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晚年雖然悽苦, 但是他的言行顯現出難以逾越的精神高度
陳獨秀晚年客居距四川江津市區30多里的石牆院。他坐了五年牢之後,因抗戰爆發而出獄。老友胡適從美國寫信來力邀他去美國,説一家圖書公司請他寫自傳,被他婉言謝絕了。他認為,在國難當頭之際,跑到美國去寫自傳賺錢,拿共產黨人鮮血染紅的旗幟炫耀自己,那無異於褻瀆和背叛。
此時他先後寄居傅斯年家和陳鍾凡家(陳是北大學生),靠朋友資助度日,後又拒絕了託派要他到上海的請求,乃偕夫人潘蘭珍赴武漢。在武漢期間,董必武曾受中共之託探望陳獨秀,爭取他到延安,並提出三個條件,其中之一是要他作書面檢討,陳不同意,現在亂哄哄的時代,誰有過誰無過還在未定之天,不寫,有什麼過可悔。他既拒絕了國民黨的高官厚祿,又拒絕作檢查才能前往延安,從此走向了茫然惆悵、窮困潦倒的漫長之路。1938年7月,陳獨秀從武漢輾轉長沙來到重慶,遇見同鄉、同學鄧季宣,經他又認識了江津名紳鄧蟾秋、鄧燮康叔侄。鄧蟾秋仰慕陳獨秀之名,邀請他來到江津縣,經過一番波折,最後定居於清朝拔貢楊魯丞家——石牆院。
陳獨秀落腳在石牆院,生活一方面靠朋友饋贈,北大學生會是經常支持的,另方面靠賣文、賣字。他的詩、文、書法都屬一流。夫人潘蘭珍為生活所迫,避着陳獨秀典當了首飾,連柏文蔚贈給他的皮袍子也當了。為了補貼生活,在院牆後門外空地種過土豆。陳獨秀還被小偷光顧過。小偷可能以為很多名人來拜訪他,一定是個富户,誰知家徒四壁,小偷偷走了衣物、《小學識字教本》手稿和印章“獨秀山民”。因陳獨秀始終是在國民黨特務監視下度日的,當地警察很快破了案,唯文稿和友人送的印章沒有追回,陳獨秀非常痛心
陳獨秀住在石牆院,雖遠離城市,交通又不便,但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有縣長和當地名紳,還有已做了大官的學界名人傅斯年、羅家倫。至於陳的老友高語罕、鄧仲純等安徽老鄉、北大同學,江津名流,就更多了。陳因坐過五年牢,到處奔波,生活不安定,此時年紀已大,心情又不好,吃飯早一頓晚一頓,熱一頓冷一頓,致患有胃病、高血壓、心臟病等。
周恩來拜訪,勸説陳獨秀,希望他放棄個人成見與固執,寫個檢查回到延安去。陳獨秀説:“李大釗死了,延年死了,……除周恩來、毛澤東,黨中央沒有我可靠的人了,我也落後了,年紀也大了,中央開會,我怎麼辦呢?我這個人又不願被人牽着鼻子走,我何必弄得大家無結果而散呢。”陳獨秀還是老脾氣,是直言不諱的。
陳獨秀自知將不久於人世,向跟隨他多年的北大學生何之瑜交代:“我死之後,喪事從簡,也不要登報。”並説:“小兒松年早已分居獨立(時在一中學任職),夫人家中無親人可依靠,放心不下,請你務必多多關照。並要囑夫人今後一切自主,生活務自立,我在南京獄中,朋友贈我的五個顯德四年古瓷碗,留給蘭珍。後事料理後,稿費如有多餘,也留給她一部分……”話未説完,心臟病突發,搶救無效,與世長辭,時在1942年5月27日晚9時40分,享年63歲。當時除夫人潘蘭珍、三兒陳松年夫婦、孫女長璋、長瑜、侄孫長文等親屬外,尚有包惠僧、鄧仲純、何之瑜在側。陳獨秀去世後,衣裳、棺木與墓地等均由鄧蟾秋、鄧燮康贊助,社會各方多有支持,捐贈和賻儀總數為33750元,支付38753.01元,超支5000元,由北大同學會撥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