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購畫”的1500萬元還沒説怎麼花
負責募捐的兩家基金會網站上對活動隻字未提 資金管理方愛佑未來網上查不到捐贈記錄
8月29日，微信朋友圈被“騰訊公益創意項目――小朋友畫廊活動”刷屏， 7個小時籌集善款1500萬元。不過，當日下午，該活動即引來了“捐款去向”、“畫作是否代筆”、“善款不給作者”等質疑。對此，騰訊公益作為平台方明確表態，對款項不進行“分成”，但也僅籠統説明善款將用於幫助特殊人羣融入社會。
據騰訊公益介紹，“一元購畫”項目由上海藝途公益基金會聯合深圳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在騰訊公益平台共同發起，善款由具有公募資質的深圳市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接受並監管，上海藝途公益基金會具體執行。騰訊公益網絡募捐平台只是一個發佈渠道，按照規定不能截留任何款項。然而6天過去了，這筆“刷屏”瞬間聚集來的1500萬元具體怎麼花，北京青年報記者在深圳市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上海藝途公益基金會網站上均未看到詳細披露信息和説明，讓人擔心自己的善款能否被高效利用。
現狀
1500萬元怎麼花仍未有明確説明
針對網友“一元購畫”究竟是什麼項目， 作為資金管理方的深圳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的官微上寫道，“今天刷爆朋友圈的‘小朋友畫廊’是我們的。您所支持的畫作來自於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專項基金――藝途專項基金(WABC無障礙藝途)。” 藝途專項基金則通過官微回應説“這項活動旨在為精智障人羣提供藝術療愈，幫助他們打開心靈，釋放潛能，進而一點點融入社會”。
與微信上強勢刷屏和媒體焦點報道形成鮮明對比的是，1500萬善款的監管方和具體執行方均冷靜淡定，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和上海藝途公益基金會網站主頁上均對“一元購畫”活動隻字未提，更沒有詳細、具體的善款使用規劃。
北青報記者看到，兩個基金會微博下面均有網友留言，希望慈善機構“詳細公佈款項用途”。6天過去了，兩家機構仍未對捐款網友的關切做出任何回應。這筆鉅款將通過項目如何改善目標人羣的生活質量、預期達到什麼樣的目標、款項支出是否合理、剩餘款項將如何處理等等，沒有兩家基金會公佈的具體、詳細規劃，不夠透明的信息，不能消除捐助者和公眾的疑心。
調查
愛佑未來網站上查不到捐款記錄
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網站上，在信息公開－捐贈數據一欄裏，有每個捐贈人的姓名、金額、項目、支付渠道和時間信息，顯示截至2017年9月3日，捐款總額為 ￥103980566.09，共12585 筆。其中，最少的一筆捐款人只捐了0.01元也記錄在案。
北青報記者曾在“一元購畫”活動中購買了“兩幅”，但在該網站上的“捐贈數據”裏未查到捐款記錄，也沒有此次活動其他網友捐款的記錄。
該網站上有一行字，“尊敬的捐贈人，為了保護您的個人信息，請掃描下面二維碼，進入‘愛佑未來服務號’會員中心，查詢您的捐贈記錄”。北青報記者掃碼後發現，進入了“愛佑未來”的微信公眾號，在頁面上並沒有“會員中心”，只有“我要捐款”、“救助申請”、“分貝籌一對一助學”、“關於我們”等，嘗試幾次之後都無法查詢捐款記錄。
北青報記者發現，受捐記錄相對較詳細，支出的記錄則難覓。主頁上只顯示了“項目進展”，最新的披露內容為“愛佑童心- 2017年7月項目進展”。具體內容是2017年7月，“愛佑童心”項目共有882位患兒提交了救助申請，其中715位患兒符合救助標準，通過審核。本月救助患兒707人，總計支出善款12205731.08元。本月救助的患兒們主要來自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湖北省以及其他27個不同的省、自治區、直轄市，還附加一則項目故事和照片。但是並沒有具體披露捐贈的患兒詳細信息和每筆支出的金額。
按法律規定，慈善組織必須公開曬賬，募捐信息須在指定平台發佈。但具體公佈哪些信息、公佈到什麼程度、公開哪些“維度”的數據，在公益界一直缺乏一個共識和標準。
質疑
“一元購畫”募捐時缺乏必要細節
微信朋友圈被“騰訊公益創意項目――小朋友畫廊活動”刷屏，微信用户只需要通過騰訊公益平台公眾號支付一元錢，“捐贈一塊錢就可以買一幅自閉症、智力障礙人羣的畫作。”
網友王女士説，“我捐款時以為是給自閉症、腦癱等特殊人羣作者捐款，後來才知道不是。讓我形成這個主觀印象的原因是，主辦方確實沒有清晰説明到底為誰捐款。”
根據我國《慈善法》的相關規定，募捐活動必須公開募捐資格證書、募捐方案、聯繫方式、募捐信息查詢方法等細節，但這次的捐贈頁面並沒有相關信息，以至於剛推出幾小時，就各種質疑聲音不斷。
還有公眾質疑，公佈募捐的目的、善款去向等應是項目的標配，但活動中所説的“藝術療愈和社會融合項目”、“用藝術點亮生命”等表述相對籠統、模糊、語焉不詳，容易引發誤解或誤導。
關注
為何一個項目兩個基金會參與？
1500萬不是個小數目，它代表着580萬捐贈者沉甸甸的託付。有人提出，為何一個項目由兩個基金會參與。按照《慈善法》的規定，基金會工作人員工資福利和行政辦公支出不超過當年總支出的10%。1500萬的10%是150萬元，這是否會導致管理費用的增加？
騰訊方面的解釋是，按照《慈善法》規定，向公眾籌款必須要有公募資質，上海藝途公益基金會是私募基金會，愛佑慈善未來具有公募資質。騰訊方面是12傢俱有互聯網籌款平台資質的平台之一。
據官網顯示，深圳市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是於2015年12月在深圳市民政部門註冊成立的公募基金會，愛佑未來支持的公益項目涉及多個領域，包括行業支持、環保、教育、人類服務、藝術/文化、醫療健康、扶貧與發展及動保等八大領域的85個細分領域。
深圳市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的章程規定，基金會每年用於從事章程規定的公益事業支出，不得低於上一年總收入的70%。基金會工作人員工資福利和行政辦公支出不超過當年總支出的10%。
《讓香蕉飛一會》 作者：雋昊 WABC無障礙藝途公益機構供圖
上海藝途公益基金會( WABC)創始人苗世明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此次籌得的款項都將用於WABC各城市藝術中心的藝術療愈課程以及社會融合活動的開展，為“小朋友”提供的課程和活動都是免費的。基金會款項使用會對應WABC各城市藝術中心的運營，所需經費均向深圳市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進行申報審批，合理合規方可使用。
聚焦
“一元購畫”創作者能分到錢嗎？
除了“一元購畫”的數字版畫作外，這些畫作還有高仿的實物銷售。例如，《大海》43釐米×33釐米的高仿油畫作品，售價為200元。
創作者會有收益嗎？苗世明接受採訪時曾表示，會有一部分收益給創作者，有些作者一年會有幾萬元收入，畫作的衍生品和裝飾畫基本上都是10%，原作拍賣可獲得20%左右收益，其餘收入會捐給基金會。
“每年在我們官網上都會有公開的信息年報，分階段的進展都會在騰訊公益上公示，相關信息也會推送給捐贈人。”項目所有籌款都會用於幫助患有自閉症、腦癱、唐氏綜合徵等精智障的特殊人羣改善生活、融入社會、實現自我價值。例如，該基金在10座城市開辦的藝術體驗課，關懷的人數已經超過3000人。
新聞背景
愛佑未來：與騰訊公益有過多次合作
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是由騰訊公司董事會主席兼CEO馬化騰與愛佑慈善基金會理事長王兵共同(各出資人民幣200萬元)發起，在深圳市民政局註冊成立的公募基金會。
官網顯示，愛佑未來的業務有兩大板塊，全方位救助身處困境的兒童及支持公益慈善社會組織的發展。
基金會理事長為周其仁，理事會成員包括恆基兆業地產集團副主席李家傑、騰訊公司董事會主席兼CEO馬化騰、鼎天資產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長王兵、萬科企業股份有限公司總裁鬱亮、北京鼎暉創新投資顧問有限公司董事長吳尚志、邁瑞醫療國際有限公司董事長徐航等知名企業家、投資人。
愛佑未來和騰訊公益有過不少合作。據2016年10月的官網新聞稿顯示，在2016年騰訊的99公益日上，愛佑未來支持了87個公益項目，總計募款3644萬元，其中包含愛佑未來依託企業資源由鏈家、滴滴出行、分眾傳媒拿出1200萬元的配捐款。愛佑未來還與騰訊管家發起“清理+”行動，網友線上清理電腦或手機垃圾文件，企業便會為愛佑新生項目捐贈款項，據稱受眾達百萬。
截至8月29日，愛佑未來募集善款合計1.02億元，上月募集總額達119.22萬元。
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的另一個發起方愛佑慈善基金會，更具齊了BAT董事長和叱吒商界大佬。該基金會理事長由鼎天資產董事長王兵出任。副理事長由騰訊公司董事會主席兼CEO馬化騰和恆基兆業地產集團副主席李家傑擔任。理事包括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馬雲、百度公司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李彥宏、泰康人壽董事長陳東昇、新浪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曹國偉、上海新滬商實業董事長陳曉、御風資本(F&E)董事長馮侖、復星國際董事長郭廣昌、分眾傳媒董事局主席兼首席執行官江南春、TCL集團董事局主席兼CEO李東生、民生人壽董事長魯偉鼎、 中國銀泰董事長沈國軍、巨人網絡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史玉柱、萬科總裁鬱亮及雲鋒基金創始人、主席虞鋒。
根據愛佑慈善基金會2016年度報告顯示，愛佑慈善有5名理事同時在愛佑未來兼任理事，是其重要關聯方。報告期內愛佑慈善自愛佑未來獲專項善款1000萬元。2016年的報告期內，愛佑慈善職工總計42人，全年工資總額709.91萬元，人均月工資1.41萬元。人員工資福利加上行政管理事務支出合理管理費用為1179.63萬元，佔本年度支出總額比例的4.97%。
在基金會理事中，除耿源作為愛佑慈善基金會專職秘書長外，其他理事會成員均不在基金會領取報酬。基金會理事長王兵也曾公開表示，愛佑慈善堅持把管理費用和項目費用分開，另籌管理費用，所有執行項目的成本費用由愛佑自己承擔，確保捐贈人的錢100%用在項目上。
上海藝途：已在全國設立了6個工作室
據上海藝途公益基金會官網披露，其為非公募基金會，宗旨是“傳播人人蔘與的公益文化，推動中國助殘事業的發展”，業務範圍包括“資助為殘障人士開展技能培訓的公益項目、資助公益交流活動等”。2010年，在上海市民政局的支持下，“無障礙藝途(WABC)”以NGO組織的形式在上海落地。WABC全稱為World of Art Brute Culture，即“原生藝術的世界”。如今，WABC已在上海、杭州、北京、成都、深圳和廣州6個城市成立了工作室，珠海、香港工作室也正在籌備中。
本組文/本報記者 藺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