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自建（左一）和他的創業團隊
回望年初，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很多行業被迫按下了慢進鍵甚至“暫停鍵”，而在線教育卻穩穩地啓動了“快進鍵”。巨頭的攪動，資本的融入，行業的迅速擴張向外界釋放出強烈的信號：屬於在線教育的春天來了。
據BOSS直聘《2019應屆生求職趨勢報告》，2019年應屆生平均起薪5610元，按此標準，首年年薪約為6.7萬。從各類春招宣講會的薪資介紹來看，頭部機構大班班課的輔導老師首年年薪可達18-20萬。在線教育企業拿出優厚的待遇全力爭搶 “人才高地”，為下半場積蓄力量。
無論是作為創業者的趙衡、連自建們，還是作為求職者的小澤、小雨和小夕們，都在有意無意間捲入這輪屬於在線教育的浪潮。但和十年前盲目跟風走入互聯網大潮的那羣人不同，在工作這件事情上，這批90後們顯然要冷靜很多。他們都有自己的衡量標準，在踏入浪潮之前，便有了乘風破浪、破釜沉舟的勇氣。
公司要前行，需要一根“枴杖”——在線教育
每天一睜眼就有近千元損失，這是一種什麼感覺？該如何止損？這些問題，似乎專為創業者而設，不同的人往往給出不同的答案。
過去短短半年，上海外國語大學新聞專業本科應屆畢業生趙衡的心情彷彿坐了一次過山車。因為決定在教育行業創業，他在上海松江泗涇租下了200平方米的空間，為了省錢，他全程參與裝修，沒想到牆刷了一半，他回到老家過春節時，疫情來了。
“一年房租差不多是30萬，我簽了三年。”每天一睜眼就是虧，每天早上心裏都會“咯噔”一下。趙衡開玩笑説，自己簡直是“天選之子”。只要想到自己尚未開始就命途多舛的創業，夜晚就會變得漫長無比……
從冬天到夏天，回望過去的數月，有太多的事情在人們的預想之外。
大學期間，趙衡是學院的學生幹部，同學眼中不折不扣的“學霸”。從大一開始，他就在課餘時間做家教，積累了不錯的口碑和豐富的經驗。他輔導的學生曾在兩個月內數學提高80多分，他的課時費更是一度高達2000元。就這樣，他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臨近畢業季，多家輔導機構向他拋來了“繡球”，仔細權衡後他都拒絕了。
“我很熱愛教育，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孩子能夠快樂學習，獲得應試教育之外的東西。”家長資源有了，教育經驗有了，加上四年以來積攢的積蓄，一個關於創業的宏圖在趙衡腦海中逐漸清晰鋪展開來。
可一切發生得太快，完全在計劃之外，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怎麼辦？兩條新聞吸引了他的注意：“在線教育公司猿輔導獲10億美元G輪融資”、“3月2日起，上海143.5萬中小學生正式開始在線教育。”
既然線下輔導無法開展，為什麼不去試試線上教學？於是，他開始聯繫家長羣，帶有試探性質地詢問，能否通過視頻形式進行輔導。“沒想到對方很爽快地答應了。”在線上授課之餘，趙衡也沒閒着，他發揮專業特長，免費製作一些各地學生都適用的基礎知識課程，如音標教學等，投放在家長羣中。30期的錄播課不僅為他穩固了客源，也通過口碑裂變吸引了新的家長。
原先一潭死水的創業，開始有了起色。但此時的趙衡，卻已不敢有一絲僥倖。現實倒逼他反思自己的創業思路。最初閉眼狂奔，到疫情之下重重摔落在地，如今帶着傷口重新站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公司要前行，需要一根“枴杖”，而這根“枴杖”就是在線教育。
“除了線下教育，錄播課還得繼續做下去，未來要對音標課等主打課程產品進行迭代更新，成為一名優質的內容創作者。”在趙衡繪製的最新版藍圖中，在線教育已和公司的未來緊緊捆綁。
“想過放棄，但為了我的教育夢，必須堅持下去”
創業難嗎？難！還要幹嗎？幹！未來怎麼辦？堅持！
上海北端，距離泗涇34公里之外的尚大國際大廈，上海大學數學系應屆碩士畢業生連自建也在堅持。
“未來教育領域一定是線上線下融合發展。”下午五點半，位於4樓眾創空間的辦公室大多已經關門。連自建在等待上晚託班的學生，這是他最近唯一的經濟來源。疫情發生前，這層樓燈火通明，從不缺乏忙碌的身影。年輕創業者們常常在入口處的公共區域頭腦風暴，走廊兩邊的每個格子間，都傳來“噠噠噠”的鍵盤敲擊聲。
受疫情影響，春節過後，一些熟悉的面孔不見了，連自建的公司也離開大辦公空間，擠到一個10平方米左右的格子間。
和趙衡不同，連自建的創業路已經走了兩年。他成立的伴子教育科技（上海）有限公司獲得了覺羣大學生創新創業基金會10萬貼息貸款，EFG（上海市大學生創業基金會）15萬貼息貸款支持。公司已經先後服務了上千個學生家庭，巔峯時期現金流水數十萬元。連自建覺得，一切都在走上正軌。
出身於農村的連自建受益於教育，也一直希望讓教育惠及更多貧困地區的孩子。本科畢業那年，他曾作為上海大學第三屆研究生支教團隊長，在甘肅定西支教一年。為期一年的支教經歷引發了他對西部教育的關注與思考：教育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如何才能夠長期為西部的教育貢獻自己的力量？
他決定創業。帶着這樣的公益心願，他和一羣志同道合的夥伴開發了“我愛雲杉”“小小筆友”等公益項目，後期又開發了“西部遊學”“麥思户外”“文化課輔導”等一些盈利項目，為20餘名上大學生提供了勤工儉學、實習鍛鍊的機會。
但是，一年多來取得的成就，在疫情面前顯得脆弱異常。盈利項目無法開展，資金鍊枯竭，一開始朋友們還能友情幫忙，但一直開不出工資，團隊也逐漸鬆散。“想過放棄，但為了我的教育夢，必須堅持下去。”為了自救，連自建現在開始轉戰晚託市場。實際上，晚託雖然辛苦，但一名穩定的生源，就可以帶來不菲的收入。
但以後呢？疫情帶來的“不安全感”，同樣逼迫着他跨出“舒適圈”。最近他有一個新發現：受疫情影響，今年的不少大學畢業生遭遇就業難。而仔細分析，一些學生一時難以找到合適工作，和缺少職業規劃有關。他突然意識到，突發的疫情無形中讓在線教育實現了逆勢起飛，而目前，很多大公司都把力量投放在K12市場,相比之下，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是一個被忽視的細分市場。
經過充分調研，他同樣認定，要在融合教育領域抓緊步子。為此，他決定利用校內外資源搭建一個在線平台，一頭連接高校在校生，一頭連接公司的各類項目及企業資源，為想要走入教育行業的同學提供實踐的機會。這個想法被寫進計劃書裏，即將陪着他參加各類路演。
找工作就像買股票，要找朝陽產業
連自建的嗅覺是靈敏的。疫情之下，在線教育迎來高光時刻，行業競爭格局也在悄然變化。
據統計，2020年第一季度，中國在線教育融資事件共56起，融資金額約108億元。還有機構統計，在線教育企業的分佈中，上海數量僅次於北京，成為了在線教育領域的熱土。
不光是細分領域，教育行業的頭部機構在疫情導致的這一輪經濟衰退中表現相當優異。從目前教育行業頭部公司市值來看，新東方、好未來、中公三大頭部機構的市值各自突破200億美元大關，累計破700億美元，遠高於一些互聯網公司的市值。另據獵聘發佈的《2020復工一個月中高端人才大數據報告》，繼互聯網、計算機、專業服務（諮詢/法律/翻譯）、生物製藥工程後，教培行業正成為新增中高端人才需求佔比最高的第五大細分行業。
教育行業成為當之無愧的朝陽行業。疫情彷彿一針催化劑，加速了該領域的搶人大戰。而越來越多的大學畢業生，也開始迎着“朝陽”進軍。
小澤便是大軍中的一員。2016年從華東理工大學高分子材料專業畢業後，帶着畢業季的迷茫，小澤先後在廣告公司實習過，做過房產中介，當過主播……用他自己的話來説，有點“時運不濟”。做中介的那幾個月，顆粒無收；雖然在風口時期走入直播，但沒進入一家好公司，發展受阻。
“可能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但我慢慢開始知道我不喜歡什麼。”嘗試了幾份不同的工作後，為了維持生活，小澤經人介紹，成了一名家教。由於不熟悉本市使用的教材，剛做家教時小澤每小時僅收二三十塊，有時試聽後還會被退課，只能打“遊擊”。每天早上7點，小澤就出門，眼疾手快地踏上早高峯的地鐵，穿梭在上海的各區之間，直到晚上11點多才能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小房間，循環往復。令他頗為自豪的是，2017年到2019年間，上海地鐵的每一站他幾乎都去過。經過兩年的家教積累，小澤的月收入也早已過萬。
物質上不再拮据，可論及個人的精神世界，依然覺得少了些什麼。同屆畢業的同學中，有些已成為崗位上的精英，有些已結婚生子，有些已經在陌生的城市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朋輩壓力讓小澤不得不思考自己的未來發展。有一天，他去家教試課，家長聽完後直接表示退課，小澤問起原因，對方誠實地表示，“網上只需要花9元，就可以買到類似的課程”。
晚上回到房間，卸下一天的疲憊，小澤看着周圍，突然被一種巨大的虛無感包圍，“空，就是覺得空空的，説不上到底缺了什麼，就是突然不想再這樣打游擊了”。
思前想後，小澤決定，未來就在教育行業深耕，不單是因為熱愛和有實戰經驗，更是因為疫情期間他看到了在線教育的逆市上揚。“找工作就像買股票，一定要在大盤好的時候去買。同樣，找工作肯定也要去朝陽行業。”這一次，小澤不想再錯過機會。他開始投遞簡歷。
以優厚待遇全力爭搶“人才高地”，在線教育的春天來了
今年，和小澤在同一年走入求職市場的，還有全國874萬應屆高校畢業生。
上海工程技術大學機械電子工程專業本科畢業生小雨覺得自己很幸運，秋招時投了20多份簡歷，一連拿下三個和專業相關的工作，還有某頭部培訓機構的錄用通知。但不同於一般崗位，提供技術性崗位的公司要求，小雨要先實習，考察三個月後再決定是否留用。
這讓小雨心中沒底。一來，大學四年，他幾乎沒有校外實習經歷；二來，學校的專業學習和實際操作未必是一回事，花三個月的時間做一件前途未卜的事情，究竟值不值得？他非常苦惱。
此次疫情暴發後，原定的技術崗實習時間不斷推後，而另一邊，教培機構已經開始有條不紊地組織線上新師培訓。經過線上培訓，小雨發現自己很享受這個過程，不僅對崗位有了更清晰的認識，還學到了很多授課技巧。“我不想再折騰，我想珍惜這個機會。”
招聘市場上，各大在線教育公司開出的人才大單，同樣成為了春招市場上一道風景。
“2020年新東方全球聯合春季招聘”表示將面向全球招募3000餘人，主要是產研技術及輔導老師崗位；在線教育公司猿輔導2020年春招面向全社會開放1萬多個就業崗位；掌門教育宣佈推出“萬人雲招扶持計劃”，面向全國開放15000餘個就業崗位以及100多箇中高層的核心管理崗位……招聘的規模給予春招中的應屆畢業生莫大的鼓勵。
復旦大學物理系本科畢業生小夕也瞄準了這些機會。由於備戰考研，小夕錯過了秋招。筆試成績公佈後，失利的小夕心亂如麻。是準備“二戰”，還是加入春招大軍？思前想後，小夕還是投遞了簡歷，先找一份工作，給自己留一個退路。
轉戰今年的春招，小夕也並非一帆風順，投遞20餘份簡歷後，只收到了一些公司的意向回覆。一些公司的薪資待遇低於他的心理預期，一些公司要求常駐上海以外的小城市。對於一心想成為新上海人的小夕而言，難以接受。
深受打擊的小夕，決定重新梳理求職方向，發現自己的支教經歷和教育崗位很是匹配。而疫情期間，在線教育企業的大手筆招聘也讓他分外動心。經過面試篩選，小夕成功錄取某頭部教育機構輔導老師崗位。“這份工作有前景，薪資福利都不錯，是我當下的最優選擇。”
經過投遞簡歷後，小澤如願進入教育培訓機構，成為一名輔導老師，翻開職業生涯的新一頁。
小雨、小夕均已通過新師培訓，即將在暑期正式開班，開始嶄新的職業生涯。
連自建帶着迭代後的創業計劃書，在路演中結識多位投資人，正在協商新的融資。他的晚託班，也迎來了新的學生。最遠的一個孩子，來自崑山。
趙衡從老家回到上海，200平方米的空間，一層已經粉飾完畢，他正在着手後續工作。
梅雨季節的上海，天氣説變就變。趙衡約了朋友在外灘散步。東方明珠光芒四射，如夢似幻，轉眼間就陰雲密佈，看着烏雲滾滾而來，男孩們一同奔跑，彼此加油打氣，“超過它！加油！咱們必須跑得比雨快！”
最終，他們在雨落之前衝進了地鐵站。大雨傾盆而下，模糊了遠處美輪美奐的高樓，男孩們放肆大笑，跑贏了，他們都是冠軍。
作者：見習記者 吳金嬌
編輯：沈湫莎
責任編輯：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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