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16日,《中國足球改革總體方案》公佈,足協改革成為重中之重。5個月過去了,外界所期盼的“中國足協與體育總局‘脱鈎’”的問題在8月17日的足協會議上有了實質性動作,《中國足球協會調整改革方案》正式對外公佈,“管辦分離”也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
“管辦分離”是監管與舉辦職能的分開。自1995年1月,當時的國家體委成立足球管理中心開始,足管中心和中國足協一直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既負責中國足球的管理,也是中國各項足球賽事的舉辦者。「 hi,看“鳳凰知道”,請上“新聞閣”哦,域名www.xinwenge.net 」
足協既是裁判員又是運動員,“管辦不分”讓中國足球充滿了心酸、血淚和各種荒誕。而在過去20年裏,“管辦分離”、“去行政化”也一直是中國足球改革的核心問題。
●當年設立足管中心是一個錯誤
從1955年中國足協成立,到2015年足協正式與體制脱鈎,正好經歷了60年。在這60年裏,幾乎有一半時間是在爭論足球“管辦分離”和去行政化改革。
早在1989年,中國足協就提出過實體化建議,當年的“實體化”就是今天所説的“管辦分離”。一年後國家體委也發出《關於中國足協實體化的通知》,要求多年來由體委行政部門行使的職能逐步過渡到中國足協管理。雖然中國足協開始進行一些積極嘗試,但是最終流於表面。
1992年北京紅山口召開的全國足球工作會議,“足球實行協會制管理”是一項主要精神,但從始至終,這個“精神”都沒有機會變為現實。在中國足球職業化一年之後,1995年1月3日,當時的國家體委決定成立足管中心。足管中心的前身是國家體委足球處,只是一個處級單位,後搖身一變成了司局級單位,並逐漸形成了如今與足協“一套班子兩塊牌子”、“半官半民”的局面。
實際上,當年設立足管中心也許就是一個錯誤,因為在國內足球管理以及理順國際足聯關係方面,有民間社團性質的足協已經夠了,國際足聯明確禁止政府幹預足球,世界上也沒有一個國際足球運動管理中心這樣的組織需要對接。在世界範圍內,尼日利亞、喀麥隆、伊拉克、伊朗……多個國家都曾因為政府幹預足協遭到禁賽處罰。因此,足管中心對外仍以中國足協的名義,以適應國際上的慣例和聯絡需要。
●足球官員的存在,讓中國足球走了不少彎路
足管中心,作為總局行政序列的一部分,它的一把手是司局級幹部,是總局任命的。其考核體系自然是政績,這就造成了實際工作中“只唯上不唯實”、“只對上級負責不顧下面死活”的局面。此外,這些行政幹部往往不懂足球,外行管理內行,由此產生了各種笑話,讓中國足球走了不少彎路。
2001年世界盃預選賽,張吉龍抽得絕世好籤,給國足帶來了機遇,當時足協也是把工作做到極致來支持國家隊。為了保證國家隊有足夠的時間進行集訓,足協下令十強賽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去海外效力,足協的這一紙禁令也讓數位國腳的留洋夢延後了一段時間。
其中較為典型的是中後衞張恩華,在2000年底到2001年初,張恩華短暫租借英甲格林斯比隊,打進3個進球,使球隊直接拿到5分。不過由於足協的留洋禁令,他無奈地回國,後來幾次努力再也沒有成功。張恩華説:“如果不是當初響應足協號召,我有信心在英超賽場上站穩腳跟。”
與此同時,當時的足管中心主任、足協專職副主席閻世鐸一紙令下停止了2001年和2002年聯賽的升降級。由於沒有了升級慾望和降級危險,聯賽質量明顯下降,贊助商次第消失,觀眾越來越少,次一級的聯賽更是陷入生存困境,假賭黑獲得瘋狂生長的沃土,甲B的“五鼠風波”正是在這一時期出現。2004年和2005年,中國足協再次取消頂級聯賽升降級,幾乎摧毀了職業聯賽根基。
這只是足協荒唐政策的開始,2005年1月份足代會上,足協在推出大國家隊計劃的同時,宣佈了幾項保證“08計劃”的措施,其中一項規定:凡沒有向08隊伍輸送球員的俱樂部,每場比賽U20球員上場人數不能少於兩人,上場時間不得少於半場,否則以0比3判負。隨着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臨近,當時的足管中心主任、足協專職副主席謝亞龍還提出過“聯賽南北分區”的設想,最終因為反對聲音過大未能實現。
謝亞龍的繼任者韋迪也沒閒着。2010年初,為了備戰2012年倫敦奧運會預選賽,剛剛接手足協的韋迪提出讓國奧隊踢中超,理由是二十多年前這麼做就很有效。這一想法連足協內部都強烈反對,最終變成了聯賽間歇期俱樂部與國奧隊打熱身賽。不過一年之後,國奧隊輸給阿曼,連最終的12強賽都沒進去。
●“G7革命”讓人們熟知“管辦分離”
2004年中超元年,這本應是中國足球聯賽“升級換代”的一個節點,然而事實卻是相反。假球黑哨層出不窮,球迷的信任降至冰點。中國足球名宿徐根寶如此評價,“最亂的就是從甲A成為中超的那段時候。”就是在這混亂的一年,大連實德老闆徐明聯合國安、中遠、深圳等6傢俱樂部投資人發起了一場以“政企分開、管辦分離”為主要目標的足球改革,這被稱作“G7”革命。
G7聯盟的主要訴求,就是要成立中超公司、“政企分開,管辦分離”。足協方面回應:“這是個政治問題,已經超出足球的範疇了。足協沒有權力進行這些改革。”但是G7並沒有打算放棄,這些投資人當時強硬表態,“我們不是什麼逼宮,我們是推進改革,現在是非改不可的時候了。”
足協對付不了這7個俱樂部,閻世鐸非常頭大。不過,經驗豐富的南勇向他獻上一計:利用各個地方政府的體育局,向各俱樂部施壓。於是,行政力量開始介入這個事件了。
2004年10月26日,中超投資人會議召開,G7剛準備散發材料,閻世鐸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們要幹什麼?還想鬧?只要我們五個副主席(閻世鐸、南勇、薛立、張吉龍、楊一民)還在足協,足協就還是我們説了算!我們就不允許你們搞亂七八糟的事情!”
接下來,北京市體育局局長孫康林、上海市體育局局長金國祥先後發言,聲援足協。他們甚至説G7的行為是“大鳴大放”、“文革那一套”。最終在中國足協的強硬打壓下,這次“革命”最終不了了之。
不過,這使“管辦分離”這個詞第一次被大眾熟知。
●韋迪沒能革足協的命,倒是革了自己的“命”
“管辦分離”再一次引發討論,已經是2010年足壇反賭掃黑工作結束後的事兒了。2011年12月,已經接手足協兩年多的韋迪在中國足球管辦分離座談會上透露,“中國足球明年肯定要管辦分離。”
2012年2月,韋迪推出了《中國足球職業聯賽管辦分離改革方案》,喊出了“小中心,大足協”的口號,併成立了職業聯賽理事會作為中國職業足球的最高管理層級。當年6月,韋迪在被中國網記者問到改革後的足協人員編制問題時,豪言“想要革命就要先革自己的命”。
當時方案核心內容是:項目管理中心是總局的事業單位,代表總局實施對項目發展的管理,是總局管理的延伸,中心應該對總局負責;中心的任務應是代表總局對項目實施政策管理與政策保障服務,中心不該再承擔具體的辦事事務;中心的具體任務是通過調查研究,不斷完善足球管理政策,監管全國足球事業發展;關於協會的改革,則要切實恢復正常的協會工作制度,充分發揮各專項委員會作用,讓職業的事由專業的人來做。
但實際情況卻是,“去中心化”最終讓韋迪走了人,這件事就此擱置,《方案》也沒有得到最終的審批。
●為什麼非得“管辦分離”?
2014年7月,足管中心要求在中超公司任職的員工進行選擇,足管中心的事業單位編制和中超公司的工作只能“二選一”,這樣拉開了管辦分離改革的序幕。今年3月16日,《中國足球改革總體方案》獲得通過,更是成為足協改革管辦分離的催化劑。
管辦分離後,除了“政績足球”這類的荒唐事會減少,作為“社會組織”的足協也將獲得更大的自主權。
首先是“人”的變化。留在新足協的員工,將重新與中國足協簽訂應聘合同,但這份合同已經和民營企業的員工一樣,存在着優勝劣汰的條款,能者多勞而多酬。解除了編制的安全鎖,未來足協內部的工作人員數量,也將不再受到制約,可以根據各個部門根據需要設立崗位,吸引更多能人志士加入新足協。此前,中國隊的後勤管理人員、醫務人員全部都是臨時幫忙的義工,他們都有本職工作,從自己單位請假到國家隊幫忙,未來不再受總局相關的規定限制,運動隊可以按需配置,也不再受到編制的制約。
其次是“錢”的變化。足協的經費將不再受到財政撥款的制約,改革還鼓勵足協自己逐步加強市場開發創造價值。比如,此次女足世界盃結束後,國際足聯給女足的支票早就發出,加上各界提供的獎勵、足協本身的獎勵,總共500萬元的獎金,在世界盃過後已經一個月了,都沒有見到一分一毫。中國足協對此的解釋是獎金的下發需要體育總局的審批。未來這樣的事情將不復存在。
最後,還有“權”的變化,這主要體現在外事交流方面。以後各級國字號隊伍需要出訪,只要需要,將無需再像以往需要提前一年申報,在經過審批同意之後才能執行,而是隨時可以出行。而且,以往出國比賽都必須是用公務護照,但未來將放開、持因私護照就可以出國。
管辦分離的意義還不完全集中在足球領域,現任中國足協執委汪大昭在接受採訪時就説:“如果最終足協與總局脱鈎,成為一個民間機構,這會對社會上很多其他協會起到改革的參照作用。從這個角度來説,我認為足球改革起到了社會改革試驗田的作用。如果足球改革行得通,那有些經驗就可以應用到社會改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