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霞
中考臨近，一直想寫點什麼卻許久沒有動筆，不是理屈詞窮，而是能寫的，想寫的東西太多，既不知從何處開始，又不知從哪裏結束。
中考的記憶，對於80後的我，似乎比高考來的還要深刻和熱烈。人生一世，總有一種情感讓人難以忘懷，總有一種記憶讓人此生不悔。所以，我還是決定要寫寫他，路學志，那個教了我四年（我們那一屆學生剛好趕上教育體制改革，小學5年，初中4年）的初中班主任老師。
路學志其人：大格局的政治老師
他姓路，名學志。家裏世代教書，同一輩里加上他自己有3個人在縣一中的初中部教書。他是我的政治老師，也是我的初中班主任。
故事的開始是在1994年的那個秋天，9月的樂陵，天高雲淡，棗花飄香。那時候的我，剛剛小學畢業，血氣方剛，青春年少，
四年的時間説長不長，説短也不短。能夠被人記住的人一定有他的各色，是的，他真的是與眾不同，特立獨行，至今我還清楚記得22年前畢業時他留給我們的畢業贈言：
我教了你們四年，背後您們怎麼罵我數落我都清楚，但是我不介意，因為我是被稱為老師的那一類人。古人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讓我説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我相信多少年後，再提起我時你會説，感謝您，路學志！
那時的樂陵一中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分開的，我們的學校就坐落在城區邊上的一角。雖然暫時沒有高考的壓力，但是在上世紀90年代，當別的老師都還停留在分分學生命根兒，考考老師法寶的水平的時候，他卻已經走在素質教育的前列。一方面，他強調成績要優秀，智育不能丟。另一方面，他又説德育要先行，體育，美育，勞育一個都不能少。就是這樣一個人，初中四年把我們每個人折騰的苦不堪言。
慢慢的我發現，路老師是個有格局的人，從他自成一派的教育觀念和教育體系中就能看出來，有時候你會覺得這個格局放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魯西北平原的一個小縣城裏，大的都裝不下。
路老師語錄：素質教育，德育要先行
他教育壞學生時經常説的一句話是，你看你這個臭德行！
初中時候的我們，正值年少。除了成績好的學生，班裏總有那麼幾個調皮搗蛋的男生和他作對，比如逃課，比如打架。每當這個時候，他最熟悉的做派是：教室外最顯眼兒的地方站牆根兒，用他的話説，這樣才能讓人有羞恥感。一堂課下來，走出教室便開始教訓人：
知道錯哪裏了嗎？
知道了！
聽不見，大點兒聲再説一遍！
然後一陣沉默。
有的時候氣急了，他會煞有介事的用他擦的錚亮的皮鞋裝裝樣子踢你兩腳，或者拎着男生的耳朵轉圈圈，嘴裏用一口流利的山東話説着：你看你這幅臭德行！如果放到現在，他肯定會被家長投訴，老師都當不成，可是世間並沒有如果。以至於畢業多少年之後同學聚會，每個人都會不自覺想起他，因為很多年前都曾經被他教訓，曾經在他那裏丟過面子，卻一點也不恨他。
智育，我們班的成績在三個班裏算是最好的一個
他當班主任的那四年間，很少關注前10名的學生，聽到這裏是不是覺得有點意思。他的教育理念是，決定一個班成績好壞的關鍵因素是10名到30名的那20個人，如果這20個人成績能夠更上一層樓，那麼整個班級的成績就會提高一大截。之所以能夠把他記得那麼清楚，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就是他嘴裏那10名到30名之間的學生之一，經常被他關照。
他在班級打造了兩個學生品牌：”三霞"和”三範”，而我就是這6個人中間的一個。説實話，那些年，他沒少在我身上操心，雖然我的成績一直不是最好的。多少年後，我一直很感激他。一方面，他不教英語，但是他逼着我們學好英語，他是政治老師，每週卻逼着我們背英語課文。很多年後，我的英語六級考試班級第一名的成績和考研英語考試能夠高分順利通過，一方面和初中英語老師教的好有關係，另一方面，他的重視也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
體育，他抓得有聲有色
1994年，正好是中國足球職業化起步的那幾年。山東的足球氛圍從那時開始就一直很好，以至於一有時間，男生都去土操場上踢足球了，其中還包括我這個假小子。有一段時間，忘記什麼原因了，英語老師（那是一個令我一輩子都敬仰的人）主動要週末給我們補課。那時候正好全市有一個足球比賽。大家和英語老師協調了好幾天都沒個結果，沒辦法，幾個男生厚着臉皮找到了他。他思忖片刻：我有兩個條件，第一，足球比賽保證拿第一回來；第二，朱老師的面子還得給，補課的事情可以少補兩節，但是成績不能給我拉下。一聽説可以去市裏參加比賽了，大家都高興的不行，其他的只要不是上刑場，啥都不是問題！事情就這麼圓滿的解決了，最後有沒有拿冠軍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沒有毀掉我們的青春。
美育，培養大家的審美觀、鑑賞力和創造力，他也做的很好
他經常利用自習課時間給全班讀報紙。我記得好像是人民日報。
他是政治老師，但是他的教育方式不侷限於課本，經常和我們説的話是要關注國家，關注時事，不能死讀書。要引進先進思想，開放頭腦。所以呢，自習課，他會找時間給全班同學讀報紙，我記得好像是人民日報，讀一段還得有人發言，有人説，有人評，以至於那麼多年我們班的自習課是最熱鬧最有氛圍的一個。
另外，他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培養學生的創造力和思辨力。他曾經告訴我們，你們可以給任何一個學科的老師提問任何問題，不受拘束，千人千個想法，聽的多了就會有辨別力，就會開闊視野有所進步。以至於那四年，每個和他合作的老師都苦不堪言，生怕被學生問個底兒朝天，下不了台。
勞育，他也沒有拉下
還記得每年暑假開學前都有勞動課，要去操場拔草。那時候我們經常説的一句話是，學校的美麗是被我們拔草拔出來的。因為勞動課要全班出動，大夏天剛過去，太陽公公還是挺給力的。別的班老師拔草課大都裝裝樣子，給校領導看看就完了，他偏不。必須拔到寸草不生，直到他驗收合格為止。所以那些年，我們班級60個學生一個個都被他折騰的苦不堪言，至今對他難以忘懷。他就是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人，較真，認死理兒，但卻是一個真實的存在。
我和他的交鋒，是我不想提及的痛
就是這樣一個人，整整教了我四年。突然想起來，他還破了一個記錄，從小到大教我時間最長的一個班主任。被他罵，記憶最深的一回是，班裏發政治課材料，由於經費有限，一個班裏只有幾本，要輪流看。一本書轉了好幾輪都沒轉到我手裏，為了和他示威，我從家裏拿了一本父親單位發的書，內容和班裏那個差不太多。等再上課的時候，故意在他前面炫耀，他看到後，指着我的鼻子罵：譁眾取寵！那四個字，我至今都記得一清二楚，也正是因為那四個字的刻骨銘心，我才成為了今天的我。
我的初中班主任，在我看來，他的格局完全超出了一個初中班主任的水平。據説畢業多少年之後，他調去了縣教育局科研室當主任。畢業那麼多年，我只給他打過一次電話，説了沒兩句，他告訴我，他最近在寫一個調研材料，論題是學生高中畢業後選擇的專業和上班後的實際收入有沒有必然聯繫。撂了電話，我不禁感嘆，那麼多年，他還是那個他，不苟言笑，認真古板，把教育當成他一輩子的事業來做的這麼一個人。
路老師，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您是否還記得22年前畢業時您和我説過的話？被您説中了，22年後的我真的要感謝20多年前的那個您，感謝您曾經在我生命裏來過，教我怎麼讀書，怎麼做人。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沒有忘記您，因為在我心裏，您是我一輩子的老師！
僅以此文獻給1994——1998年教我讀書、教我做人的那個您。路老師，有您相伴，青春無悔！
李霞，女，1982年生，碩士研究生，計算機專業高級工程師，現就職於天津一家國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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