的定義為:
“個人或者他人通過某些手段、技巧,來對自己或自己的行為、作品等進行刻意宣傳,以達到提高人氣、聲望的目的。”
以此推定,“孟德獻刀”事件絕對是一次精心策劃的自我炒作。
“孟德獻刀”的典故,在《三國演義》中描寫得驚心動魄,扣人心絃。
但在陳壽編撰的《三國志?武帝紀》中,卻惜墨如金,跳躍而過。
金城邊章、韓遂殺刺史郡守以叛,眾十餘萬,天下騷動。
徵太祖為典軍校尉。會靈帝崩,太子即位,太后臨朝。
大將軍何進與袁紹謀誅宦官,太后不聽。
進乃召董卓,欲以脅太后,卓未至而進見殺。
卓到,廢帝為弘農王而立獻帝,京都大亂。
卓表太祖為驍騎校尉,欲與計事。
太祖乃變易姓名,間行東歸……
天下動盪不安,董卓進京,第一個大動作是“立獻帝”。
明面上給大夥擺個傀儡皇帝,並一臉嚴肅地説:
喂,你們都給我聽着,這個劉協就是你們的新主子,跪下,磕頭。
實際上,生殺大權都握在了他的手中。
第二個大動作,便是“表太祖為驍騎校尉”,藉以拉攏黨羽,“欲與計事”。
緊接着行文一轉,“太祖乃變易姓名,間行東歸……”
什麼意思?
説白了,就是腳底抹油,溜了。
人家看得起你,提拔你,你為什麼要溜呢?
關於這一段,《三國志》含糊其詞,不能不讓人生疑。
退一步説,在那個年代,曹操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校尉”。
那時武官分將軍、都尉、騎尉、校尉四種,校尉官銜不大,充其量相當於現在的團級幹部,而且曹操晉升不到一年。
史載,中平五年(188年)八月,靈帝為削減外戚大將軍何進的兵權,於西院設統帥部,成立新軍。
新軍統帥部共設八校尉:上軍校尉蹇碩、中軍校尉袁紹、下軍校尉鮑鴻、典軍校尉曹操、助軍左校尉趙融、助軍右校尉馮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瓊,史稱“西院八校尉”。
八校尉中,曹操算不上重量級,董卓有必要拉攏他嗎?
即便董卓“慧眼識英雄”,看出曹操將來有可能成為人物,給他升了官,那他為什麼不感恩,卻要溜呢?
《三國志》語焉不詳。
其實承接這段歷史的,便是曹操“自我炒作”的第一齣拿手好戲:“孟德獻刀”。
對這件頗具轟動效應的大事,《三國演義》如此描述:
一天,曹操借王司徒寶刀一口,藏刀來到相府。
走到小閣,見董卓坐在牀上,義子呂布侍立於側。
董卓問曹操為何來遲,曹操忙找個藉口,説馬走不快。
董卓充大方,便讓呂布去選一匹西涼好馬送給曹操,呂布應聲去了。
曹操正想行刺,忽又多了個心眼,董卓力大,一旦打不過,不連腦袋都搭上了嗎?
還是等等再説。
董卓是個大胖子,不能久坐。
不一會兒,便側身躺下。
曹操見時機到來,抽刀欲刺,董卓在穿衣鏡裏看見了曹操的動作,轉身急問:你要幹什麼?
恰恰這時,呂布也牽馬回來了。
曹操急中生智,説:我得到一口寶刀,想獻給你。
你老人家不是提拔過我嗎?
董卓接刀一看,長有盈尺,鋒利無比,果然是一口寶刀。
董卓引曹操去看馬,曹操暗自琢磨,還是跑吧,萬一露餡,小命可就沒了。
於是接過馬繮,翻身上馬,逃之夭夭。
掩卷細想,總覺得曹操獻刀這事兒太玄乎。
董卓既非弱智,又非痴傻。
他廢掉漢靈帝,當上“一把手”,得意之餘必然要增派人手,加強警戒,以提防那些對立面收拾他。
你曹操是什麼級別,能輕而易舉見到董首長,並能進到觸手可及的旁側?
就算董首長降尊紆貴,邀請你曹操,人家門口的那些警衞和遊動哨,肯定比現在超市門口的那些保安本事強多了,你曹操能有下手的機會?
根本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那“獻刀”一説便擺脱不了“自我炒作”的嫌疑。
曹操不是詩人嗎?
吃文字這一口飯的,故弄玄虛整個景,神乎其神布個局,當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
我們完全可以想象,或許曹操只是跑到人來人往的街頭,在人堆裏扯着嗓子叫嚷了那麼幾句:
南來的北往的,打拳的賣藝的,擺攤的賣耗子藥的,大傢伙聽好了,我曹操曹孟德可是去刺殺董老賊了!
你要不信,等一會兒董老賊就會來抓我!
吆喝完,又壯着膽子喊了幾句“打倒董卓,剷除漢賊”的反動口號,然後撒丫子開跑。
坊間不是有句話叫做“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嘛。
於是乎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大街小巷便傳得沸沸揚揚。
況且“三人成虎”,“孟德獻刀殺董賊”這事就變成了有鼻子有眼的真事。
曹操的精明之處還在於,他抓住了董卓的心理。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你曹操睡就睡了,怎麼還一腳把我給踹下了牀?
罵我漢賊,想取我性命?
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喝了虎骨湯!
我連皇上都敢廢,還在乎你個小小的校尉?
來人,通緝,全國通緝!
董卓不知道,曹操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的就是這個廣告效應。
有了這個“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名聲,曹操才能回到鄉里,招募軍馬,自立山頭。
要不然,誰知道你曹操姓誰名誰,是何方神聖啊!
果不其然,事態的發展的確按着曹操的預料來了。
逃到陳留後,“散家財,合義兵”,一切進展順利。
轉過年來,“初平元年春正月,後將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融、兗州刺史劉岱、河內太守王匡、勃海太守袁紹、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同時俱起兵,眾各數萬,推紹為盟主。太祖行奮武將軍”。(《三國志?武帝紀》)
“孟德獻刀”事件後,曹操便正式登上國家級的政治舞台,並官升三級。
由“典軍校尉”搖身一變成了“奮武將軍”,為將來大展拳腳打下了紮實的政治基礎。
後來,曹操又把握時機,接連策劃了幾次吸引眼球的“自我炒作”,諸如“以發代頭”、“望梅止渴”等,都取得了相當不錯的轟動效應。
如果説“孟德獻刀”是曹操自我炒作的“開山之作”,那“以發代頭”則堪稱登峯造極的典範之作。
有一次行軍時正值秋收,曹操下令不得踐踏禾稻,卻故意讓自己的坐騎受驚而踏到稻田內,於是欲自割頭顱,後被部下勸阻,遂以發代頭,以顯軍紀嚴明。
因為孔老夫子説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至始也。”
我割發便等同於割頭,哼,可你們要違犯了軍紀,想再讓腦袋留在頸項之上,那是做夢!
(作者:菊韻香)
(摘自《百家講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