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度的視覺:流落異國的老兵 2015.8.25日

  如今,緬北境內,到處都是外國人禁區。反法西斯戰爭勝利過去70年,這裏的槍聲依舊沒有遠去。從雲南進入緬甸,沒有緬甸身份證,寸步難行。當地華僑説,流落在緬甸的老兵大多拒絕加入緬甸國籍。這意味着,老兵們在緬甸的後半生,行動受限,基本沒出過遠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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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召回,四川省嶽池縣人,1941年參軍,今年96歲的他住在緬甸臘戌東南方郊外一個村子的窩棚裏。上世紀50年代,劉召回攜妻帶子,躲進臘戌的深山。很長的一段,劉召回不敢對別人説起遠征軍老兵的身份。多年後,他們一家才走出山區,靠劉召回在臘戌火車站當搬運工維持生活。

 

  這兩枚獎章是老人屋裏保存得最乾淨的兩樣物品。劉召回用好幾層的物包裹着,費了好大勁才打開盒子。“密支那、八莫、新街、頭江、帕敢、瓦城、騰衝、來鳳山……都是我們打下來的。”劉召回突然有了精神。劉召回1942年跟隨部隊出川赴滇抗日,編入36師106團機槍3連。

 

  幾十年來,劉召回一直保持着中國身份,但因為教育、就業、外出等諸多不便,他的孩子不得不入了緬甸國籍。劉召回説自己的命大,和自己一起出來參軍打仗的都死了,他也曾覺得自己是個戰鬥英雄,但沒想到一切卻都隨着時間改變了,他期盼着一家人能回中國生活。

 

  如今,劉召回腿腳不行了,只能在小屋四周走動,他的藥費完全依靠子女。最小的孩子,為了照顧他,在臘戌周圍打短工為生。劉召回仍清楚地記得,73年前出征,全縣的學生都趕來歡送,他們用竹竿挑着,點燃一串很長很長的大紅炮仗,自己走出很遠了,還能聽得見炮仗的響聲。

 

  林峯,廣東梅縣人,1942年參軍。今年93歲的他住在緬甸曼德勒的市中心的一處平房裏。留落到緬甸後,林峯以開洗車廠為生。如今,他已無法站立,生活起居時時需要人照顧。洗車廠也已交給兒子打理。老人坐在一張藤椅中,精神很好,電視里正放着中央台的新聞。

 

  林峯的軍旅生涯始於73年前的春天。“香港淪陷了,汕頭淪陷了,潮州淪陷了,眼看就到梅縣了,好鐵要打釘,好漢才當兵,有人招兵,於是我就去了。”不久後他們被中央軍事委員會調到昆明中央駐滇幹訓團受訓。林峯説,幹訓團團長是蔣中正,副團長是陳誠。隨後,松山戰役開始。

 

  林峯先後育有8個子女,生活在緬甸各處。雖然,他們都已加入緬甸國籍,但老先生一直要求孩子們學中國話,寫中國字。2004年,作為遠征軍代表,林峯參加了雲南騰衝縣的活動,才再次踏上國土,隨後他又分別去了昆明和老家梅縣。如今,老人的身體已無法支撐他經常回國。

 

  平日裏,兩個兒子陪伴在林峯身邊,他們以父親是遠征軍而驕傲。73年前,林峯考上了中央無線電軍事通訊學校。去參軍就要留母親一人在家,林峯覺得有違孝道。但母親説,國家有難,你若不去從軍,也算不孝。臨走時林峯對母親説,最多兩年就會回家。母親也囑咐,打完仗,趕快回來。

 

  李光鈿,雲南宣威縣人,1940年參軍。今年93歲的他住在緬甸密支那,離遠征軍墓地舊址不遠的一處小院裏,房子由磚和竹棚混合搭成。為了解決孩子們的教育和行動自由問題,李光鈿允許後代加入緬甸國籍,但他自己一直不肯加入。

 

  1941年,李光鈿任遠征軍71軍28師83團2營82炮排排長,駐守怒江東岸。1944年遠征軍大反攻時,李光鈿負傷後留在龍陵黃草壩軍部,日本投降後流落到騰衝、緬甸。李光鈿密支那家中的客廳裏,掛滿了照片,還有中國的字畫。李光鈿説,家裏的佈局與中國的老家沒有區別。

 

  緬甸把李光細視為中國人,而中國又視他為旅緬華僑。“我是中國人。”這是李光鈿重複最多的一句話。李光鈿把簡歷寫在一張紙上,塑封好,他説:“我年紀大了,只能用這個證明自己的身份了。哪怕我回不了中國,我也要讓子孫們回去,他們都是中國人。”

 

  李光鈿曾回國三次,1990年,他和老伴偷偷回來;2009年,在好心人幫助下,他回到宣威老家待了8天;2015年4月,受雲南慈善總會邀請“回家看看”。此行,他想舉家回國。李光鈿説:“我是中國人,我是為國家打仗才到的緬甸,我想把家搬回中國,能不能給我們全家落户?”

 

  羅春香,廣東梅縣人,1939年參軍,是為數不多的參加遠征軍的女兵。今年92歲的她住在緬甸曼德勒市中心的一幢兩層小樓。屋內雖然擁擠,但衞生弄得很乾淨。客廳裏裝着空調,但當地電壓不穩常常啓動不了。屋裏,電扇在搖頭,老人一個人靜靜坐在牀沿上,她全身浮腫,腰間掛着尿袋。

 

  羅春香先是在駐滇幹訓團女隊受訓,後進入了71軍軍部做文書工作。1942年,羅春香隨軍撤退走過野人山。1945年抗戰勝利後,羅春香結婚,先是住在雲南,後在緬甸生活。夫妻倆在曼德勒開了一家照相館,卻因隔壁商鋪起火付之一炬。如今,兒子在一樓做摩托車配件生意。

 

  羅春香夫妻兩人軍人身份,一直是這個家庭的秘密。上世紀60年代,因為緬甸國內的局勢,照相館都不敢掛中文招牌,羅春香更不會提自己是中國遠征軍老兵的事情。如今,老人已重病在身,卻還依然可以清晰地説出“野人山”、“昆明”、“中國”……

 

  王玉順,旅緬遠征軍暨後裔聯誼會常務副會長,他父親王一平一年前去世,也是一位遠征軍老兵。這些年,他一直在為“老兵回家”奔忙着。他的一個孩子,去年考入中國同濟大學學習建築。他説,他希望孩子能留在中國。雖然,父親已經過逝,但讓後代回家,一直是老人家活着時的心願。

 

  在曼德勒,王玉順約了8位遠征軍後代參加聚會。他們有很多話要説,但目的只有一個:“老兵們為中緬兩國人民免受法西斯奴役流過血,希望能給父輩們一個榮譽。”

 

  這是遠征軍老兵孫劍峯生前寫下的回憶錄,“當有一天,正視歷史,面對這些老兵,越來越多的人會發現,需要救贖自己的良知。”王玉順説,老兵林峯、劉召回的經歷,是大多數流落在緬甸的遠征軍戰士的共同經歷。在他們的一生中,一直都在忍耐,也一直都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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